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3】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九，宫里摆了宴，外封的亲王无召不得回京，于是只几家尊亲侯爵，算是个大些的家宴。

    薛执带着薛唯鸿薛唯雁晚间才进宫，崔稚午后就递了牌子，先到崔谦处拜访，两个人聊了许久，到了时辰才一起去了涌泉宫。

    涌泉宫早早准备好了，娄泽站在殿口相迎。

    他肚子大起来，穿不得朝服，制衣局拿差不多的料子裁了身宽大些的宫装，看着也正式些。

    他们俩来得早，先在暖房里把身上的寒气去了，才相偕进去。

    ＂见过贵君，还未曾恭贺贵君有孕，贵君莫要怪罪。＂崔稚笑嘻嘻地行礼。

    她长了张讨喜的鹅蛋脸，笑着作揖行礼，看着就喜庆。

    娄泽微微福身权当回礼，笑道：＂哪就值得夫人惦记了，等来日这小东西落了地，还得请你来起个小名。＂

    崔稚＂哎呀＂一声道：＂那我可当真了——＂

    娄泽点点头，崔谦在旁边无奈，拍了拍meimei的胳膊：＂你呀......＂

    三人聊了一会儿，后边远远听着又有人进来了，娄泽才招呼二人进去。

    ＂好了好了，先进去罢，里头还暖和。＂

    话音刚落，便有两个小内使过来引他们入席，崔谦临走前还有些担心地回头看了一眼娄泽，娄泽笑着点点头，示意自己无事。

    此后又是一番寒暄热络暂且不表。

    内使早早点了灯，薛成渡与太后最后才到，先与众人共饮了一杯才落座开宴。

    席间她无意似地朝薛唯鸿问了一嘴：＂你那小弟呢，近日怎么没来？＂

    薛执僵了一下，看着大儿子叹了口气答道：＂自打那日府上过完席，第二日不知道惊了哪路的神仙，竟病了起来，直到前两日才好，不敢让他来冲撞了陛下。＂

    薛成渡一挑眉，笑道：＂待会散了，让太医郎随你过府瞧瞧。＂

    薛唯鸿摆摆手道：＂左不过还有些咳嗽，哪敢劳烦太医郎。＂

    这个时候，当值的太医郎都是身兼数职照看各宫主子，若跟着他回去，万一怠慢了宫中哪位贵人便不好了。

    薛成渡听他推脱也不强求，正巧中间台上上了一班舞伎，丝竹声响起，女帝便回头看了两眼，又想起当时秋狩时的疑问，遂朝娄泽问道：＂着班子舞伎是什么时候入宫的？＂

    娄泽回想一下，答道：＂还是先帝时入宫的，约莫也快到外放的年纪了，上月臣妾已经着人留意安排新人入宫了。＂

    薛成渡点点头，遥遥与他举杯示意，娄泽温柔一笑，举杯回之。

    二人饮了一杯，动作没有逃过众人的眼睛，自然有人打趣儿，薛成渡也不恼不羞，看着兴致不错，来敬酒的也不推脱，一一饮尽，席上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薛成渡多饮了几杯，不过宫中的佳酿入口醇香却不醉人，她与太后说着话，余光里看见人群后头的薛沛带着身边的小内使偷偷溜出去，想来是嫌里面酒气闷得慌，出去透透气。

    未几殿内曲罢，薛沛倒兴致勃勃地进来，绕到女帝面前，脸上带了喜色，撩袍行礼道：＂皇姐，方才在外头碰见萧统领，他叫我传话进来说，到时辰了。＂

    薛成渡放下匏杯，道了声好，先尊了太后在前，领着众人去了殿外。

    刚刚站定，外头东面＂砰砰＂两声，天上便炸了几朵烟花。

    身后传来欢呼声，薛成渡抬头，远处盛京里面好像得了令似的，宫中那朵还没落完，其余的便冲了出来，一时间烟花爆竹声响起，无数烟花在天上盛开，远近交错，如九天星河划落。

    晚间筵席直到亥时中才散，太后半道便走了，薛成渡喝了最后一杯，娄泽要上来扶她，她笑着在他孕肚上摸了摸，转头对珍珠道：＂夜深了，好生扶着你们家贵君回去。＂

    珍珠＂哎＂了一声，娄泽闻琴音而知雅意，没有再继续上前，带着众人行礼送了女帝出去，

    奉行给她系上裘衣，摆驾回了灵台宫，路上奉行问可还要抽花签，薛成渡懒懒道：＂不必了，回宫歇息罢。＂

    奉行点点头，打发小内使快脚回去叫人准备洗漱。

    灵台宫偏殿里修了浴池，内里修了条小道连着寝殿，薛成渡回来先净了净手，御前的人训练有素，玉珑上前跪着给她解下腰上佩的香囊，后头等着的小内使捧着接过来，鱼儿似地一个一个将东西收好。

    ＂那边儿已经备好了，陛下可要人伺候？＂

    玉珑把东西解完，站起身来问道。

    薛成渡呼出一口浊气，一双眼眯起来，看了玉珑一眼，竟把她看得有些脸红。

    ＂不必了，你随我来梳头。＂

    ＂是。＂玉珑回过神，眼观鼻鼻观心，接过奉行递过来的一个小木盘，随女帝进了小道去了浴池。

    浴房里雾气氤氲，转过屏风池子中已蓄满了水，上头飘了些花瓣。

    薛成渡进了池子在岸边修的白玉莲花盘阶上坐下，闭上眼向后一倚。

    玉珑跪坐在后，先把她头上的钗环卸了，又拿起盘中的玉梳给她拢了个松松垮垮的髻。

    梳完了见女帝还闭着眼，便无声地福了福身，捧着东西出去了。

    玉珑刚转出去，薛成渡便睁开眼，身子倒不动，对着池子轻轻喊了一声：＂出来罢。＂

    池边柱子后一道黑影闪过，竹三从暗处缓步而出，到了池子边上，见她在池中衣不蔽体，一身白皙皮rou，胸前臂上却有些细小伤疤。

    薛成渡瞥了他一眼，竹三对上她的目光，心中一颤，觉得反像是自己在池中光着身子被人看了个底儿掉似的。

    他面上藏不住事，薛成渡笑了声，下巴一抬，道：＂下来泡会儿。＂

    竹三脸一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但衣裳解得倒快，只怕是将来薛成渡一句话叫他去送死，他也是去得的。

    他解了衣裳，绕到另一侧下了池子，潜进了水里。

    薛成渡又闭上眼睛，几息功夫，竹三便在她手边钻出头来。她翻手在他头顶上摸了摸，竹三半张脸浸在水中，让花瓣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