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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娣抬眼便见谢五郎,他们姿势挨近,在外人眼里仿佛亲昵,却是他目光钉在她脸上,眼里掠过一层杀意。 芸娣面容做了修饰,但五官轮廓未变,谢五郎认出来不算难事,先前芸娣得罪他,还不至于要死,可现在窥破他见不得光的私 情,就难说了。 凶险面前,芸娣强自镇定,“郎君何时知道帐里有人。” “我并不知道,只是生疑在外面等着罢了,没想到真等出来一个,”他轻嗤,“还是老相识,如此算计我者,你是第一人。” 谢五郎素来风流贪玩,跟女人嬉闹起来时常不顾忌周遭,尤其是在仆帐之中,他根本不怕人瞧见,再受主子宠爱也只是一个奴 才,瞧见了就杀了,原本他离开后,打算让手下来解决,但心中想着果儿的举止,越发觉得可疑,这才在帐外驻足留心观察, 没想到正捉住一个老相识。 二人一直在外面只会惹来嫌疑,谢五郎正欲掳她去仆帐后的山林,暗中处置。 芸娣趁他打晕自己之前,朝他身后看去,惊叫道,“小娘子在你身后。” 谢五郎冷笑,“你这招数还想骗我几回?”话音刚落,听身后传来脚步声。 谢果儿走上来,不悦他这般举止,没好脾气道:“她当我的面发过誓,不会说出去,你把人放了。” 谢五郎见她冷脸冷语,积压在心头的不痛快泛了起来,拧眉道:“现在不杀她,日后迟早成祸害。” “所以非杀人不可吗?”谢果儿嘲讽一笑,眼中含泪,“我们造的孽还不嫌多,又要造杀孽吗?你不怕恶鬼来寻,可知我夜夜 做噩梦,恶鬼来掳我魂魄做畜生!” 谢五郎见到她眼中泪意,心头惊痛,手上不觉软了,芸娣趁机露出袖中沾血的簪子,往他握住匕首的腕上狠狠一扎。 动作不过瞬息间,她是下了狠手。谢五郎失神来不及避开,被扎个正着,顿时手腕上传来一阵剧痛,匕首坠地。 见人跑了,谢五郎心头大恨连忙追去,却被谢果儿从身后抱住,低声道:“别去,杀了人,我们再也回不了头。” 谢五郎转过身低声,“meimei,我是真想跟你长长久久。” 他素来不正经,鲜少这么认真,谢果儿含泪一怔,就见他眼中掠起一层阴鸷,“没有人能阻挡在我们面前。”说罢拂开她的 手。 芸娣逃得匆忙,并没有往宴上逃去,那儿人虽多,但若谢五郎声称她是自己一个犯事逃跑的婢女,她身上穿着婢女的青衫,届 时百口莫辩,不会有人信,就只能往山林处逃去。 谢五郎对她下了十足的狠意,愣是追了一路。 最后二人渐渐迷失在山林深处,谢五郎深知不能再拖延下去,一剑刺来醒,芸娣来不及避开脚下一跌,滚落到了白雪皑皑的山 坡底下。 随后身子一动不动,厚重的披风下流出一抹鲜红的血迹,看样子是死了,谢五郎仍不放心,正欲下来查看,倏地听传来马蹄声 响,察觉附近有人,不欲暴露身份匆忙离开。 而在他走后,芸娣勉强支起身来,跌跌撞撞走出雪地,勉强停在雪丛里,她慢慢揭开与鲜血粘合的披风,感觉到一阵剧痛,轻 轻抽着气,她右腿只划出一道血口子,但好在伤口不深。 芸娣有些没力气了,伏在雪丛里,朦胧之间仿佛听到两道熟悉的声音,似远似近。 “主公今儿猎到的兽物是众人当中最多,今年的金花冠非小娘子莫属,戴上去,月宫上的嫦娥也比不得。”是卫典丹奉承的声 音。 桓猊笑了一笑,眼里掠过得意,口吻是惯有的倨傲,“还要你说?”身后一群侍卫马背上挂落的兽尸,鲜血湿哒哒流了一地, 把雪地染红了,他忽然耸耸鼻尖,“你可有嗅到一丝血味?” 卫典丹往四下仔细嗅了一声,摇头道:“只有兽尸的血气。” 桓猊又叫身后侍卫嗅,侍卫回的也是这话,桓猊却认定自己的直觉,并非野兽而是从人身子里泛起来的,顺着这一丝若有似无 的血气寻去。 卫典丹眼尖,发现前面不远处,草丛里掩着一具残破男尸,身上遍布咬痕,显然是跟自家主子进山,却烈兽攻击,主子弃了他 就死在此处。 桓猊叫侍卫翻开这具男尸,却见被咬得血rou模糊,皱了下眉头。 卫典丹注意到了,忙叫侍卫扔掉,桓猊却制止道:“也是个可怜人,就在这埋了。” 卫典丹微感诧异,随即吩咐侍卫赶紧刨土埋尸,而他先跟着桓猊调转马头,往另一处寻猎物,随后,侍卫埋葬好男尸,也追上 去了。 主仆二人声音越发远。 芸娣勉强睁着眼,一片模糊的视线中,恍惚看到男人骑在乌眉马上高大的身影,但他越来越远,她想唤他,可没力气开口。 芸娣渐渐沉下眼皮,最终世界陷入一片漆黑。 月娘从宴上回来,回帐里发现小娘子不见踪影,心想她年纪小,跑哪儿贪玩了,可细细想来不对,小娘子不会这般不知分寸。 当下月娘不敢耽搁,连忙又折回宴上,向丞相禀呈实情。 桓琨位子在皇帝左侧,文尊左武尊右,眼下他对面这张位子是空的,桓猊没有像往年一样懒在宴上,全副武装去林中射猎。 桓琨与诸位同僚含笑交谈,酒酣耳热之际,阿虎走上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桓琨颔首,虽然让他退下。 同僚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有意无意问道:“丞相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政务上的繁事罢了,一桩小事,”桓琨淡淡道,众人没有在意,又见谢廷尉握着酒杯过来,“我敬丞相一杯。” 桓琨起身接来,却在交盏时,谢玑先松开手,美酒泼洒到桓琨身上上,也溅落得旁人一身,只因谢玑冷酷难弄,敢怒不敢言。 “是我失礼,丞相勿怪。”谢玑口中这么说,面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一丝愧疚。 桓琨含笑说无事,却不能再待在宴会,回帐中换衣。 谢玑敬完酒后,毫不在意旁人,独自回到座位上,听到旁边的谢父冷冷放下酒杯,他当做没有看见,一人慢慢品酒。 父子俩虽坐在一道,但谁也不理对方,瞧样子分明像仇人,大郎谢敏担心弟弟,低声道:“刚才那黄侍御史来和阿耶碰酒吃, 阿耶恼此人阿谀狡猾,心里落了气,刚不是针对你,你莫要放在心上。” 谢玑颔首,“六郎知道。”目光掠过他身侧,转眼又问,“五哥去何处?” 谢玑打小跟五郎混得熟,出事后虽渐疏远,但到底是亲兄弟,当下他问起五郎下落,谢敏并未多想,解释道:“估计被果儿拐 哪去作乐,果儿也是,来年就要说人家,怎还是这般胡闹。”越说越看不下去,觉得要好好管教一下这个活泼过头的meimei,当 下让仆从去唤二人过来。 另一边,月娘说清楚前后情况,桓琨神色渐淡,显然没了之前在宴上的含笑自如,一面吩咐阿虎派人悄悄搜查,一面独自回到 芸娣的营帐。 帐中仍旧没人,他目光仔细掠过每一处地方,见衣橱门缝松动,当下生了疑心打开,正见橱门内侧用鲜血沾写了两个字,谢 五。 而这时,阿虎声称发现小娘子踪迹。第七十八章阿兄 仆帐外有凌乱的血迹,顺着血迹寻到一片茂密的山林,地上全是脚印兽血,那一抹血痕最终去往何处,无人得知。 芸娣醒来时,已不在湿冷的林中,她躺在一处温暖的山洞,面前架起一堆木柴烤火,洞外一片漆黑,显然天黑了。 芸娣刚醒来脑子还呆呆的,只记得晕倒前受谢五郎追杀,失血昏厥,右腿上隐隐传来一阵痛意,她才发现伤口已经被人包扎 过。 心里正疑惑,听到洞口有人进来的脚步声,芸娣下意识想装晕,却见走进来的男子清瘦挺拔,不由一愣,“丞相?” 见芸娣脸儿雪白呆呆看他,桓琨往她额头探一把,手背上不烫,他略松口气,旋又含笑道:“不认得我了?” 芸娣连忙摇头,同时疑惑,“您怎么在这?” “本是有事进山,看见你昏迷,先带你来山洞,现在天色黑了,林中狼群出没,只能等明日出山,今晚先委屈你了。”芸娣见 他只身一人,周围并没有侍卫看护,显然是有私事要办,难怪独自前来,也就不多问。 桓琨捡起几根木柴添火,忽然说道:“谢五的事,不会让你委屈。” 他这番话,显然是看到她在衣橱上留的字迹,芸娣何尝不想惩戒谢五郎,但想到他们两家的关系,柔声道:“丞相不必为我担 心,我只是受了一点小伤,无碍的。” 桓琨却沉下眉头,“这不是小伤。” 芸娣一怔。 桓琨目光沉沉,“若不是我发现及时,你还要在雪地里躺多久,是要冻死,还是失血过多而死,怎么能是小伤,根本不是小 事,你不知我,”他越说眉头拧得越厉害,忽然一股痒意冲上喉咙,不禁别开脸,狠狠压下喉间略腥的痒意,却是后怕泛上 来,他不想再体会当时从雪堆底下将她翻出来的心情,“你可是觉得无人在意你的生死,死了也没甚么关系,是不是!” 芸娣从来没见过他这样,似乎动怒了,一时有些害怕,不敢出声。 桓琨神色缓和过来,双唇仍抿得平直,“为何还回玉佩?” 他严肃的语气之外,似乎有一丝委屈,芸娣怀疑自己听错,不知怎么,忽然想起那夜,他寻不准地方,钻在她颈窝里委屈巴巴 的,声音沙哑说给我。 山洞中一时静下来,有火舌噗嗤的声响。 桓琨偏过脸看去,就见小娘子脸儿低垂,雪白的面容上拂落火色,粉腮红扑扑的,双目流动似有欲语还休之态。 桓琨不觉收回目光。 “送出去的东西,焉有再拿回来的道理,你过来。”他目光凝落在面前的火堆上,不曾看她,口吻也是不容置喙:“把手伸出 来。” 芸娣慢吞吞朝他摊开手心,接着手里就被放了一物,她定睛一看,正是让月娘还回去的玉佩。 “没有下回。”桓琨神色缓和道。 “不会再有下回。”芸娣发现他出行披戴御暖的狐裘,正披在她肩上,忙解下来还他,“您正在病中,当心着凉。” 桓琨刚说不必,肩上忽然多出一件宽大温暖的狐裘,却见芸娣身上披风残破,跪坐在火堆旁,双手揉搓往唇边呵气,“我在这 儿暖和,丞相不必担心我……” 正安慰着他,她忽然被桓琨抱到怀里,一股独属于男人的清冽气息暖意弥漫在狐裘上,从四面八方紧紧裹住她,只觉陷落在一 重惊心荡魄的小天地。 芸娣心跳如鼓,登时回神从他怀里退出,却被桓琨牢牢按住双肩,有几分霸道:“乖,好好待着,哪儿也不许去。” 芸娣默默不动了。 洞口就算堵上,也堵不住外面的风雪,柴火不够烧一夜,倘若没有足够的御寒之物,明早冻死都有可能,只有两个人躲在暖和 的狐裘里,才能安然渡到明早上。 夜深了,山洞静悄悄的,山洞外风声大雪裹着枝叶的呼啸,仿佛形成两重天地。 睡意袭来,芸娣阖眼睡了过去,歪着小脑袋,软趴趴地靠在他臂弯里,嘴唇被压得rou嘟嘟的。 桓琨眼望着她,慢慢弯下腰,就这么一点点靠近她,目光从她眉眼之间俯落而下,凝定在她唇间。 忽地,睡梦里的小娘子微微吟哦了一声,双眉紧蹙,面上渐起一层微汗。 桓琨敛目,手掌搭在她后背上,这里有柔软起伏的曲线,他心无旁骛,上下轻抚拍打,温柔地驱散她梦里的不安。 翌日,芸娣腿上有伤,桓琨执意背她下山,从一条羊肠小道走,显然他这样的身份屈尊背她,不能让山道上往来的人看到,但 芸娣觉得,他是在为她考虑,不让桓猊误会。 想到桓猊,不知她失踪的一夜,他在做什么,可有疑心她逃了,这次她一点都没想过要逃,芸娣正在想心事,不觉走神,恍惚 间,将一直以来的疑惑问出口,“丞相为何对我这么好?” “想必阿兄与你提过,桓家原本有一位三娘子,但幼年早失现今不知何处,算是我心中一大遗憾。”桓琨低眉笑笑,枝上的雪 花拂在他苍白的脸上,眼神微黯,“我这样,是不是很可笑?” 芸娣连忙摇头:“丞相念着至亲,是为心诚至情,我并不觉得可笑。”心下不禁想,桓猊要杀亲meimei,但丞相却要救,往后他 们兄弟间难免要出嫌隙。 “倘若我为你阿兄呢。”桓琨忽然问道。 芸娣心惊,“您这般的大人物,怎会是我的阿兄。” 桓琨不觉抿唇:“倘若我赢了,我想听你叫我一声阿兄。” 芸娣怔然,知道丞相在说那个赌约,桓猊既然参加兽宴,赢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没有想到丞相会提这样的要求,说来有些匪夷 所思。 桓琨似乎也察觉到她的疑惑,微笑道:“我不愿勉强人,你若不愿意,也就罢了。” 他原是想借这个机会让她回来,但倘若她不愿,这样无异于逼她,他不想做强人所难的事,世上最不愿勉强之人就是她,做女 儿家的,就该在长辈疼爱下,骄纵恣意地活着。 而一直以来,他心底有个小愿望,就是让她唤自己一声阿兄,好像代表她认可他了。 近来,似乎想的厉害了,连梦里都在想。 “阿兄,”芸娣嘴上叫了一声,垂落眼帘,目光落在他后颈上,连同他宽厚的肩膀,正有力安稳地承载她的身子,芸娣心里软 了一块,双手慢慢环住他肩膀,低声道:“阿兄。” 桓琨双唇紧抿,许久没有出声,乌黑的眼中泛起一丝微红,他眨眨眼,不想让芸娣看出丝毫端倪,唇角含笑,一边背她下山, 一边与她聊天,芸娣趴在他背上,不觉得山里的风冷了。 二人赶在正午前出山,阿虎早早牵着一匹马在丛边等候,臂弯里搭着两件干净缓和的披风,还抱着一只白绒绒的兔子,分别给 二人披上后,又将兔子交到芸娣怀里。 芸娣虽然疑惑,但知道待会肯定会排上用场,于是没说什么,之后被桓琨用披风裹住抱上马,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叫人 看不清她的容貌。 正要骑马离开,此时远远行来一支队伍,速度很快,他们没有避开的机会,就被团团围住。 对方队伍里有人缓缓骑出来一匹马,马上之人一身劲装,披了件狐裘,腰间佩剑,显然要行什么凶险之事,才打扮如此利索。 桓猊骑马从队伍出来,目光直射而来,落在桓琨脸上,“你怎么在这里?” 听他的口吻,似乎不知道昨天晚上桓琨不在主营,桓琨解释今早在林中打兔子,跑了一窝就剩了一只,他无奈一笑:“阿兄若 是想要,送你无妨。” “不必了。”桓猊说着目光从他脸上移开,看向他怀里的婢女,就见她从头到脚只露出一双眼,山风吹动狐裘上的白毛,远远 看去不大分明,桓猊狭眼微眯,“打兔子还带着婢女,阿弟好兴致。” 桓琨淡声道:“在山里跌伤脚,总不能丢了。” 桓琨素来和善,对待下人可以说是仁慈,让一个崴脚的婢女同自己坐在马上,乍然听来让人诧异,但细想来也在情理之中,这 没什么。 桓猊定神看他,之后慢慢收回目光,没再问什么。 两行人擦肩而过,芸娣心里最是紧张,忽然听见桓猊叫他们停下,就见他扭身回看,仿佛这会儿才想起来,“我昨儿也抓一只 白兔子回来,一副贪玩性子,今早不知跑哪去,回去你若瞧见,抓我帐子里来。” 桓琨应下,之后未再见桓猊喊停他们,芸娣悬在心口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下,若是被桓猊发现她跟丞相待了一晚上,不知会有什 么样的反应,老虎屁股摸不得。 而在他们离开后,桓猊神色骤冷,进入林中后停下队伍,叫侍卫将附近的狼群捉个干净。 卫典丹纳闷,进山是来寻小娘子,怎么反而来杀狼,无端消磨时间,但主公自有主意,他听命便是。 回主营前,桓琨先将芸娣从马上放下来,与阿虎走在一起,避免惹来众人猜疑,之后回到仆帐,帐前有侍卫把守,比之前森严 许多,料想谢五郎的人不会闯进来,芸娣也就放心了。 桓猊还没有回来,芸娣等了些片刻,不觉伏在桌上沉沉睡去。 睡梦里,似乎有人拂她面颊,粗糙的掌心擦得她脸儿生疼。 芸娣慢悠悠醒来,正见桓猊站在面前,见她醒了,轻轻拍一下她的脸,“我得了金花冠,你戴上一定好看。”他微顿,目光一 沉,掠过一股杀意,“至于谢五郎,不会让你白受了这份委屈。” 他这口吻显然知道谢五郎干的事,芸娣双唇微抿,觉得还是不能瞒住他,她跟丞相之间没什么猫腻,本就没什么好心虚的,就 开口道:“我下山时是……” “这一夜你受惊了,可是累了。”桓猊忽然捧起她双脸,亲亲她脸,之后芸娣想说什么,都被他打断在唇边,似乎不耐烦听, 又叫卫典丹拿来金花冠。 桓猊亲自给她戴上,又往后退两步,从远处仔细打量她的美,就见芸娣乌柔发上金花耀眼,恍若下凡的仙子,芸娣似乎承受不 住他炙热的目光,不觉低头。 便是这一低头,原本从帐外射来,落在脸上的日光掠在她发间。 桓猊恍惚看见,她乌发里淌起了一股绀青。 渐渐的,男人的眼神变了,笑容渐凝固在唇角,一时脸色煞白,也难堪到极点。 第七十九章病危(满11500更) 芸娣隐约察觉,抬头疑惑看来,似乎瞧见桓猊眼里充满杀意,心里正是一惊,却又见桓猊含笑看她,是如往日的热烈guntang,低 声道:“可是饿了?” 在这份热烈的感情下,芸娣有些羞涩,揉了揉肚皮,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桓猊旋即吩咐婢女上菜,他看着芸娣吃了一会,之后有事离开,背影很快消失在帐中。 桓猊刚走出去,迎面碰上桓琨,直接越他而去,桓琨却转身叫住他,“阿兄。” 见长兄脚步微顿,桓琨低声道,“事到如今,阿兄就不想问我些什么,关于霍娘,关于更早的事,这些我不瞒着阿兄,的确是 我的手笔。” 桓猊冷冷道:“够了!” “阿兄早知道了不是吗?” “住嘴!” “芸娣其实是——” “住嘴!”桓猊几乎切齿,欲拂袖离去,桓琨追上来,“阿兄还想自欺欺人到何时。” 桓猊霍然转身。 周围侍卫闲人察觉气氛不对,都躲得远远的,心惊胆战地装聋子,当做什么也没有听到。 而事实上,兄弟二人是压低声说的,外人也听不见。 桓猊面色铁青,但不愿落人眼里笑话,克制地笑了一笑,有些切齿意味,“桓琨,阿兄从不知你是这么步步紧逼之人。” “阿兄,现在醒悟来得及。” “无需你教,”桓猊冷笑打断,“我做错什么,悔什么,老天爷要拦我,他拦得住吗?” 见长兄不曾有一丝悔意,甚至仍是执迷不悟,桓琨眼中的痛意瞬间消散,口吻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冷酷:“阿兄从来便是这般自 信,这回不知还有没有。” …… 在如何处置谢五郎这件事上,桓家兄弟近来终于默契一回,一天夜里,谢家十二娘子的帐里偷偷钻进一名侍卫,二人偷欢被婢 女发现,暗自报给谢敬,当夜这名侍卫被处死埋尸山林,而十二娘子突染疾病,连夜在兄长的护送下被送回建康城。 一个晚上,谢家悄悄解决这桩丑事,第二天消息仍传遍猎场,无人不知谢家十二娘子与侍卫通jian,连夜被兄长扭送回京。 所以无人奇怪谢五郎的消失,只当他护送meimei回家。 消息传到芸娣这儿,她知道谢家这是用另一个丑闻遮掩住另一个luanlun丑闻,被当场捉jian的是不是侍卫,而是谢五郎,兄妹luanlun 历来为人所耻,这桩事之所以被爆出来,应当是桓猊甚至丞相的手笔。 没有揭穿谢家兄妹luanlun,是因为桓谢两家关系牵扯甚深,倘若luanlun一事传出,必定影响谢家声誉乃至牵动朝堂局势,对桓家百 害而无一利,而眼下这桩娘子侍卫通jian的事虽然恶劣,但顶多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一时谈资,影响并不大。 若说影响最大的,还是十二娘子。 大约以后十二娘子想寻个门当户对的人家,是微乎其微,世家女子嫁人重名声和清白,像十二娘子这样的,出了这样的事,地 位相等的高门看不上她,只能下嫁给低一等的。 对她而言,何尝不是一种生不如死的折辱。 所以几乎可以预见十二娘子的结局,要么远离建康嫁个低等世家,婚姻不幸,要么入庵修行终身伴佛灯寂寞。 哪一种选择,对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而言,都未免太残酷了些。 至于那谢五郎,自然是不会被允许再见到十二娘子一面,大约今年的冬狩过后,谢家就要给他定亲,他名声未损,亲事上会好 说些,但身为谢家儿郎,德行上有亏损,日后想争这家主之位是不可能。 世间伦理都是井井有序,哪能轻易乱了,只会叫老天爷震怒,谢五郎和十二娘子,还有春姬这两对人儿,便是血淋淋的例子, 也让人叹息世家外头瞧着锦绣风流,内里流满肥肚烂肠的脏事,怎么可能不出现乱象。 而关于谢家兄妹luanlun之事,还是卫典丹透露给她的,另外还说了那天桓猊在兽宴上猎到的兽物最多,可谓出尽风头,最后兴致 冲冲拿金花冠回来,可惜碰上芸娣不在。 芸娣可以想象那日他回到帐中,一腔热情都化作幻影的情形,想来,她心里有点钝钝的疼。 随着兽宴的结束,队伍准备启程回建康,桓猊忙着处理荆州的公文事务,还要分心去清除山里的狼群,以防夜里来偷袭,每每 回来时已至夜深,芸娣得知他来过,还是第二天早上月娘说的。 芸娣不去打搅他,这天夜里睡得不踏实,感觉被有一双眼睛盯着,她幽幽醒过来,看到床头站着一人,除了桓猊还能有谁。 昏黑的帐子里,他连披风都没有解下,周身隐约带着一股寒气,是披风上落满的雪花,显然刚来不久。 芸娣连忙起身点灯。 桓猊却按住她的手,问她这几日都干了些什么。 外面都是世家子弟的天地,他们这些人吃惯五石散,胡闹起来见了桓猊都不怕,芸娣不想惹来不必要麻烦,而且经过谢五郎一 事,这几日都窝在帐里,跟月娘学做点女红。 “在做女红,给我的吗?”芸娣说有,但现在还没有绣完整,桓猊有几分兴致,让她拿出来瞧瞧,芸娣拗不过他,从枕头底下 拿出来,双手捧到他面前,接着点起灯。 桓猊在灯火下看到两头嬉闹的小狼崽,“女人家都绣鸳鸯,你怎么反其道行之?” 芸娣说鸳鸯花心,狼崽子忠诚,又指给他看绣帕上的一头狼崽是他,还有一头只绣了半身的是她。 灯火下她眼波微动,有盈盈深情之感,桓猊又低头看手里这块绣帕,粗糙的指腹摩挲几下,胸腔内热血沸腾,因为她说狼是最 忠诚的,哑声道,“怎么不先绣你自个儿,我要看你的。” “自然是要先绣郎君的,我要看郎君。” 桓猊摸了摸她小脑袋:“前些日子咱们的人杀狠了,狼群在附近转悠,这几日你安心待在帐中,哪儿也别去。” 芸娣说好,桓猊却握紧她的后颈,“一步也不要离开这里,离开了就再也别回来,”他反复强调,最后声音低下来,“知道 吗?” 好像有大事发生,芸娣认真点点头。 就在启程前一天,大事儿没发生,却听说前几天夜里营里偷跑进来一头狼崽,正好被丞相撞见,受了伤,大夫正聚在帐里医 治。 婢女们窃窃私语,说从帐里端出来的血盆一趟趟,都能放够一条狼崽的血,这次丞相受伤严重,昏迷至今,只是为了不扰乱大 局,将病情说轻。 芸娣担忧丞相的病情,想去看望,却想到桓猊之前特地的交代,先忍下来,让月娘去问问具体情况。 月娘是丞相的人,会比旁人清楚,但月娘回来后说丞相病危,芸娣心头大惊,不是没有怀疑,起先还有足够的冷静观察中周 围,发现整个猎场异常安静,静得有些不正常,而桓猊最近也有点古怪。 这一切都昭告着出大事了。 这个念头掠过心头,芸娣不禁想到那夜丞相苍白的面色,再也安宁不下来,想到这极有可能是二人最后一面,她若去见他,让 他临去前看看她这张脸,说不定想起尚未寻到的亲meimei,还能多撑几天。 芸娣决定出门,同时不想欺瞒桓猊,让阿虎去传口信。 她原是不想惊动丞相,远远看一眼就够了,忽然见阿虎走过来,客气道:“外边儿天冷,为难小娘子站这么久,郎君这会儿醒 了,请您进去一坐。” 芸娣看他神色不像伤心过度,放心了些,甫一进帐,就见桓琨斜身靠在隐囊上,胸口盖着一条薄毯,帐中设有炭盆,缓和十 足,像是来到了春日里,他双手露在毯外,手掌修长白皙握住一卷竹简,漫不经心地在看。 桓琨察觉帐帘处的动静,放竹简在隐几上,抬头含笑看向芸娣,“你来了。” 他这话的口吻好像知道她会来,瞧样子显然不是病危,芸娣感觉眼眶微热,轻轻抽了下鼻子,不敢让人瞧出来笑话,落着眉头 坐下,原本心里想说的话很多,此刻却欲言又止,不知从何说起。 桓琨眼望她,微笑道,“那日是我大意,被狼爪挠伤后背,伤口小并不要紧,不知怎么外面就传成那样。”阿虎不在帐内,让 她扶他一把,“这几日躺床上身子骨都躺烂了,起身活动一下筋骨。” 芸娣连忙扶他起身,见他衣衫单薄,连忙寻来披风给披上,桓琨忽然握住她的手。 他的手心十分冰凉,芸娣微惊,却见他面带含笑双目澄澈,“你手心是热的。” 芸娣不觉握紧他的手,“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桓猊来时,就见到他们几乎挨在一块在慢慢踱步,二人仿佛互相扶持,都生的面容雪白,容貌出尘不似仙人,站在一块肩并 肩,各自的披风揉叠,仿佛肢体肌肤相触,更像是一对出尘的璧人。 这已不是第一回生出这样的错觉,早在那日在自家府上时,他们二人便从翻书声不绝的院子里走来,并肩站在一起,日光也如 今日般充足,照拂在二人面颊之上,又隐隐生出一份相似。 美人的眼是琥珀色,头色隐呈绀青色,生的是明艳动人,恍惚间仿佛阿母站在面前。 眼前这一幕,固然给桓猊生出极大的视觉冲击,但要说有多么惊讶反而没有,其实早露出端倪了,但他从不去想,不想就不会 生事,他可以容忍她被人强迫,也不肯信她是自愿的。 直到他真的看见她亲自跑到桓琨帐子里,有句话说对了,叫自欺欺人。 他想把她的心剖出来看看,看这颗心里到底藏了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枉顾他的话,践踏他的真心。 第八十章射杀(提前12000猪更) 直到傍晚才见着桓猊的影子,他来和她一块用膳,帐里点了灯,灯火通明,而外面天色尚未暗下去,里外天色火光相融,生出 一派自然的美感。 这么多天以来,芸娣头回在明光下看清楚桓猊,以往光洁的下巴冒出一截青茬,眼下有淡淡的青影,神色憔悴,想来这几日是 累着。 芸娣心疼里掺杂着愧疚,当初在小山寺里,当佛祖的面,他们一起求以后,她看得出来,桓猊想同她好好过日子。 桓猊不问她先前在丞相府三天做了什么,也没有提及她在山林中遭遇的险,但他心里是默默惦记的,不然也不会处置那帮世家 子弟,处置了谢五郎。 他从来不提自己做的这些事,不问她,不将这些事当做恩情要她偿还。 不知何时,他已经在用另一种方式替她默默着想。 进膳后,芸娣主动给他捏捏肩,同时想着将事儿告诉他,他不让出去,她却破了他的规矩,瞒着不好。 原本她是抱着丞相将死的心态去见面,不怕桓猊回头责怪,但现在丞相好好儿的,她那时的勇气一下子跑光了,虽然事前已经 传过口信,但桓猊似乎让她主动说。 芸娣如何盘算开口,想着就走了神,忽然发现桓猊扭头在看她,目光平静幽深,有一种不寻常的冷酷。 他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她,就算是动怒时,芸娣心下不觉漏了一跳,觉得看花了眼,下意识将白日里的事说出来,“郎 君……” “你还欠我一桩事,是不是?”桓猊忽然问道。 芸娣点头说记得,“五件事,还剩下一件。”但刘镇邪已经走了,这个约定早不算数了。 芸娣还在疑惑,就见桓猊忽然扭头,朝一旁的卫典丹吩咐:“拿出来。” 卫典丹明显愣了一下,看到桓猊阴鸷的眉眼,心里更是咯噔咯噔响,慢吞吞地把携身带了许久的玉佩拿出来,桓猊让芸娣看 看,芸娣在灯火下细看,正是自己丢失许久的观音莲纹玉佩,诧异抬眼。 桓猊也正在看她,口吻如常道:“庐江那边送来的,说是在兰香坊里寻到的,靠近旧厢房那边,想来可能是你之前遗落的,是 不是?” 芸娣点点头。 “这么好的玉佩,父母给你留的?” “我也记不清了,只记得从小就带在身边。” “玉佩上的莲纹,想必是你父母故意刻的,”说到这里,桓猊顿了顿,很快的他忽然问道,“你跟刘镇邪怎么认识的?” 他问得随意,但似乎又掌控住一切,芸娣照实说,是六年多以前,她在秋山里遇见刘镇邪,后来发生了一场变故,她记不得 了,之后被刘镇邪带出山,来到庐江过活。 “所以在这之前,你都是在山里长大,跟狼群一块生活,”桓猊声音微哑,又忽然笑了起来,毫不避讳地自嘲,“我杀了母狼 掏狼崽,当是太可笑了。” 他神色越发古怪,自嘲的样子,芸娣看着有点心疼,忙道:“郎君您别这么说。” 桓猊转过眼定定看她,目光幽暗深切,似含着一种深切的痛意,眨眼间又没了,笑道:“我不说了。”又说陪他出去转转。 之后芸娣就被桓猊拉到外头,给打抱上了马,正要乘马飞去,月娘急忙追上来,“小娘子切莫忘了披风。” 桓猊大手掠过,将月娘双手捧着的披风抓起来,胡乱缠在芸娣身上,接着骑马带她走了,二人一马的身影瞬间消失灯火茫茫的 主营中。 芸娣紧紧裹着披风,脸儿被冷风割得刺疼,就只露出一双眼睛,看见正是进山的方向,不由道:“郎君,夜里不安全,一定要 现在去吗?” 桓猊低头隔着冰冷的披风亲了亲她的鬓角,低声说,“要去。” 他这一声里透着非去不可的坚定,芸娣知他心意已定,没有再劝他改主意。 不知行了多久,丛林渐乱,以往山里都有狼嚎,今天奇怪的没了。 但迎面而来的呼啸,寂静漆黑的山林,却让芸娣心中生出一丝惶恐,不由地想,他带她来这里为了什么。 芸娣尚未想明白这件事,桓猊勒马停下,他一只大手架在她腰间紧紧抱着,不让她从惊动的马背上坠落。 风雪从四面八方袭来,芸娣蜷伏在他怀里,感觉到他臂上递来有力的温暖,然而风是冷的。 桓猊带芸娣来到林中一处雪地,放眼望去,茫茫一片雪色,映着淡淡的月光,她恍惚想起了年幼时狼mama死去的惨状,很快又 想起一双冷冰冰的眼睛。 和躺在雪地上,被尸体掩埋的那个人,有着同一双眼睛。 此刻芸娣终于知道为何觉得谢玑面熟,原来根源出自这。 早在六年多前,他们就已见过第一面,但那时她年纪太小,只记得狼mama的惨死,其余都不记得。 若说印象深的,唯独谢玑这双眼睛,让她看着心惊胆寒。 眼下仿佛回到了故地,芸娣百感交集,而此时感觉架在腰间的双手越发紧起来,桓猊从身后渐用力箍她,大片胸口紧贴住她后 背。 他的声音像灌了冷风,听起来有些沙哑,就在芸娣耳边响起,“最后一桩事,今日就偿还了。” 芸娣微微偏脸,直觉让她嗅到一丝杀意。 “跑吧。”桓猊却在她耳边说了这两字。 芸娣不禁怔了一下,尚未明白过来,桓猊用力推她一把,生生将她从马背上推倒下去。 芸娣狠狠摔在地上,眼冒星星,听到男人无情冷漠的声音,“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别让我在看见你。” 芸娣却狠狠惊呆,仿佛昨日他们还一起在佛祖面前求过往后,今日他忽然翻了脸。 她实在回不过神,就见桓猊拿出马鞍上挂着的弩箭,用帕子拭去积落一层的雪花,饶是在黑黢黢的林中,仍能看出他冰冷的面 孔。 芸娣登时抖如筛糠,脑子还呆呆没转回来,身体先已做出了反应,她顾不得身上的摔疼,从雪地里踉踉跄跄起身,不顾一切往 前跑。 风雪一道道刮在脸上,大到将头上的披风帽吹倒下去,她脸上生疼,一边跑一边流出被风刮疼的眼泪。 风雪中倏地响起刺破声,一支利箭凛冽刺来,从她脸颊处斜擦而过,深扎在她面前,第一下没有刺中。 紧接着,就是第一支,第二支,刺破她身上的披风,在雪地里留下深浅凌乱的脚印。 而身后马蹄声越发挨近,仿佛一下下踏在心上,芸娣想要活下去,拼命地跑,不知跑了多久,她渐渐没了力气,终于无力瘫软 在雪地上。 此时她身上的披风外衫已被多支箭刺破,不堪蔽身,露出里面那娇软红媚的抱腹,桓猊慢慢骑马追上来,最终停到她脚边。 芸娣瑟瑟发抖蜷在雪中,仰头看他,眼角红了气息咻咻,开口第一句没有求饶,而是说道:“我想求个明白再死。” 桓猊不说话,已将箭搭在弓上,轻而易举定准她眉心,芸娣愣愣的看着对准过来的箭尖,针扎一样刺到骨头上。 她不躲不避,直勾勾地看住他,眼眶微红,她克制情绪只想问个清楚,“郎君说过,我们会有往后的。” 桓猊骑在马上,居高临下望她。 风刮在脸上生疼,芸娣抹了一把脸,轻轻笑了下,“所以,郎君都是骗我的?” “我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 桓猊冷冷地开口,“娼妓之身,也敢妄想。” 峥的一下,从他手边射出一只箭。 就在箭刺过来的同时,芸娣双手攥住身下的雪,猛地起身撑尽最后一口力气逃跑,但仍比不过男人射箭的速度,几乎瞬间,她 感到肩膀被尖锐之物戳中,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芸娣按住流血的右肩,跌跌跄跄往没有尽头的前方跑,最后,终于散尽最后一丝力气,昏倒在草丛里。 耳边催命的马蹄声似乎消失,也不再有男人轻蔑冰冷的话语,芸娣恍惚坠入到了另一个梦境,而在这个梦里,有一双有力修长 的臂膀将她失血的身子轻轻托起。 芸娣以为是桓猊,下意识拼命挣扎,对方只是轻轻按住她手腕,低声道,“是我。” 温柔的声音温暖而有力,似乎拂去她整个世界的漆黑,芸娣微睁开眼,男人已经抱起她,特地避开伤口,低头抵住她落满冷汗 的面颊,“阿兄带你回家。” ////// 这回meimei真回家了。 另外,有位小宝贝说的dei,爱与和平天气热让人烦躁都消消火。 要是消不了咋办,肥肥加更来消火。 最后,祝微博上的Athenaning生日快乐,还有其他宝贝们,都是肥肥的小甜心,另外问一下,想有个读者唠嗑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