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泽】范闲,我还能活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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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泽觉得自己的身子可能都坚持不到凌迟那一天。刚刚皇帝的一掌霸道真气叫他体内的蛊虫彻底躁动,发疯似的在他腹中噬咬游蹿。他发出痛苦的呻吟,趴在地上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将自己的身体弯成了一张弓,带血的手紧扣在腹部的位置。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死,他刚刚激怒皇帝便是为了叫对方给自己一个痛快,却不想换来的是更为剧烈的痛苦。藏在戒指中的毒药已经用完,李承泽连撞墙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其实没那么坚强,他也很怕疼,皇帝说要将他凌迟,他心中也是恐惧的。 范闲、大皇子、三皇子来到狱中之时,隔着铁栅栏,看到的便是李承泽如一个血人一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给人一种他已经成了一具尸体的错觉。 “李承泽!”范闲双眼发红,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 “二哥哥!” “承泽!” 大皇子与三皇子皆心痛地叫了出来。李承泽像是没有听到,连最微弱的回应都不能给予。 “把牢门打开!”范闲抓来了牢房的守卫,怒气险要撒到对方身上。 “没有陛下的旨意……这门不能开……”守卫吓得面色发白,哆嗦着身子说。 “陛下已经允了我们前来探视,难道就是这样让我们远远看一眼吗?”范闲怒不可遏。 大皇子亦面色严肃,冲那个守卫施压:“现在在你面前的可都是皇子,你若得罪了我们,你觉得陛下是会护着你还是会护着我们?” 守卫已经快被这般排场吓哭,连忙从身上掏出钥匙,双手发抖打开了牢门,颤颤巍巍道:“既是陛下的旨意……自是可以进去的……” 范闲最先冲了进去,从地上抱起李承泽搂到自己怀中,泪水决堤般的低落在他的脸上。李承泽伤得比他那日跳崖时还要重,范闲从未见他的脸色白成这样,仿佛已经被放在冰棺里冻了前年。 范闲放声痛哭,双手在李承泽身上扣紧,一遍又一遍地喊:“李承泽……李承泽……” 大皇子与三皇子都围了过来,看到眼前的惨象亦泪水直流。 “二哥哥!”三皇子抓住李承泽一只手不停地摇着,想通过这种方式将他唤醒。 三人不断摇着他,叫着他,李承泽的脑海中终于钻进了一缕外界的声音。 他艰难地抬起眼皮,映入眼帘的恰是范闲那张泪流满面的脸。看到范闲,李承泽这一月来所有的绝望与无助都在这一瞬间爆发,他用嘶哑的嗓音发出近乎凄惨的哭声,双手紧抱住范闲,在他怀中不断颤抖。 “二哥哥。” “承泽。” 大皇子与三皇子的声音传来,李承泽看向他们,轻声叫了一句:“大哥……承平……” “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了。”大皇子红着眼冲他摇了摇头。他没有想到皇帝会如此狠心,李承泽为何为杀太子众人心知肚明,他们已经失去了一个兄弟,现在却还要失去他们另一个兄弟。 三皇子对李承泽与太子之事不甚了解,只是听说二哥哥受了伤,便哭着闹着要大皇子带着自己来探望。他见李承泽这样以为他马上要死,焦急地攥着他的手,哭着说:“二哥哥你不要死,你还答应带我看小羊羔呢。” 李承泽的心倏地一痛,泪水又断了线似的掉了下来。他抓紧了范闲,近乎崩溃地哭着说:“范闲……小石头……死了……” “我都知道了,别哭,别哭。”范闲悲痛欲绝,除了将他抱紧再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他已经自陈萍萍那里知晓了一切,他不敢在李承泽面前哭得太厉害,怕李承泽心中愈发难以承受。李承泽多喜欢这只小羊羔他不是不知,其实若不是太子将小羊羔摔死,李承泽可能被太子折磨到死都不会对他起杀心。 小羊羔一死,将李承泽的半条命也带走了。范闲甚至开始后悔当初买这么一只羊送给李承泽。 “陛下说要将我凌迟……”李承泽强忍着腹中痛楚,冲几人道。 “你放心,我会救你的。”范闲眼中透出一丝狠戾。 “你别做傻事……他是大宗师……你斗不过他……” “你说什么?”范闲怔住,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听李承泽说皇帝是大宗师了,可那个时候李承泽分明又承认自己是在胡说。 大皇子、三皇子与范闲面面相觑。 李承泽抓住范闲的袖子摇了摇,嘶哑着说:“范闲……你给我毒药……让我痛快地走……” “你在说什么傻话李承泽?”范闲又开始落泪,他红着眼道:“我在,大哥、承平也在,我们都会想办法救你的,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皇帝是大宗师……叶家是他的盟友……他筹划了十年……准备在大东山……一举将所有的大宗师都歼灭……”李承泽继续自顾自地说。 “承泽,你说的可是真的?你是如何知道的?”大皇子见李承泽面色严肃,想他不是开玩笑,连忙问道。 李承泽有心无力地摇了摇头,“你别问了……但我说的是真的……” 他在范闲怀中又猛地吐了口血出来,范闲未想他会伤得如此之重,急忙攥紧他的手腕为他把脉,而后又掀开他的衣服检查他身上的伤口,只是这一掀便登时变了脸色。 “你怎么会被霸道真气所伤?”范闲大睁着眼,难以置信地问李承泽。 范闲的目光随即又被地上那几个用血写成了大字吸引,鳏寡孤独,字字泣血,诉说着李承泽的悲愤与不甘。 “是陛下打的?”范闲脸色一变。 李承泽点了点头。 皇帝竟然有霸道真气,这意味着什么范闲不会不知。 “他……他真的是这天下的第四大宗师……”范闲眼中透出一丝惊慌。如果皇帝是大宗师,那他执意要杀李承泽,这天下几乎无人可拦。 难道李承泽就这样要死了吗。不,那可是他千方百计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人,是他爱到刻骨铭心的人,他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 “李承泽,不管他是皇帝,大宗师,我就算拼上这条命也要救你。若是救不了,我就同你一起下地狱。”范闲目光决绝,冲李承泽一字一句道。 大皇子有些诧异地看了范闲一眼,他没想到二人的感情竟已经到了如此深的地步。良久之后他也抓住李承泽的手,冲他说:“承泽,今日在这里的都是你的兄弟。我们已经失去一个兄弟了,不会让你再离开我们了。” 三皇子亦凑到李承泽面前,用还未变声带着几分稚气的声音说:“二哥哥,你别丢下我们。” 李承泽心中大恸,啜泣着一句话也说不出口。腹中的蛊虫还在不停地咬他,他痛得皱了皱眉,一只手紧紧掐在腹部。 “肚子疼吗?”范闲心疼地问,将手也搭在了那里。 李承泽答应过太子不将他的所作所为告诉大皇子与三皇子,断断续续地说:“范闲……我有话想单独跟你说……” 范闲看了大皇子与三皇子一眼,大皇子识趣地拉着三皇子站起,冲范闲道:“我们去外面等你。” 待二人离开,范闲将脸凑到了李承泽耳边,问:“你想说什么?” “承乾……给我喂了蛊虫……我快坚持不住了……”李承泽痛苦难当,恨不得就此将自己的肚子剖开。 范闲大惊,急忙将手贴在李承泽肚皮上,终于感受到了里面蛊虫那若隐若现的痕迹。 “你怎么不早说!什么时候的事!”范闲当即便吼了出来,他不知道李承泽刚刚与他们说了那么多话究竟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我不想让大哥跟承平知道……”李承泽捏了捏范闲的手。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帮他着想!”范闲愈发愤怒。 李承泽摇了摇头,替太子辩解:“他也是个可怜人……我们……都苦……” 说太多已无意义,范闲急忙将李承泽抱着放回了床上。他跟着在床上躺下,自背后紧搂住他,右手放在他腹部中央:“李承泽,我将真气灌到你体内,将蛊虫击碎,有些疼,你忍一忍,好不好?” 李承泽点了点头,旋即又意识到了什么,惊喜地问:“你真气恢复了?” “嗯,我拿到了苦荷大师的《天一道心法》,真气恢复了五成,足够了。” 李承泽笑了笑,往范闲怀中缩了缩,紧贴着他的身子,喃喃道:“那我便放心了。” “李承泽,你别害怕,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范闲抱紧他,通过掌心开始向他体内释放真气。李承泽非习武之人,范闲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道,生怕过于激烈而伤到李承泽的脏腑。 “唔……唔唔……”李承泽身子又痛得一缩,双手紧抓住范闲的手,条件反射地在上面抠着。 “李承泽,无论多疼都会过去的,坚持住。”范闲鼓励着他,拿头不断往他脸上蹭,泪水随之沾到他脸颊上。 “等你身体好了,我就带你去塞外。现在是冬天,那里会很冷,我们穿厚一些,我还没见过下雪的荒漠呢。”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首边塞诗,只可惜在我的世界,玉门关已是一片断壁残垣,我想它原先那长城蜿蜒、烽燧兀立的景象一定很壮观。” “你带你回儋州,我从小长大的地方,等月圆之夜我们去海边,看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等天气转暖我们还要去江南,圆这一次未能与你同去的遗憾。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烟雨朦胧的江南,你一定很喜欢。” …… “真是好诗……小范诗仙……”李承泽艰难地扯出一丝微笑,闭着眼脑海中幻想着范闲诗中的场景。 “只要你喜欢,往后我一句一句地背给你听。我泱泱华夏五千年,诗词歌赋三天三夜都讲不完。” “华夏是你原先的世界吗……” “对。”范闲眼中透出自豪,不由自主地将李承泽抱紧,“若是可以,我真想带你去看看,看看我所在的世界。那里没有皇权,没有君臣,你我都是这尘世中的普通人。” “范闲……我还能活下去吗……”李承泽被范闲勾起了一丝求生欲。 “能!”范闲抱紧他,斩钉截铁地道:“李承泽,只要你想活,便没有人能夺走你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