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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但父亲却会与她转述。其中便说过,饭后务必待饭粒咽尽,过一时再吃茶,方不伤脾胃。黛玉知晓自己身体不好,叫许多人牵挂。因此这个规矩一守便是好几年。但这里已不是家中,身边也没有那位哥哥在。此时围着她的虽都是亲人,但却都叫她陌生得很。黛玉不愿叫人耻笑,更不愿添了乱子,只能暗暗下决心,要将从前在家中养下的习惯改过来,随外祖家一致才好。黛玉瞧着别人如何做,便也跟着做。她漱了口,盥手毕,才从丫鬟手中接过吃的茶来,跟着抿了几口。贾母同黛玉说了几句话,又问她读过什么书,正说着呢,就听见一阵脚步响。丫鬟道:“宝玉来了!”黛玉却并不大想见这位表兄。读的书未见得有她多,又是个顽劣的。倒不见那蠢物也罢了!但丫鬟话音刚落,便见一个年轻公子进来了。这年轻公子生得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虽怒时而若笑,即瞋视而有情。项上金螭璎珞,又有一根五色丝绦,系着一块美玉。难怪家中那些姊妹爱同他玩儿,原来生得倒是讨喜的模样。但黛玉也只是感叹一声,便没再放在心上。比宝玉生得更好看的公子,她是见过的。虽然如今已记忆模糊,但黛玉总记得,年幼时遇见的那位哥哥,生得更要好。清风霁月一样的人物。不似宝玉这样,瞧着便是娇宠大的,男孩子生成这般模样,叫人喜欢不起来。那宝玉果然爱与姊妹玩闹,进门来,便将目光落在了黛玉的身上,开口就与黛玉攀起了话来。黛玉心中不喜他,但当着一干贾府众人的面,她心中又知晓宝玉乃是贾府上下捧着的宝贝。嘴上便也一一答了。贾宝玉见状却是来了劲,在问过她的名字后,竟是要给她起个表字。“我送meimei一妙字,莫若‘颦颦’二字极妙。”三表姐探春在一旁笑了:“只恐又是你的杜撰。”宝玉也跟着笑:“除外,杜撰的太多,偏只我是杜撰不成?”眼瞧着二人笑闹起来,黛玉不知为何,心底涌起一阵不适。也是怪,黛玉脑子里不自觉地又想——若是那个哥哥,怕是不会这样做的。这时,宝玉突地又问:“meimei可也有玉没有?”“我没有那个。想来那玉是一件罕物,岂能人人有的。”宝玉突然脸色一变,扯下玉就狠狠往地上一摔,竟是发起了痴狂病来:“什么罕物……”房中登时乱作一团,全部人都涌上去捡那块玉。黛玉脸色也变了。她被挤得歪了歪,还险些摔倒下去。这人真是不能惹的。黛玉站在那里,有些无措,又有些想落泪。宝玉是外祖家中的稀罕宝贝,众人都捧着他。自己来时一路小心,但却偏惹得他摔了玉,早听说那玉是他的命根子……想也知道,该有人要怨她了。那头一众人围着哄宝玉。黛玉站在一旁,瞧着瞧着,心底却是有些泛起了凉意,越发不想再理会这位表兄了。日后要更远着才是!待终于将宝玉哄住了,贾母便将她叫到跟前去,吩咐奶娘,将宝玉住的地方挪出来,让给黛玉住。等过了残冬,再另做安排。黛玉面上没显露半分神色,但心底那点儿温情已然被抹了个干净。既是表兄的住处,怎能又让她去住呢?早便去了信,让她来荣国府。却没早早安置出她的居所吗?黛玉只觉得舌尖泛着苦意。这便是寄人篱下的滋味儿么?黛玉至小体弱,但也未曾吃过这样的苦,心底不由阵阵思念涌起,脑子里一会儿是父亲,一会儿是母亲去时的模样,一会儿又是那个模糊的,属于那个哥哥的残影……酸楚抵着心肺。黛玉揪了揪帕子,垂下眼眸,一言不发。贾母哄了宝玉好生半天,才说动得他将碧纱橱将让出来给meimei住。但就算是如此,宝玉却还满心惦记着:“好祖宗,怎敢搅扰了您,从旁收拾个屋子出来便是……”贾母喝他:“说的甚么胡话!”但面上却不见半点厉色。黛玉绞紧了帕子,手上再不动作了。但内心却半点也不平静。她没见过外祖母,但心中却是怀着孺慕的。只是到了此时,黛玉却有些茫然。来时,一干外祖家的亲人,将她搂住哄着心肝儿,又说着受苦了之类的话……怎的,却又安排不出个妥善的地方来呢,竟是让她和表兄挤在一处。纵使再如何收拾,再将宝玉挪到贾母院中去,但那也总是不像话的。但纵使黛玉心中再如何想,那决定也是下了。贾母说她带来的人,老的老,小的小,没几个能得力伺候的,便将身边的丫鬟鹦哥给了她,然后才叫鹦哥陪着她住进碧纱橱去了。转眼,便是入了夜。黛玉辗转反侧却是有些难以入睡。一是床铺陌生得紧;二是想着贾府里头有个混世魔王宝玉,总叫她觉得心里梗得慌;三则是初来便是如此,一时间,黛玉竟是望不见前路如何……她要在贾府待上多久,她不知晓。将来如何,她更不知晓。正是因为不知晓,所以才更叫她不安。尤其今日宝玉一番举动,会叫二舅母对她心生不快吗?黛玉想着便觉胸闷了许多。此时有个丫鬟进来了,黛玉认得她,知晓她叫袭人。说是宝玉跟前很得力的丫头。袭人笑了笑问:“姑娘怎么还不安息?”鹦哥道:“林姑娘正在伤心呢,今儿才来,就惹出你家哥儿的狂病,便觉是自己的过呢……”黛玉低声道:“不知道那玉究竟是个什么来历?听说上头还有字?若是因我摔坏了,怕是大过。”袭人笑道:“连一家子也不知来历,上头还有现成的眼儿,听得说,落草时是从他口中掏出来的。等我拿来你看便知。”黛玉忙制止了。但心底却有了点异样。袭人说起这玉时,竟透着一股别样的亲昵味道,像是同宝玉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主子如命根子一样的玉,也能说“等我拿来你看便知”。袭人很快走了。鹦哥也轻手轻脚地灭了灯。黛玉躺在床上依旧没有睡着。她总觉得,这荣国府大得很,规矩也大得很。主子仆从与别人家都不一样。看上去规矩甚为严密。但她来这里的头一天,却又觉得处处都透着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