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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送香,一派静谧。褚怿趴在床上盯着手里的八卦锁走神,百顺坐在床边殷勤地给他换药。“这宫里头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哪,昨天才擦上,今天就开始结痂了,郎君这屁股算是保住咯。”光线柔和,男人袒露在外的背臀上疤痕嶙峋,被杖开的伤口虽然有点结痂的势头,但瞧着依旧是骇人得很。百顺小心地擦完药,替他拉上裤子,对着手里的瓷瓶感慨:“要是咱褚家军也能用上这么好的伤药,一个个钢筋铁骨,龙腾虎跃的,还怕他鸟的大辽……”褚怿没应。百顺侧目,褚怿看着手里的物件,一副神游太虚的模样。百顺贼眉贼眼凑过去:“郎君,想帝姬呢?”褚怿眼锋一凛。百顺全当看不见,笑嘿嘿:“‘月内完婚’……今儿初六,没几日了,不急,不急!”褚怿阴着脸,正要说话,窗外突然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间杂拐杖砸在地面的咚咚声响。两人面色齐齐一变。下一刻,屋门“嘭”一声被撞开,文老太君气冲斗牛:“闲杂人等,退下!”百顺的小身板一颤,心知喝退“闲杂人等”,便是“家丑不可外扬”的时候,一时骇然兼茫然,直愣愣地瞪着褚怿。饶是褚怿四平八稳,摆下巴,示意他退下。百顺捏着一把汗,畏手畏脚放下药膏,并指一下当做提醒褚怿有伤,请老太君从轻发落后,讪讪退下。春光粲然,屋外偶有鸟啼跌落,文老太君板着脸瞪着床上人,挥起拐杖便要打去。褚怿一偏头。气流凝滞,一根御赐的紫檀木鸠杖上光泽反射,停在了半空。褚怿转回头来,冲着气鼓鼓的老太太一挑唇角,摊开手掌:“呐,不忍心的话,打这儿吧。”文老太君眼眶微湿,放下拐杖,一巴掌朝那掌心扇去。褚怿眉微敛,心道居然还是这么疼。“你说,你到底为什么去那垂崇政殿外跪着?!”打完人,文老太君拐杖砸地,开始训话。褚怿泰然:“为请战,以功赎罪。”文老太君冷笑:“是,请战的机会没跪到,活活跪回来一个祖宗!”听得“祖宗”二字,褚怿眼底又不禁掠过那一抹艳影,唇边泛起自嘲的笑:“是,的确是位祖宗。”文老太君一口气憋在胸口,要不是自小捧在手心的亲生孙儿,就这油盐不进、漫不经心的脾性,真恨不得打烂了去!深吸一气,文老太君在圆桌边坐下,沉吟片刻,开始动之以情:“自去年昊儿上前线后,咱府上就只剩些老弱妇孺。你爹去前,膝下只留有你一个,你二叔、三叔也去得早,一个香火断尽,一个子嗣绵薄,更不必提你四叔,混到现在还是和尚一个。“这一回,我东奔西跑,寻遍熟人,好不容易求得圣命把你俩弄回京来,就是为解决这婚姻大事!“表舅家的二姑娘,那么耐看的模样、讨喜的性子,又是自小跟你一块长大的,求来给你做夫人,难道不好?这些时日,我忙里忙外,费尽心思,连下聘的日子都跟你表舅谈妥了,可你倒好,给我整这样一出!”提及那位错失的二姑娘,文老太君捶着胸口直叹气,间隙朝床上瞥去一眼,当事人却跟个听书的似的,把弄着手里物件,恍如不闻。文老太君只得又深吸一口气,压下火苗,开始晓之以理:“边防国事虽然紧要,但绵延香火更是迫在眉睫,你如今二十有二,因长在边关,又是给你那和尚四叔带大的,身边至今连个晓事的丫鬟都没有,长此以往,何时能传下你父亲忠义侯的血脉?“雁玉不单为人贤惠,更是个心有大局的,非但不介意你成婚后多纳些妾,还准备把贴身的两个丫鬟一块带过来伺候你,为的就是能尽快替你、替咱侯府开枝散叶……”“雁玉”正是那二姑娘的闺名,文老太君越说越贴心,又越伤心。“再说我给你备着的那些个小娘子——楚楚动人的,有;俏皮泼辣的,有;连那狐媚子一样sao里sao气的,也……也有!本想着雁玉一进门后,你妻妾成群,左拥右抱,指不定半年就能有三五个种儿了,可现在呢?“你跪回来一祖宗做娘子!那些个可人的姑娘,我还如何给你抬入府来?我那些重孙儿,还如何到咱府上投胎?……”言语间,只觉那些呱呱坠地的重孙儿都在眼前化为泡影,文老太君痛心疾首,不住骂骂咧咧。褚怿眉微动,大抵是终于从尚帝姬这事儿里咂出点甜头来了,难得主动地道:“奶奶既然是为子嗣考虑,不如cao心一下四叔的婚事。”文老太君的骂声戛然而止。褚怿顺势往后背一指:“挺疼的,总不能为了拒婚,再去挨一遍不是?”官家赐婚,抗旨不遵,哪里还是挨一遍杖刑的事?文老太君一腔愤懑被堵,又看他似笑非笑,仿佛对此事很是满意一般,不由气闷道:“依我看,你小子就是成心的,色迷心窍!”褚怿懒得再争辩,点头。文老太君一窒:“你……”气急之下,还想再训,可刚刚被他一岔,此刻满脑子都是那个最不着边际的四儿子,竟是越想越心慌神乱。毕竟这边好歹是有着落了,那一个还八字没一撇呢。稍一权衡,只能暂时熄火,改放狠话:“一年内给我生个重孙儿,不然,哪怕是那小殿下闹到御前去,那几房妾我也一定要抬!”褚怿听得脑袋发胀。目送文老太君离开后,褚怿把八卦锁一扔,疲惫地捏住眉心。百顺溜回来时,瞧见的便是自家郎君这副黯然神伤的模样。忙上前安抚:“郎君别怕,以你的本事,一年内生个娃儿算个啥啊!”又低声鼓励:“必然是百发百中,弹无虚发……”褚怿:“……”他娘的,这脑袋怎么更胀了?※礼部这两日忙得脚不沾地,先是册封皇后,后是帝姬出降。因为必须在这个月内把嘉仪帝姬的婚事办完,时间急迫,封后、出降两样大典只能侧重其中一样。官家二话不说选择后者,以至于吕氏的封后大典竟成了大鄞有史以来最潦草的一场册封。这日上午,尚服局刚派人过来给容央试嫁衣,赵彭后脚就到,上下把凤冠霞帔、国色天香的美人打量一遍后,由衷道:“褚怿那日挨的五十杖,大抵是大鄞史册上最有价值的五十杖了。”容央白他一眼,随荼白、雪青去内殿换回常服。此刻尚服局的人已去,赵彭很是不把自己当外人,正斜斜坐在容央最爱的那张美人榻上品茶。容央也很不客气地走过去:“起开。”赵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