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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面熟的脸孔进来。海管处三年前劝阻季源洲不要出海的老徐没想过会再见到这个人:“之前周川来查过,那时候周教练脸色发黑,搞得我都以为当初乘船出海的你去世了。”老徐拉了把长条凳,坐下:“一年前,我孙子给我看哪个频道的名人访谈,我当时就觉得电视上那个季源洲肯定不是我劝别出海的那个人,因为那么大风浪的话,人肯定死了啊。”当着当事人讲这种晦气话,因为人还活着,仿佛就变成了奇迹的谈天。老徐的面孔——季源洲努力回忆了一遍,没有丝毫印象:“几个月前,我也亲自来过这里,当时他们说徐老伯你回乡探亲了,你好。”季源洲礼貌点点头:“我叫季源洲,只是——”指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他说:“三年前的很多事,我都不记得了。”老徐原本来的时候,听说这个季源洲就是当年那个出海者,心想人活着,那便是来找他谈些无甚重要的事,或许只是问个事情。什么都不记得了?老徐苍老的眼渐渐抬起。“你都不记得了?”☆、33季源洲说:“是,我都不记得了,您能告诉我三年前在这里发生过什么吗?”老徐不禁坐直了身体:“三年前。”他将手指向窗外:“你就是在这片海域要求出海,当时你说有很要紧的事要走,可你也清楚那时台风过境我不可能允许你出海。我们争执了一段时间。”转头看向老徐所指的海域——风平浪静,水鸟盘桓。季源洲微微皱起眉头:“可我不听劝诫依然出海了?”老徐想了下,摇摇头,又点点头:“你考虑到我这边的原则性问题,没有强行出海。我帮你问了即将出海的救援队看能不能捎带你一程,只是后来,当你坐在救援队出发的船只上时,来了一个人。”原来他脑海里残缺的出海景象是源自于当年坐过救援队即将出海的船只。那时的引擎响声到这一刻似乎因为老徐的讲述而变得真实,船只压着海水,轰轰如雷,惊涛拍岸。三年前那个季源洲是如何的心情?遥望着远方的爱人,在海岸的出口,盼望而又急切。老徐说,是临出发前来了一个人。老徐说他其实并没有强行出海。季源洲想到这一层,蓦然猜到一个名字,心怦一跳,视线笔直地落在老徐那儿:“什么人?”他问。“一个女人。”老徐回忆后,抬头看着季源洲:“一个打扮很矜贵的中年女人。她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对以后来的人说你强行出海了。”办公室里有人说老人糊涂:“你怎么能收那个钱!”管事的说:“老徐头你过去隐瞒,现在为什么又都说了出来?”歉疚和无奈在老人的脸上一同出现“那个时候我儿子生病了,正好要用钱。我当时觉得这边我帮季医生联系了救援队,那边只是说个小谎,应该没什么要紧。其实这段日子知道季医生还活着,我还存了点侥幸心理。”“可也许是精神压力太大,前两天你们打电话说季医生找我的时候,我开始连睡觉都讲梦话,终于被我的儿子无意中听到了。他让我把实情说出来。他说,人家隔了那么多年到现在才来找你,一定是发生了很了不得的事。”其实前一刻,老徐都是抱着侥幸的心理,觉得再可怕的结果都不大要紧,毕竟眼前的季医生还活着,所以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是过往谈资。只是,还是儿子说得对——你怎么知道,你撒的谎只是一个谎言,你怎么知道别人的人生不会因此产生极大的变动,你怎么能那么肯定。季源洲看老徐的目光变得冷了点,他来之前一度自责:觉得是因为他当初强行出海才造就了悲剧。现在自责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庆幸和恨意。庆幸当时不是真的强行出海——否则死无葬身之地,恨——也恨眼前的老人,还有那个他猜得出姓名的女人。“徐老,您能在今天把这些事都告诉我,起码没有太迟。现在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抱歉,要失陪了。”他点了个头,又转身看向办公室内的领导,推门而出。徐老唇部嗫嚅了两下,站起身目送季源洲离开。迎接他的是部门的审判,但三年来的心口大石,在这一刻松快了些。徐老牵唇一笑:希望像他说的那样,起码没有太迟。“来吧。”老人耷拉的眼皮抬起,看着领导:“我是该受罚了。”一群人走上来,开始拿纸笔记录老人接下来的话……·而这时,季源洲已经在前往季宅的出租车上。车子速度中规中矩,迎上红灯和堵车还要候上一些时候。司机说:“现在京都的交通比以前好多了,按过去,从海管所到这里还要再慢上一个小时。”“先生声音听起来很熟悉……哦,想起来了,是京都医院的季医生吧。广播里经常有您的名人访谈,您好像姓季。”司机把广播的声音调小了点,等待季源洲的回音。季源洲从包里拿出一盒香烟,点了根也点了个头:“从这里到长桥街,是不是还要半个小时?”司机说:“半小时差不多了,不过长桥街是富人区,那边不大堵,会快一点。”说话的时候,季源洲把他这边的窗放下来,把香烟味散出去。不过,他不常抽,于是一阵一阵的咳嗽。“不常抽吧。”广播声小声放着,拥挤的车道蜗牛样前进几寸,司机师傅忍不住笑了下:“季医生你看样子就不像抽烟酗酒的。”季源洲把香烟灰掸在出去,有点不大想和陌生人深谈。京都的出租是这样,各地的出租也是,总有那么两个喜欢与人聊天的司机师傅。所以季源洲只是点点头,嗯了两声。好在交通渐渐顺畅了起来,司机也把广播声音重新调大,一切又变得中规中矩起来。季源洲这人一向如此,喜欢中规中矩的人际距离,外面的阳光从他这的车窗里射进来。他把烟抽完,然后想着这一路以来的事件。先是三年前被困在季宅,然后查过往的时候又有人刻意把他引入错误的方向。如果说徐老今日没有和盘托出,那么他会如何?不对。他忽然咂摸出不对劲来——徐老良心发现的时机会不会太过巧合了。巧合地就像是有人知道他近期会再去查访,特意给了个口子,就像钓鱼放饵。这件事是个饵,那鱼呢?是谁在钓这条鱼?他沉吟了下,抬手给自己的理财顾问去了电话。理财顾问叫芮洽,一个四十出头的女人。芮洽接起电话的时候,正在处理数据,于是停下动作拿起电话:“季医生。”季源洲说:“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