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惯熟了后,她跟我有点没大没小的。“不告诉你!”我唬下脸道。她也不惧,嘻嘻笑了起来,原来害怕的神情慢慢去了。“这一院子肮脏事,早该清理了的!”忽而,她沉下脸来,冷冷地道。俏丽的小脸上满是嫌憎。她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宁国府的肮脏事,她多少知晓几分。尤其是贾珍、贾赦不避人,在府里头弄尤二姐和尤三姐,哪里就没有风声传出来?何况,那一晚尤三姐还跑了出来,大喊大叫的。“只可惜了宝玉和兰儿,他们不曾作恶,也要受这些罪。”转眼间,她眼泪又掉了下来。我摸了摸她的头,没有说话。贾赦和贾珍被抓走了。贾蓉跟着贾政四下里求人,并没有什么用。很快结果就下来了。贾赦和贾珍,削掉爵位,流放千里。王夫人私自放贷,挨了二十板子,贾政教妻不严,撤销官职。贾琏在外为官,兢兢业业,不曾受牵连。贾蓉亦是作恶许多,但因他不曾害人命,故此只被打了五十个板子,不曾遭流放之罪。宝玉、贾兰、贾环等年纪小的,不予处罚。其他女眷都未受牵连。至于老太太,她在抄家那日便惊着了,待处罚结果一下来,直接就去了。她老人家一去,国公府也不用住了,一家子都被撵出来。除了身上的衣裳,半根针线都不让拿。一帮子哭的哭,叫的叫,竟是都没了主意。便在这时,林如海从天而降,引着一大家子在他的别院里住下了。但也仅此而已,安排众人住下后,他便称忙告辞。好歹有了住的地方,一家人勉强安排了下,各自分了房屋。但奴婢们都充了公,一个也没带来,一群主子们只得自己洗衣做饭,甚是狼狈。“宝玉啊,你好歹吃些饭吧。”挨了二十个板子的王夫人,自己下床都艰难,还要照料宝玉。经了这些事,宝玉并没有成长起来。他呆着一张脸,看谁都是茫然的,话也不说。只有吃饭的时候,他才说句话,却是:“这是什么东西?也是给人吃的吗?”做饭的李纨便很尴尬。她从前在荣国府里,虽然不怎么招王夫人待见,却是从来没有劈柴生活做过饭的。眼下能把饭做熟,已经是她尽最大努力了。别人都忍着吃了,只有宝玉,琼浆玉露是吃惯了的,一口也难下咽。“母亲,怎么便到这步田地了?”宝玉茫然地看着王夫人道。王夫人便流下泪来,摸着他的脸道:“儿啊,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大jiejie才去,府里便遭了这样,果然,果然是……”他不知明白了什么,眼里一时露出疯癫的光芒。吓得王夫人顾不得痛,下地抓了他的手:“我的儿,你要去哪?”“我去把这玉当了去。”宝玉扯下随身携带的通灵宝玉,“什么劳什子,屁用也没有,只带来这些灾祸,我这便舍了它去,给母亲抓药。”王夫人感动得泪流满面,却是抱着他不肯放手:“儿啊,不许当,这是你生来就带着的,可万万不许丢。”他们母子情深,我是一点兴趣也没有的。黛玉接了惜春走,让林如海认了惜春为义女,我彻底没了挂念。其他人,我一个都不管。呛了一口粥,我就死了。“可卿!”一家子都叫我的名字。尤其是贾蓉,他就跟死了妈似的,叫的都破音了。我屏息,一动不动,任由他抱着我哭。本来我家顺顺对我说,叫我失踪算了,或者他直接来抢人。但那多麻烦,少不得他们要找我。不如我死了,大家都忘了我,什么恩义仇怨都一笔勾销。他只好同意了。贾蓉抱着我,不肯叫我下葬。还是贾政拉开他,让尤氏、李纨给我装殓了,厚重下葬。本来以贾家如今的财力,大概是一张破席卷了我,往乱葬岗一丢的。但贾蓉不知哪里抽了疯,他把藏的私房钱拿出来了,很大笔的银子,他要买一口最好的棺材来装我。被贾政制止了。他挨了五十个板子,下地都难,更别说对抗贾政了。这些钱都被贾政拿走了,只留下十分之一来给我下葬,其他都用来给两府过活。没有人的时候,我就能感受到贾蓉阴森森的眼神。这小子自从贾珍醒来后,人就变了,但我不曾用心搭理他,因此倒说不好他哪里变了。如今他肯拿出私房来给我下葬,也算他有良心,我虽然不感动,但也不像之前那样鄙薄他了。惜春得了信儿,从林府出来,抱着我哇哇大哭。黛玉也跟来了,但她只是红了眼眶,并不哭,她也不叫惜春哭:“走了好,不必受这些磋磨,我们该为她高兴才是,你哭甚么?”惜春却停不下来,甩开她,依然抱着我哇哇地哭。黛玉自始至终不曾掉眼泪,也不曾露哭声儿。我心里想,她该不会知道我是假死吧?按说不该的。但我又想,她那样剔透玲珑的心思,难说罢?就如前世,她到死都压着宋青书,只说我从来没干过欺师灭祖的事。到后来,硬是把宋青书给弄糊涂了,以为他自己是梦魇着了。宋青书是武当根正苗红的第三代继承人,他的身份和骄傲,都不容许他撒那样卑劣的谎。贝贝明知道的。我心里有点难过。如果她猜到了,会不会怨我?我瞒着所有人,连她也瞒,她应当会怨我的吧?但就算她怨我,我也不能说。我已经耽误了她一生,我不能再耽误她一生。终于,我被下葬了。贾蓉哭得停不下来,被贾政拖着走了。当晚,夜深人静的时候,上方有动静传来。伴随着小心的动作,坟被刨开,棺材也被推开。我以为是我家顺顺来了,睁开眼睛看去,不成想,竟是贾蓉!我惊得几乎把眼珠子瞪出来!他这是要干什么?好在天黑,我连忙把眼睛闭上了,屏息凝气,依然诈死。贾蓉把我从棺材里抱出来,吃力地拖上地面,然后抱着我坐在地上。他轻轻抚摸着我的脸,低低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渗人:“可卿,你是骗我的罢?你怎么可能死了?你不会死的。”我有些无语。他还受着伤,五十个板子呢,屁股都烂了,他是怎么走这么远,又把我的坟头刨开的?因着这份好奇,我没有立时拍开他,耐着性子听他说话。“可卿,你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