第七章 上房揭瓦

    天光炎热，举步维艰。

    本就不喜欢白天出行的黄嗯嗯更是觉得难耐，一面小手扇着风，一面亦步亦趋跟在叶轻舟后面。

    黄嗯嗯觉得走了好久，黄大仙都要热晕了，大着胆子问：“到了吗？还有多远呀？”

    “前面。”叶轻舟语静声平回答，听来却又觉得没答。

    谁不知道在前面呀。

    黄嗯嗯默默翻了个白眼，又问：“我们到时候怎么弄呀？”

    “不知道。”

    “啊？”黄嗯嗯当他们惯犯呢，原来是半路出家。

    他叶轻舟既没主意，那便只能她黄大爷想办法了。扰民这事儿她还是挺有经验的。

    “那不如这样……”黄嗯嗯越说越得意，色舞眉飞，“我去拿几只鸡。你不晓得的，鸡一受惊就叫，叫得可响了，扰得人不得安生。你到时候……”

    话未说完，走在前面的叶轻舟突然停下步子，眼神停驻在斜前方。

    黄嗯嗯也好奇停下，顺着叶轻舟的视线看去，只见高墙朱户，富贵非常。两尊石狮雄立于门前，牌匾高悬，赫然写着“孙宅”二字。

    黄嗯嗯不甚识字，只是通灵后听凡人念多了，些许认得几个简单的。

    “子系”为“孫”，莫不是他们已经到了？

    只是如此高门大院，大概……可能……也许……不会养鸡？

    黄嗯嗯抿了抿嘴，低声问叶轻舟：“你觉得他家有鸡吗？”

    就算有鸡，一只黄鼠狼也算不上妖祸，用不着收妖除魔。

    叶轻舟睨了黄嗯嗯一眼，没有应答，徐徐道：“等我进去，举剑为号，你就化作一团黑雾，上房掀几片瓦。”

    妖怪常会幻化成雾，因为缥缈无形，难以捉摸，行事便宜，也足够怪异，足够唬人。

    但……

    “我不行的，我还不太能维持变幻之术。我连……”说到一半，黄嗯嗯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劲。

    咦，她怎么还是人形？别说两个时辰，十个时辰都有了吧？

    想到此处，黄嗯嗯双手成印，默默催动体内真气，运行一小周天，只觉得通达无比，远非昨日可比。

    “诶？”黄嗯嗯心花怒放，正欲寻问叶轻舟怎么回事，方才吐出一个音节，前方得叶轻舟已经迈出步子，径直朝孙宅大门而去，头也不回。

    哼！

    黄嗯嗯偷偷在背后冲叶轻舟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

    可恶可恨的叶轻舟还未行至门口，门前尚有些午间犯迷糊的值守小厮顿时清醒，紧张站起来，客客气气替叶轻舟进去通报。

    少顷，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急匆匆出来迎接，头顶乌纱方巾，身穿浮光柔锦，正是孙员外本人。

    听说叶轻舟和沈月溪在这镇上颇有点除妖名气，大概没有哪家乐意被他们俩找上门，不是有妖就是有鬼。看孙员外的表情，下意识皱眉，笑得好逞强。

    他们几人对答了几句，但是距离太远，黄嗯嗯一个字也听不见。不出片刻，叶轻舟举起了手里的剑，朝北一指。

    正是此时！

    甫见剑举，黄嗯嗯一个腾身，幻形成一朵小黑云，朝着叶轻舟指的房顶而去。

    为更吓人，黄嗯嗯不仅变得能多黑有多黑，简直就像刚从烟囱里过了一遭，还特意变出了一对灯笼眼、一张血盆口。

    烟雾所过之处，传出瓦片战栗的声音。黄嗯嗯只略施小术，半个屋顶都被她掀去。

    顶上，青瓦噼里啪啦掉到地上，碎裂成片。顶下，孙家上下仓皇无措，尖叫连连。

    她有点得意忘形了。

    大部分人面对突如其来、不劳而获的力量，可能都会变成这个样子。

    阶前的叶轻舟冷眼看着，听到身旁孙员外颤抖的呢喃：“这是……这是……怎么会……”

    一块瓦砾飞溅，差点崩到干杵在一边的孙员外的脸上。孙员外大惊失色，忙不迭躲到叶轻舟身后，结结巴巴地求道：“大师，你你你、快帮我收了这妖吧！”

    对比方才，无论如何不信叶轻舟之所谓有妖、不让叶轻舟进门，态度急转。

    瞬时，叶轻舟拔剑而出，投掷而去。

    宝剑出雪鞘，剑身亦是十分干净的银白色，颀长秀丽，纤尘不染，映着天苍日光，划出一道耀目的线，势不可挡朝黄嗯嗯的方向射去。

    一瞬都没有，光一样的剑影已经从黄嗯嗯眼侧闪过，伴着嗡嗡剑鸣。

    嘭——

    应声，来剑直愣愣刺进裸露的房梁。

    刺穿了，仅凭剑锋本身的凌厉。

    黄嗯嗯惊诧地回首看着锃亮的剑体，隐隐有蓝白两色的剑气游走于两刃。剑身之上、剑柄之下的位置，镌有两个圆圆的文字，像两个小人。

    想是剑名，但黄嗯嗯不认得。

    无论名字几何，这无疑是一柄绝世的仙剑。

    叶轻舟那家伙，竟然直接用仙剑刺过来！他们难道不是一伙的吗！

    叫他如斯不义，手中无剑了吧。

    黄嗯嗯不服气，恼得整朵云膨大了两三倍，毫不犹豫地朝着无剑护身的叶轻舟扑去，张着大口獠牙，欲把他吞入雾身中。这样，也算报他昨日以剑威吓的仇。

    叶轻舟站在原地，面不改色，眼见烟雾状的黄嗯嗯就要虎扑过来，扬手就是一剑鞘砸了下去。

    痛！

    当头一下，云状的黄嗯嗯直接被打回原形鼬身。黄嗯嗯双手捂着额头，眼泪晶晶挂在眼角。

    纵使功力更上一层楼，也还是打不赢。

    黄嗯嗯怨怼地看向叶轻舟，吸了一下鼻子，却不敢多吱声。

    好罢好罢，这出捉妖的戏总算是演完了，还显得他叶轻舟身手了得。快点快点，只需钱到手，她就能溜了。黄嗯嗯想，蜷缩成一个饼。

    冷不丁，身后突然传来一阵低沉而巨大的闷响，有如狂风怒吼。回首看去，只见方才黄嗯嗯所在的位置，从房里升腾起一股浓重的紫烟，渐渐汇集，遮天蔽日。

    什么鬼，这和她可没关系！

    黄嗯嗯不曾见过这个架势，被吓得愣在原地，其余人更是惊惧恐慌，乱成一团。

    一旁的叶轻舟眉头微皱，抬手引剑，铮铮唤道：“旻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