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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们这些有年头的河神都有几分放肆,只要尽职尽责,他旁的都不计较。话说回来,我当时交代完一年的杂务,便往回走,照例落在钟山之上。只是那一次却一不小心迷了路。这对我而言并不为难。我身上常带三枚铜钱,随时都可起卦占卜。诚心求问之后,我掷出了个上坤下离,这是明夷之卦,位置大约在东北。我看清楚方向之后,觉得有些奇怪。顺着这个方向走,不是越走越往深山里扎了吗?但是自从我小时候学会易理之后,打卦解卦还从未出过不准的,这一点连一直以挤兑我为乐的白鹤都服气。所以我考虑了一下,还是从尊重经验,往东北方向去了。不多时,眼前现出一座别院。这个院子修的好。倒不是说房屋样式多么华贵不凡,建材多么考究,只是这个地方选的太好了,有山有水,最是个钟灵毓秀的地方,只差云蒸霞蔚,就是仙境一样了。我不禁连连点头,建这屋子的人真是够懂的。但我真的不记得这里有座院落。可话说回来,我跟着白梅满山跑已经是百多年前的事了,这百年间是否有人在这搭了屋子,我不甚清楚。白梅的治理方略就是“无为”二字,他必然也是一无所知。这院子透着不凡,叫我无法不好奇,于是便化作一个采药女的样子,打算去敲门问个路。但我拍门拍了小一盏茶的时间,都没有人应声。可瞧着这院门光鲜,应是有人时常打理。一时之间我倒判断不出这是否空屋。总之无人应门,我也只好告辞。但问题就在于,这个地方的风水实在太好,若是里面住个仙灵或是凡人都不打紧,只怕招来了不干净的东西。而白梅那点道行,若是来个妖邪,再有山里灵气相辅,他必然是镇不住的。我想了想,总不能未经主人允许就闯空门,于是在这个院落四周依着山水脉络,布了个辟邪除煞的阵,又在门上贴了一道灵笺,大意是:钟山山神过此地而不遇,引以为憾,仰仪主人风采,愿求一晤。灵笺是写给仙灵的,寻常人看不见。若真是仙灵,管你修为如何,见了这个留言,有点眼力见儿的都该知道该给此地山神报备一番。*****************这是前两日送公文回来的情形。我本都不太记得了,可今日又落在这山上,倒让我记起来了。我有点着急赶路,但来都来了,顺道就查看一番吧。然而这却真成了一件咄咄怪事。我留的灵笺和法阵没有被触动的痕迹,可是这大门口连堆秋风卷下来的落叶都没有,干净鲜亮一如既往。到底有没有人住?我靠着门口的石雕貔貅,盯着大门和贴在上面的灵笺瞧了半天,实在想不出门道。我左看右看,觉得这地方虽然怪异,倒没有什么诡谲之气。于是一提气,跳上了墙头。从门外看已是不俗,这墙里面的风光不出意外的雅致。最显眼的是一座灰瓦小竹楼:我在这个地界游荡多年,从没想过会有人想在山里盖一座竹楼,可是甫一见了,又觉得并不突兀。这楼颜色有些灰暗,可是周围秋色正好,又和这小楼映衬得宜,简直绝妙。更绝妙的是院子里还引来山泉注了一方池塘,塘上修了一座小竹桥,很是可爱。我坐在墙头上看得心花怒放,深恨我那水府是天庭资产,不可妄动,不然倒要好好修修。直等我踏上竹桥,脚下响起吱嘎嘎的声响时,我方才的本意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从墙头跳下来了。原本只是要远看探查一下,现在这样已经冒犯了主人。其实凡人看不见我,我还不在意,只怕这里住了个仙灵,那我就唐突了。“小仙白露,属此界地仙。误闯仙府,实非有意冒犯,还望主人原谅。”我这么说了两三遍,除了山间回声毫无动静。但我还是有点不放心,往旁边一个矮小的貌似厨房的房间走去,推门看了看,灶台里一点灰也没有。那是果真没人住了。我放下心来,又在小院里溜达了两回,实感快慰。看着看着,又忽然觉得不妥,这院子主人到底也还不是什么都懂,比如喜光的夹竹桃被放在了墙角阴影里,蜀葵离水太近了,久了难免涝死。之所以明白这些,都是以为白梅。自从他捡了我和白鹤,就对捡小生命回家热衷不已,总想再点化点什么成人。刚捡到我时他很高兴,可我年岁渐长,成了个大姑娘,白梅脸皮薄,总不太好意思跟我太亲近;后来有了白鹤,他又极开心,却又一瞬间陷入了推牌九三缺一的苦楚。偏生我当年还算过一卦,我们白家人还没齐,后面肯定还有小的。这便给了白梅希望。于是这几百年,他总是带些幼小植物回来,悉心呵护,灌注灵气,希望有一天能幻化出个四弟,凑齐一桌牌。但更加不着调的就是,身为木灵的白梅,对花草却是个煞星,养什么死什么。我简直看不下去,就替他担负起养花的重任。养的日子久了,四弟是没种出来,却难免摸出点门道。我知道实不该动别人的东西,可是习惯使然,还是没有克制住鼓捣了起来。能做的有限,就是把花盆移了些位置,大一些的植物,练拖带拽给挪了窝。本来从水君那出来是就没有蹭饭,现在更是没气力。我坐在个大花盆的沿儿上,看着对面的木槿,发觉还应该做做修剪。但是实在没有时间了,白鹤到家的时候也差不多了。我忍痛放下这满园花草,越墙离开了这里。第3章山中岁月长(2)回去路上,途径集市,我扮作一个小丫鬟的样子,买了些酒rou。白鹤难得回家,总不能吃得太差。白鹤比我早到一步,我到家时,他已经翘着二郎腿坐在客厅了。白鹤长的剑眉星目,容颜俊朗,是个相当帅气的美少年,倒不太有仙鹤本身那种清高之气。我把这归结于他沾染了太多人间烟火的缘故。相形之下,白梅是真的骨骼清奇,见之忘俗,不枉他真身的铮铮傲骨。尤其是如他此时此刻这般梅花带雨,潸然落泪时的样子,我一个姑娘家看了都快动心。潸然落泪?“白梅这是怎么了?”我把两手里的物什都放下,和白鹤隔桌而坐,托着腮帮子看我们俩的大哥。白鹤指着堂下一只咩咩叫的羊:“好像是那个玩意儿把一盆花给啃了,白梅正在伤心。”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