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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名字的越女,借故结伴走来,冲着蒙盐和尉阿撩唱情歌,又嘻嘻哈哈挽着手跑开。可怜胡亥一样也在旁边卖力挖土,却是分不到姑娘一个眼神。想当初咸阳宫中,他还未遣散众宫女之时,只要往宫中一走动,哪个宫女不留意他?那时候,何曾有一个人留意他身边的尉阿撩呢?胡亥做惯了上位者,何曾做过这种体力活?不过干了一个时辰,胡亥先是胳膊酸疼,接着腰也开始酸疼,他硬咬牙坚持,很快连铁锹都快握不住了。“咣叽”,蒙盐将一只小木桶丢到他跟前,一面铲着土沙,一面闷声道:“去打水。”胡亥瞪着那只小木桶,最终现实打败了自尊心。比起铲沙土来,汲水简直可以算是休息了。他扔下铁锹,拎起小木桶,往一旁的小井中去汲水,心中却是老大不悦。在岛上日子久了,蒙盐夏临渊等人渐渐不拿他当皇帝看了。称呼他时,陛下肯定是不能用了,可是渐渐也从“公子”降到了“您”,最后干脆就像蒙盐这样,连个“您”字都没了。小木桶看着不大,但是扔到井中,灌满了水,要提起来还是很沉的。胡亥两脚蹬在井沿上,像拔萝卜一样,拼命往上提,额上沁出豆粒大的汗珠来。“我来帮你!”一声热情的招呼,李甲从不远处快步跑过来,一伸手,帮胡亥把木桶提上来,拍拍手,道:“成啦。我去帮李婧搭木头。”他又一溜烟跑走了。这要是在三天之前,李甲一准帮他把木桶拎回去。这要是放在三个月之前,李甲看他以一国之君的身份亲自汲水,怕不是要吓得跪地告罪。落差啊落差!胡亥忍着臂膀处的酸麻与痛意,顶着大太阳,把装满水的木桶拎到泥沙旁。统筹建台子的男子指挥道:“把水从这上面浇下去。”这是要把水从堆起来的泥沙顶部浇透,好把泥沙均匀混合起来。浇的时候得控制水流,缓缓细流,如果一下子猛地倒出来、冲散了沙土,那是不行的。胡亥吃力地举起水桶,为了控制水流,胳膊因为用力都在发颤;好歹有惊无险地浇完了这一桶水。一桶之后又一桶,一桶之后又一桶……直到日暮时分,这场劳作才终止。白太公带着两名打扮靓丽的貌美女子来,走到胡亥等人面前,却是指着蒙盐和尉阿撩,以越人语言问了句什么。那两名貌美女子咯咯笑着,上上下下打量蒙盐和尉阿撩,又叽叽咕咕商量了半天,最后冲着蒙盐点了点头。白太公拱手,对蒙盐笑道:“恭喜公子,得以候选为灵湖公主的夫君。”蒙盐擦着上身汗水,冷着脸道:“不想参选,叫尉阿撩去!”白太公一愣。蒙盐捡起上衣,搭在肩上,转身就走。那两名貌美女子也都愕然,却并没有被冒犯的不悦,反倒冲着蒙盐离开的背影,叽叽咕咕彼此开起玩笑来。胡亥在旁边看了半天,问白太公道:“为什么您只推荐了他二人?”白太公微愣,他倒是能看出胡亥原是这批人中的首领来,只是时移世易。他委婉道:“岛上女子选夫君,不同于故土,不看家事地位,首先要看男子是否孔武有力……”胡亥:……白太公又笑道:“况且若蒙公子做了公主夫君,您与阿萤姑娘,岂不是水到渠成?”李婧这种人真可怕,平时看着呆呆的,随口扯个谎就能叫人信实了。胡亥只能勉强一笑,“多谢太公美意。”干了一下午体力活,胡亥原本饿得肚子咕咕叫,可是真到了休息之时,也许是饿过了劲儿,他反倒不想吃东西了。他往海边沙滩上走去,身后,二郎神紧跟着。胡亥看着二郎神,笑起来,坐在沙滩上抱起它,揉着狗头道:“还是你好。不管我怎么样,都不离不弃……”话音未落,二郎神一阵疯狂挣扎,冲出他的怀抱,如离弦之箭般,“嗖”的一声,追着远处刚露个头的小花狗就跑得没影了。胡亥:……胡亥久久坐在沙滩边,独自对着无垠大海,仿佛成了一尊礁石。天空中最后一抹余晖也收尽了。星星亮起来,像无数个闪烁的问号,每一个都在问他:剥离了皇帝的身份,他还剩什么呢?第109章这个问题,胡亥越想越扎心。从一国之尊,跌为凡人,这落差不是一般大。永不满足,这是写进我们基因里的本能,是人类进步的源泉。可是永不满足,也就意味着永远对此时此刻的“我”不满意。当你看着自己,永远会有挑剔之处。按照当下的审美观,女孩子可能会想“为什么我的肤色这么暗沉?”,“为什么我的腰这么粗”;男人则可能会想“为什么我练不出八块腹肌”、“为什么我赚不到亿万巨款”?这就是为什么生而为人,会需要一个人来爱“我”。这就是爱情该出场的时刻。在爱人眼中,你的所有瑕疵,都是可爱而且值得热爱的。虽然这种热烈的爱意,往往并不能持久,甚至只会存在短暂的一两年。可是已经足够了。那爱火闪烁时释放的巨大能量,已经能让你撑过最黑暗、最自我唾弃的人生谷底。胡亥已经独自在异世支撑了太久。而他高高在上,离身边的人都那样远。没有人敢爱他。所以,他此刻只能独自徘徊在风涌浪卷的暗夜海边,一遍遍问自己,越问越压抑。他严厉到近乎残酷得审视着自己,自虐般榨取、放大着他的缺陷。“自负……”胡亥沿着海边沙滩,于疾行中,低头思索着,神经质般道:“我是多么自负!我以为我比他们多了两千多年的文明,我以为我知道历史的进程……不,不只是这些……我连情感上都是那么自负……”为什么他没有预见到蒙盐之祸?仅仅是因为蒙盐在坠龙崖救了他的命,所以理智上排除了蒙盐的嫌疑吗?不,并不只是这样。当他接受了原主的记忆与情感,就已经无法再用“错事都是原主做的”来逃避责任了。与这天下一样,原主的罪孽,也是他的罪孽。可是他太习惯了坐在帝王的位子上向下看,看到的一切都是渺小的,连同底下人的感情。偶尔他从那个位子上走下来,却又隔着两千年的时光去看身边的一切,于是蒙盐也好、夏临渊也罢,他们的喜怒哀乐并不能触动他。不,连这也只是借口。胡亥闷头疾行,一脚踩空,差点落入水中。他猛地往后抽身,跌坐在岸边,好不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