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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哭声越来越大。张玉慈终于挣扎着睁开了眼睛,他转头看过去,见到了对面牢房中盘膝而坐的慧净。“他是……”张玉慈嗓子沙哑。老妇人睁大眼睛,脸上露出一丝希望:“对……他就是……你走之后我才发现我有了身孕,他就是……”张玉慈看着慧净,他其实已经猜到了,这老妇人说出慧净是安王子嗣的时候,他心中就有了思量,所以他闭紧了嘴,什么都没说。如果那人真的能救出慧净,也算是留下了他的骨血。慧净也抬起头与张玉慈对视,他从乌斯藏来到大周,就是要找寻自己的身世,如今终于知晓真相。“施主,你怨恨吗?”慧净半晌终于道,“落得如今的境地,是否觉得自己棋差一招?”张玉慈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点点地支撑着坐起来。是啊,棋差一招,仅仅差一点点,如果当年他杀了徐氏也许……“施主是否觉得当年杀了徐大小姐,就不会有今日的结果?”张玉慈惊讶,他听说慧净能看透人心,却没想到这样厉害。“不,你错了,”慧净道,“想了这么多天,我终于明白了,施主能有今日,那是因为他一直都在利用你,利用你和张家作恶,他才能从中得利,才能笼络到人手为他效命,换句话说,张家害的人,都被他收为己用,他利用的就是那些人想要报仇的心思。包括我在内,都是他的棋子。”第六百零一章旧事重演张玉慈不明白慧净在说些什么。慧净站起身来,黑暗的角落中,有人上前打开了慧净和张玉慈的牢房门,慧净径直向张玉慈的牢房中走去。慧净走到张玉慈面前,身后的牢门才被重新锁上,张玉慈惊奇地看着这一切。“你向宋成暄低头了,”张玉慈目光一暗,“你……这样做……能换来……什么?”慧净盘膝坐下,他的脸向大牢中那盏微弱的灯光下凑过去:“老衲没有向谁低头,老衲只想解开心结,这样才能将走过的路都看个清楚。张施主也是,今生的路已经走完,不想要将一切看个明白吗?”张玉慈道:“有什么不明白的?无论到什么时候,都离不开争斗……即便官居高位也是如此……总有人压在你头上……也许转眼之间荣华富贵都化为乌有……我见过太多……就算是皇亲贵胄……安王、魏王,还不是……家破人亡……我输就是输了,没什么可说的,也不会……怨天尤人……”慧净道:“张玉琮也是被人利用,他想要常州,就借张家之手打开局面,可惜张玉琮被送入大牢,张家也没能看清楚,以为一切都是安义侯府的错,对他仍旧没有防备,现在轮到施主,等施主死了,张家其他人也是他掌中之物。”听到这里,张玉慈放在身上的手微微一收。慧净接着道:“他早就看透了人心,张家是他的垫脚石,这些年他在一旁看着张家借魏王谋反案排除异己,然后暗中寻找那些侥幸逃脱之人,告诉他们人世间有诸多不平,没有人能够帮他们,只有他们自己去抗争。争权本是件血腥的事,可这样起来,他不是乱臣贼子,而是拯救万民于水火的明主,是不是很可怕?多少人被他所骗?当众人将不择手段的报仇当成是正确的事,人性也就没有了束缚,无辜的人被杀不算罪孽,只是为了大事付出的一点小小的代价。王允和苏纨这些人,更认为在他身边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他将当年松潘卫的事告诉老衲,让老衲以为自己是安王子嗣,从而乱了心境,只想着要向朝廷报仇。可老衲毕竟势单力薄,如何能够成事?只有依靠他,按照他教我的去做,利用老衲的身份,去常州安排一切,帮着苏纨扰乱常州,不惜让民众经受战争之苦。都说他运筹帷幄,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现在想来,如果他真的那么有自信,就不会藏在背后不敢露面,他出面万一输了,那就没有了转圜的余地。”“你说的是谁?”旁边的牢房中又有人凑过来,卫娥一直听着慧净和张玉慈说话,他知道衙差将他带到这里来定然另有深意,他本想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开口说话,可是听到慧净说这些,他忍不住开口询问。慧净摇摇头:“说来惭愧,老衲还没有见过他,只是知道他知晓许多内情,包括当年的安王案、魏王案,熟悉王允、苏纨这样的达官显贵和皇亲国戚,他必定身份很高,又有人能为他探听消息。”“你说的不对,”卫娥道,“并不是每个人都一心想着要报仇,万一他笼络错了人,岂非就要暴露身份,为何……到现在还不知道他是谁。”慧净轻轻捻动佛珠:“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利用,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作用,比如愿意听老衲讲佛经的施主,会给老衲带来名望,愿意笃信老衲的信徒,老衲会让其照老衲的心意做事,这并不相冲突,在徐大小姐没有揭穿此事之前一切甚至相得益彰,老衲名望越高,越会有更多人慕名而来,老衲就可以从他们之中挑选可用之人。那些肯为老衲做事的人,又不会将老衲的事说出去。”卫娥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化。慧净接着道:“老衲会时常做布施,就是这个原因,因为高僧的身份对老衲是个保护,那些施主们不知老衲背地里做些什么,老衲若是被人质疑或出什么差错,施主们都会站出来为老衲说话。老衲利用了他们,他们自己却并不知晓。”慧净低头默念佛法。卫娥愣在那里,不知在思量些什么,半晌才冷冷地道:“你们是故意说这些……”“施主为何关切这些,”慧净看向卫娥,“老衲感觉到施主心中浮躁,不如静下来等结果,很快就能水落石出,反正我们这些人已经决定不了什么,只能坐在这里等结果。不管外面如何变化,也都是他们的事,就算有人因此而死,也是他们的命数,与我们无关。我们的结果早就被他决定了,张家是满手鲜血的jian佞之臣,老衲是迷惑人心的恶僧。”慧净看向老妇人:“你是个为了私情背叛主子的奴婢。”老妇人面色一变。“至于你,”慧净看着卫娥,“老衲希望你如自己心中所想,是个重信义,值得让人重托之人。”慧净说完这些不再说话,站起身向自己的牢房走去。卫娥耳边响起老妇人的哭声,不知过了多久狱卒上前将他从大牢里带出。卫娥以为狱卒要将他带回自己的牢房,却没想到他径直被带出了牢房。等卫娥回过神时,听到狱卒冷冷地道:“你可以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