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韦舟
夏追在那棵树前站了有两分钟,仍然看不见动静。 她不似秦铄那么没耐心,见状只是上前一步:“那我过来了。” “别!”那人终于忍不住出声。 那人的声音里含有过量的清澈,在他们这个年纪里多少有些奇特,让人一时不能分辨其性别。 “你别过来……我自己出来。” 嘴上这样说,那人却只是探出半个身子晃了一下,没等夏追看清他的样子,就像被针扎了一般缩回黑暗中。 “你是谁?” 那个人不说话。 夏追作上前状。 那人忙道:“我不是故意的!” 这回夏追分辨出来了,这是个男生。 “嗯?” “我、我真不是故意的!”这男生语无伦次道,“我只想在这儿清净一会儿,不知道你们会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好像怕夏追来追责似的,他忙接着说:“我没有偷看你们!我一眼都没看——不知道你们是谁。” “真的吗?” “真的!”他底气足了些,“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请你相信我!” “我相信。” ——下一秒,夏追绕过树,站在他面前。 少年被抓了个正着,第一反应居然是捂住眼睛,嘴中还振振有词:“我没有看见你,我没有看见你,你快走吧。” 羞惭的红色从他下半张脸一路蔓延到脖颈,最终隐没于校服里面的衬衫下。 “我不信。”夏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听到了是吗?”她半眯着眼观察他的神色,“那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少年百口莫辩。 这个档口了,他没反应过来自己才是抓住他人把柄的那一方,甚至于还在费尽心思地帮夏追掩饰。夏追差不多摸清了他的底,态度松快了许多。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不肯说,夏追便直接去扒他挡在眼前的手。本来以为会扒不动,不想刚被她指尖触碰到皮肤,这人就如同火燎一般移开手。 然而他拙劣的闪避又暴露了他的全脸。 不同于秦铄锋利的英俊,或是温子言优雅的风流,眼前这张脸上柔和又无害,更让人想到某种哺乳动物的幼崽。 夏追看他的眼睛,他马上就躲,却又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办,只好又转回头,诚恳地结巴道:“我一定不、不会说出去的,我发誓!” 夏追看清了他的长相,便不逼他一定要说名字,而是问道:“现在你知道我的长相了,怎么办呢?” “我、我假装没看见。” 他的眼瞳是少见的琥珀色,即使在幽暗的月光下也让人觉得清澈见底。 夏追轻轻笑了声,不置可否。 而他急于表白自己:“你相信我——我是个好人,真的!” “……是吗?” 循着少女的目光望过去,深蓝色的校裤包裹住他的下半身。 而在两腿之间,那团凸起分外显眼。 夏追回营地的时候已经是10点多了,除了值夜的工作人员和老师,学生们已经各自返回了帐篷。 按着宋一清给的信息,她很快找到了自己的那间。 拉开拉链进去,宋一清还坐在地上玩手机。见夏追回来,她便高兴起来:“小追,你终于回来啦。” “嗯。”夏追说,“在等我吗?” “有没有刻意地等你啦,我还没去洗漱。对了,刚刚晚点名,我已经帮你糊弄过去了。”宋一清把自己背包的拉链打开,递给她一盒巧克力,“吃点吧。” 她没有提秦铄的事,夏追也没说。两个人玩了一会儿,便结伴去营地不远处的简易浴室洗漱。 第二日不过八点,众学生便被老师们叫起来。 外面怨声载道,就连帐篷里的宋大小姐也鲜见地展露出起床气。她眯着眼打哈欠,半是不满半是撒娇:“干嘛这么早,今天周末啊!” 夏追还好些,起来收好睡袋,扎好头发后才来拽她。宋一清嘟囔着想赖床,但终究逃不出夏追魔王的手掌心,只能不情不愿地起来换衣服。 原城国际的学生们来的夸张,不过三天两夜的露营,大部分人也带了个大行李箱。夏追看着她在行李箱里翻翻捡捡,总算换好了衣服。 有这一会儿功夫,宋一清的脑子清醒过来。“现在浴室那边人肯定很多,我们过去要排好久的队。”她分析得头头是道,“去溪边洗漱吧。” 夏追一顿。有了昨晚一波三折的遭遇,她现在听到“溪边”这两个字就头疼。 宋一清说的“溪边”当然不是昨晚那个“溪边”。事实上,与大部分露营地一样,他们营地不远处就是溪边。算下来,她与秦烁野合的地方也只不过绕过枫叶林,拐了个弯罢了。 这次露营,男生和女生的帐篷被安排在了两个区域,离溪边的距离倒差不太远。和宋一清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等两人拎着矿泉水过去,溪边已经三三两两地聚了许多人。 两个人刷完牙洗完脸正往回走,夏追不经意往一旁瞄了一眼,突然停住脚步。 “怎么了?”宋一清跟着她看过去,恍然大悟,“你在看韦舟吗?” “谁?” “你盯着的那个男生啊——韦家新认回来的小儿子。”宋一清打量了几眼,便收回目光,“确实长得还挺好看的,怪不得昨天顾其蔷念叨。” 怎么又和顾其蔷扯上关系了?夏追拧起眉。 不远处的少年似乎察觉到来自此处的目光,叼着牙刷抬头望过来。看清来人的模样,他的脸在瞬间红得像被开水烫过了一样。 韦舟下意识抬脚往后退,不仅踢翻了自己的水桶,还显而易见地把自己给呛住了,手忙脚乱地低头咳嗽。 真够废物的。夏追收回眼神。 宋一清毫不犹豫地就告诉了她韦舟其人的一切。照她的话来说——“他可真好运。” 可不是嘛,身为韦家掌权人的众多私生子之一,当初他爹并不知道自己搞出了个孩子,只给了他妈一笔遣散费。而韦舟自小和母亲一起生活,在普通人里算是过得十分滋润了,既没有兄弟姐妹间的勾心斗角,又无家族重担在身上,除了性格内向、朋友不多以外,没别的烦恼。 舒舒坦坦活到了十七岁,他又走了狗屎运,在路上随便帮了个老人指路,就指到了自己亲爷爷身上。要不说是天时地利人和呢,他那双浅色的眼睛实在太“韦家”了。老人家看着这张脸沉吟片刻,便找人去调查了他的身世。 结果可想而知,他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回了韦家。要说一个私生子认祖归宗也不是大事,偏偏这私生子讨了大家长的欢心,便从“杂种”一跃成为“小少爷”,就连他那到处播种的爹也对他关照有加。 韦家啊,老牌豪门中现今唯一能与秦家抗衡的家族,一个小少爷的含金量毋庸多言。就连眼高于顶的顾其蔷知道了这个转学生的身世,也忍不住心动。 这简直不是“真好运”可以解释的了,夏追觉得他上辈子可能救了银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