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脂一路漫漫无目的跑着,心口疼得快要窒息而死,却一刻也不想停下来,她要逃离故梦里说的话,她要回去问问苏幕,她要听他说!她不会相信的,她不信命薄也不信顾梦里说的。高耸入云的苍天大树衬得胭脂如同蝼蚁一般大小,跌跌撞撞终是被脚下横倒的枯木绊倒在地。树林上头滚滚惊雷传进耳里只觉刺痛,四周茫茫一片树林茂盛,根本分辨不清方向。孙婆子好不容易追上胭脂,再见她像个孩子一般迷茫,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模样离疯也差不离了,她忙上前扶她,忧心忡忡唤道:“少奶奶……”胭脂倒在地上连起身都不容易,直抓着孙婆子的手,整个人仿佛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声音薄弱在偌大的雷声中若远若近,隐隐带着固执,“带我回去。”马车还未到府外,天上就落下了倾盆大雨,待到了府外,孙婆子忙下去,接过仆从递来的伞,撑在胭脂头顶扶着她下了马车。胭脂本就受不得风,现下这般大的雨,即便她没有淋到,也冷得直打哆嗦,两排细白牙不停上下打颤。进了屋里便有些撑不住昏昏欲睡,要找苏幕却听下人说他又出去找她了。胭脂只觉疲惫不堪,生怕自己又睡着了,忙咬了咬舌头,待咬出了血才微微有些清醒过来。她坐在门旁看着外头的雨,静静等着苏幕。这回没过多久苏暮便回来了,从雨夜中慢慢走来,浑身被雨湿透,看着她的眼神仿佛极为厌恶和麻烦,甚至带着怨恨。顾梦里那根刺埋得太深了,她是不相信,可终究忍不住在心中想,他这样看自己是不是因为她去了,才造成他和顾梦里吵了起来。苏幕几步从雨中走到檐下,面上的情绪已经收敛了许多,又露出了那种牵强的笑容,慢慢蹲下身子,看着她极为诚恳道:“我把顾云里的孩子抱过来了,顾梦里说养不起那个孩子,便抱过来让我们养……”他话语间微微有些顿塞,像是在斟酌语句,片刻后又道:“是个儿子,很小,很像……顾云里。”胭脂看了他许久,眉眼微微弯了起来,她就知道她不会看错人,她的苏幕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顾梦里真的是太荒谬了,这样的谎话也说得出口。苏幕见她这般笑眉眼也慢慢舒展开来,微微笑了起来。说话间,磅礴的雨声中传来声声婴儿啼哭,极轻极脆。奶娘抱着手上小小一团布从廊下走来,走进到跟前便将襁褓中的婴儿小心翼翼放到胭脂的怀里。真的好小,只有那么一点点大,胭脂抱在怀里都觉得软绵绵的,生怕力气大了就把他给捏坏了一般。他好像连哭都没有力气,到了胭脂怀里便无力再哭了,她低下头来细细看着婴儿。看着看着眼底的笑便慢慢消了下去,这眉眼她太过熟悉了,跟眼前这个人太像了。苏幕盯着孩子看了许久,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婴儿软嫩的小脸颊,低声问道:“是不是很像?”胭脂抬眸看向苏慕,好看的眉眼,皙白的面容像水墨画一般晕染开来,晶莹剔透的雨水在顺着眉眼滑落下来,衬得容色越加迷惑人心。她忍不住轻笑出声,她是病了,可不是瞎了,他如今却把她当成瞎子一般哄骗,这岂不是一件好笑的事?胭脂嘴唇微抿,眼里水泽初现,连话都说不出来,她连发火都提不起劲,甚至连看他都没有气力。她看了苏慕许久,终是轻轻开口,话中似有别的意味,“苏幕,我累了……”奶娘闻言忙将胭脂手中的婴儿抱起,胭脂下一刻便扶着门起身进了屋,根本不理会苏幕伸出来扶她的手,便进屋关上了门。刚一关上门,连串的泪水便从胭脂绝望至极的脸庞落下,她忙转身用身子抵着门。像被掏空了一般慢慢滑坐在地上,发抖的手捂住了脸,却不敢哭出声来,只能闷着哭,她不想叫他听见,怕失了体面。不过片刻功夫门外便没了声响,人一下子走了个干净,只余外头惊雷阵阵,磅礴雨声入耳。胭脂终是忍不住埋头哭出了声,外头的大雨将哭声全掩盖了过去。她越发歇斯底里,只觉胸口一阵阵抽疼,她死死按着胸口只觉喘不上气。忽然鼻尖一股温热的液体流下,一滴鲜红的血落在黛色裙摆上,如花绽开,一滴接着一滴,接连不断越滴越多。胭脂忙伸手捂住自己的鼻子,血却越流越多,一下溢满了手掌。她越擦越多,忽微微一顿意识到了什么,慢慢停了下来将手放在眼前,看着满手掌的鲜血,苦笑之间眼里的泪又滴滴落下。命薄里明明白白写着顾氏梦里产子,苏幕发妻郁结心中,终日气苦,病重缠身而故去……胭脂记得很清楚,因为她很喜欢贺璞,觉得她可怜便多留心了些,她恰好死在梨花初盛,死在最美好的年纪。胭脂便记住了那个时间,而现下已是二月,离这个时间没有几日了。胭脂一时只觉头昏脑胀,病入膏肓的感觉一下下袭来。原来如此,她逆天改命帮苏幕避过了一遭祸,却不料自己早已成了这戏中之人……人果然是不能作恶的,她这般用心邪恶违背本心却得了这么一个结果,这叫她如何能不气苦?那一日过后,胭脂便越发嗜睡,每日里醒过来的时间加起来连一个时辰都凑不齐。方外子给她开了许多药,醒来便要喝药,整个人都跟浸在药里一般。离那个时间越来越近,胭脂连饭都吃不了多少,整个人一下消瘦下来,原本极为合身的衣裳穿起来特别显大,腰身里空荡荡的都能再钻进一个人去。孙婆子看在眼里越觉心疼,自家公子爷终日不见人影,整个人就跟钻进了钱眼里一样,开口闭口都是黄白之物,仿佛魔怔了一般。这好歹也是结发夫妻,官衙那头也是落了名的,这般病重也不来看一眼,实在有些说不过去。胭脂看着嘴叨叨的孙婆子,轻轻摇着摇篮中安心睡着的婴儿,满心的苦毒无法言说,她还是不甘心地开口问道:“他像苏幕吗?”孙婆子闻言面露慈祥,像是看着自己的重孙子一般,不由想起往昔,便絮叨道:“这活脱脱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咱们公子爷小时候也是这个模样,安安静静地不像话,跟个小玉人似的,你瞧瞧这鼻子,瞧瞧这眉眼,和我们家公子爷……”孙婆子话还未说完,便听胭脂一声嗤笑,她抬眼看去,便见胭脂眉眼染尽悲戚绝望,苍白到透明的小脸只余恶心和荒凉,像是身处地狱,万劫不复。时日渐进,后头的两日里,胭脂连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