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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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酒初尝起来没什么味道,可后劲也太大。 酒杯见底,殷宁脸也烫的要命,整个人好似都被烧起来,被这火给烤熟了。 不过也确实起到作用,她觉不到冷,不光是不冷,还热得很,热到她感觉身上的袄子都多余,底下铺着的衣服也碍事。 只是她人还是清醒,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 世人皆喜欢乖巧温顺的女子,现如今,女戒是寻常人家的女孩生下来就要会背的,也有部分这原因,她们青莲教人才会这么被人瞧不上。 青莲教的女子,从小就会读那四书五经,学的是史记诗赋,连弓箭骑射也要精通。 殷宁小时候皮的很,虽说现在大了,没小时候那么“精力旺盛”,可性子使然,这突然要她装得乖巧,懂得“贤良淑德”,着实是有些费力。 稍不留意,就要原形毕露了。 也还好这和尚愚钝,发现不了什么。殷宁只管这么去想,她偏过头,朝着无相在的方向。 她虽看不到,可她知道无相就在那。 她闭上眼,立刻能想出他现在的那模样—— 一副“死人”面孔,半点动静都不会出的。 他刚才还在看着她,现在连看也不看了。 这和尚,在那时候,想的是什么呢?他在那时可不像是现在这般的。 殷宁有点飘,她伏在自己的膝盖上。 她脑子里胡思乱想,她突然想要他开口,她要亲自问一问无相。她想要他张开口来,看他是否也会情不自禁?在要射精的时候是否也会说些粗俗的yin话? 殷宁摸着手腕,她有些后悔没趁昨夜试试了。 不过,总有机会的。 —— 夜很静,只有雨声。 下了雨,这山路便更是难走了。殷宁眼闭着,可又睡不着。她人伏在塌上,背对着无相,脸朝着篝火。 她看不到什么,只能感觉到面前有光,那火光随着风,忽明忽暗得动着。 女子的嗓音突然起了,夹在这不急不缓的雨声里:“大师,你是怎么出家的?” 原来她还没睡。 “生来便是了。”无相答。 “那你想过当个普通人么。” “因果循环,缘至此,便不去想。” 骗人,她才不信。 即便是他现在没想了,他怎么也有过小时候,当小和尚时,当小无相时,肯定也想过的。 殷宁翻了个身,从草榻上爬起,朝着无相在的方向坐着:“那你救我也是因为缘了,所以我们也是有缘?” 无相不说话了。 殷宁笑了笑,她就赌他答不出。 是喝了酒的缘故? 她的话比平日多了许多。 殷宁垂下手,她摸着身下的棉衣,沿着那细密的针脚一点点的了捋着:“大师,无相是什么意思呢。”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诸法悉空,名为无相。” 这是段佛经,说是一切因缘和合而生的事物,都是不真实的、不永恒的存在。如梦,如幻,如露,如电。所有的都不是真的,也就是无相。 有种说法,和尚的法号也叫戒号,一般都是庙里的方丈给起的。方丈看他缺什么,要注意什么,就用这戒名以示警醒。 无相,无相。 殷宁在心中不由的默念了两声,这说法她也是道听途说来的,究竟真不真,对不对,她也不知晓。 “我也听过一句类似的,千空万空,天空地空,但因果不空。” “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因果为缘起,所有的因果的当下,它的本质依然还是空。” 殷宁又笑了,她口气揶揄:“我佛还真是不讲道理。” 无相张了张口,他看向殷宁,他其实该说些什么的,譬如纠正她的想法,给她说通其中的道理。可他话在嘴边,他看着她的容貌,却一声都没开口。 她好似喝太多了。 殷宁也不想跟无相争个对错,什么佛法不佛法,什么空不空的,她本来就不在乎。 这“佛经”也是人写的,写的什么就是什么咯。 她就是对这和尚有点好奇,嗯,一点而已。 干柴烧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响,有些零星的火星跟着从那火堆里迸出来,风一吹,有些的就在空中直接成了灰,落在她身上。 “大师,你怎么对每个人都这么好。“ 她是真喝多了,连说话也含糊。 无相抿了抿唇,他听去,门外的雨声好似小了,可雨势明明都没变化。 殷宁这话说的些许暧昧,无相不回答,殷宁也没想他回答。清修之人要避嫌,她懂。她轻笑,笑意很浅,就融在她臂弯的阴影里。 “可这世上有这么多的可怜人,你救得过来么。”她念念着说,她想到了自己。她生下来就是个孤儿,还是个瞎子,想她这种可怜人,她能一口气说出几十种不重样的死法。 若死的痛快还好,就怕死也不痛快,生时还被凌辱的不成样子。 想她,如果没有主教的庇护,在这世上,怕是被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那时,他们可还会有缘? 还会有如此的“凑巧”,让他再救她一次? 让他再对她好一次? 殷宁支起脑袋,她手去碰那青铜的杯沿儿。她刚探手,却被烫得一缩,她疼得吸气,一声轻呼。那器具离着火堆太近,过了这么久,早被烧熟了,热度惊人。她没留意,也没多出心思留意。 无相又看向了殷宁。 她爹爹应是好宠她,她像是瓷器,一碰就要碎了。 她含住了那被烫伤的手指,另手抱着膝,从背后看去柔弱十分。 无相没再说话,殷宁也没再去惹他。 没出半刻,她手上就起出个水泡,水泡带着周围的一圈都发红,一碰就是顿顿的疼。 殷宁自嘲的笑了笑,她摸着那发肿的指腹,心里想道:这回好了,连手也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