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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会容许他接近裴英娘。武承嗣咬牙切齿,惊怒恐惧之下,竟觉得有些委屈。李旦刚才命人把他的右手打断了——以此惩罚他袖手旁观,没有主动向裴英娘示警。他咽下这口气,不去管被护卫生生扭断的胳膊,以为这下子可以把李旦这位阴晴不定的活阎王送走,没想到李旦竟然还要求他找出武三思的帮手!他要是知道武三思的帮手是谁,早就说出来了!他深吸一口气,恨恨道:“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真的不知道是谁在暗中帮武三思!如有隐瞒,我不得好死!”李旦走下石阶,染血的袍角停在武攸暨面前。他居高临下,看着武攸暨的眼睛,“你没有害人之心,但是你身边的仆从早被武三思收买了。”武攸暨能够在一帮清高耿介的文人中游刃有余,自然是心思敏捷之人,闻言心念电转:武三思收买他的僮仆,调查永安观的亲兵护卫,他想暗害的目标不言自明,也只有永安真师遇险,相王才会这般震怒。可恨他每天来往于永安观和武家,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武三思私底下的动作,永安真师待他至诚,他却成了武三思的帮凶……武攸暨苦笑一声,认命道:“我确实不知武三思有歹念,但扫雪和扫秋是我的贴身书童,我实在撇不开关系,有同谋之嫌,不敢多言,但凭相王处置。”李旦站起身,朝身后甲士使了个眼色。两名甲士上前,架起武攸暨,将他带走。武承嗣悄悄松口气,终于把武三思的事情料理干净了,然而他的喜色还来不及扬起,立刻化为震惊恐惧:李旦看着他,淡然道:“武家肯定还有武三思的同伙,你务必在三日内找出那人是谁。否则,不仅仅是让你断一只手那么简单。”武承嗣牙关咯咯发抖,李旦竟然敢,竟然敢这样威胁他!他可是刚刚上任的刑部尚书!像是能看出武承嗣在想什么,李旦瞥他一眼,“这世上,并非只有你一个人姓武。”他是天潢贵胄,帝后之子,李家儿孙,而武承嗣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外戚,武皇后固然需要家族血缘上的鼎力支持,但他杀了武承嗣,武皇后也不能真把他怎么样。李旦转身离开,甲士豪奴们收刀入鞘,顷刻间,如潮水般退得干干净净。满院狼狈不堪的武家族人,提醒武承嗣刚刚发生的一切并非错觉。他缓缓闭上眼睛,手臂阵阵剧痛。他听得懂李旦的暗示。仆从小心翼翼探问,“郎君?”武承嗣霍然转身,“快去查,一个个查,武三思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去了什么地方,连他每天如厕几次,我通通都要知道!”为什么他偏偏摊上这么一个蠢货从兄弟?!仆从们胆战心惊,忙不迭应是。温柔缱绻的风声中,骤然响起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歪在车壁上打盹的裴英娘听到车窗外刻意压低的人声耳语,立刻卷上斗篷,把自己裹成一只吐丝结茧的春蚕一样,啪嗒一下,猛地躺倒在铺了厚厚几层绒毯的木制车板上。想不出该怎么应对李旦,她思量再三,最后决定:还是接着装死好了。一只手轻轻掀开车帘,似乎怕发出响声吵醒她,动作顿了一下,看她仍然合目安睡,才接着掀帘。身边一阵窸窸窣窣响,他坐进车厢里,腰间玉带磕在隐囊上,镶嵌的红鸦忽勾出几缕丝线,要扯开,必须挪开牙色地散点小团花纹隐囊。裴英娘感觉到李旦的气息离自己越来越近,呼吸乱了一下,很快恢复平缓。李旦看一眼双眼紧闭的裴英娘,干脆解下玉带。她把隐囊抱得那么紧,像是害怕时寻求一个依托一样,挪开的话,梦里的她肯定会不安。就这么让她抱着吧。夜风灌入车厢,他身上的血腥味被吹淡了些。裴英娘眯缝着眼睛偷偷打量李旦,心里乱糟糟的,看他蹙眉,她下意识想开口安慰她,嘴巴张了张,想起此时此刻两人之间的尴尬别扭,又闭上了。她正觉心烦意乱,忽然被一双宽大的手揽起,继而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冰凉的下巴擦过她的额头,细密的胡茬刮得她微微酥麻。她忍不住想伸手挠几下,但醒来的话,就得和李旦面对面了。她闭上眼睛,她能忍!牛车晃晃荡荡,她意识朦胧,神思越飘越远,后来竟真的在李旦怀里睡着了。再睁开眼睛时,床帐飘扬,香烟袅袅,帐顶是繁茂的穿枝百花纹样,绛花绿叶,生意盎然。这是她在永安观的寝室。回到熟悉的地方,裴英娘轻轻吁出一口气,回来的路上光顾着想怎么回应李旦了,这时才发觉手脚瘫软。她在枕上翻了个身,发现身上干爽舒适,有人服侍她擦洗过,为她换了一身崭新的亵衣。她的视线落在帐帘外,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房里点了一盏灯,月光透过窗格,漏进室内,一点点和微弱的灯光交融。光线浮动中,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坐在水晶帘外的软榻上,眼眸微垂,皱眉看着手中一卷书册。夜深人静,已是四更时候,李旦竟然坐在她的床边看书!烛火一星如豆,摇曳不定,难为他能看清书中的字。她暗暗想:可别把眼睛熬坏了呀……李旦听到细微的响声,抬起头。裴英娘连忙闭上眼睛。床帐内没有动静,锦被中的少女依然沉浸在梦乡中,李旦收回目光,继续低头翻看手中书册。裴英娘假装梦中不耐烦,踢几下锦被,顺势翻个身。看着床榻里侧包裹锦绮的檀香木架子,悠悠叹口气。这一声叹息原本应该不会被发觉,但李旦立刻变了脸色,抛下书卷,分开帐帘,矮身坐到床榻边。裴英娘不敢发出声音,藏在锦被底下的手悄悄捏紧。指节粗粝的手探入帐内,罩在她的额头上,掌心温热。手很快挪开,接着裴英娘感觉自己被人扳了个面,仰躺在枕上。李旦拢起床帐,随手往半月形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