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杖家的日常(2)所谓兔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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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府台东区浅草的商店街 夜晚的降临,似乎让这片聚集了手工业者和商人的区域,彻底地“活”了过来。在电费非常昂贵的现在,不少店家却亮起了外面罩着一层灯笼架子的电灯,为一幢幢古色古香的木质和砖瓦建筑增添上几分电气化的气息。 这条街道的两侧,还保留着大半江户时代町家(注1)风格的建筑,只有极少一部分销售西方传过来的物品的西式商店,被建立在人流量最多的地方,例如银行,西服和洋装店还有西式蛋糕店。 在街道上行走,或进出两侧商铺的人们,或商铺与流动摊贩的主人,或多或少受到了先皇突然死去带来的冲击,脸上的笑容很淡,或面无表情,或眉宇间流露着感伤。 这是先皇将统治者人神化带来的影响,虽然他的维新之举也为这个国家带来了不少裨益,但并不能否认他和拥护他的官员们的一系列举措,给周边国家和某些人群也带去了伤痛。 虎杖悠真的目光,在几个面带喜色的武士打扮的男人身上略作停留,又很快地被街边小贩推着的刨冰车给吸引了过去。 还好,这个激进的统治者,已经死去。剩下要解决和剪除的只有那几个对后世影响重大的人了。他相信自己的“乖狗狗们”能够自己处理好,如果他们还想要活命的话。 时透兄弟一左一右地拉着虎杖悠真羽织的下角,将五条悟这个“看上去很可疑”“心怀不轨的怪人”给挡在一侧,这个主意还是时透有一郎这个还在记仇五条悟抢了他的红豆年糕汤的孩子想出来的。 “以后绝对不能变成冤大头和白毛男那种人!听到了吗,无一郎?” “哪种人?” “他(虎杖悠真)看上去就是被那个白毛给骗了的冤大头滥好人。”时透有一郎看着正在为五条悟随手买下的苹果糖付钱的虎杖悠真,忍不住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对着自己的弟弟吐槽了起来,“早就说了不要让你收收你的好心,真不知道你们捡了个什么东西回来。”光吃不干活的吞金兽吗?看上去就跟镇里那个年纪轻轻,却游手好闲的镇长儿子一样。 “但是哥哥吃得也很高兴啊,五条先生买的甜点。”时透无一郎困惑地看着自己哥哥嘴边的塘渣,“哥哥还吃了三个栗子糕,比我多了一个呢。” “啰唆!”时透有一郎羞窘地红了脸,“那不是那个穷鬼买的!又不是他付钱!笨蛋无一郎!你被他收买了吗!?” 五条悟丝毫没有在乎两个男孩当着他的面讨论着他是不是无业游民的事情。 这个世界没有诅咒,人们不会产生咒力,因此也没有咒灵的诞生。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个世界就是安全的,在每一个太阳无法照射到的角落,在每一个夜晚里,都有人类死于鬼的袭击。 而每一个鬼,都是由人类变成的。每一个被鬼王鬼舞辻无惨的血液所污染的人类,都有变成鬼的可能性。 不是诅咒,但具有诅咒相似性质的东西…姑且当做是这个世界特有的“诅咒”吧。 所以…他的小男朋友现在也是鬼了,或者说介于人与鬼之间的状态。 啊,好麻烦诶,祖宗是鬼,后辈也要跟着变鬼,是什么搞笑的宿命啦! 五条悟在抬手宰了一条暗巷内,穿着町人服饰的男鬼后,皱着眉,眼罩后的眼睛盯着地上正在蠕动着的rou块。他在上面看到一丝很淡的,类似于诅咒但又不同的气息。但这气息与纠缠在虎杖悠真身上的那种诅咒又不太一样,并不同源,但确实属于同·一·类·型的东西。 所以说,这些恶心的东西,是那个鬼舞辻无惨制造出来的产物? 他的小男朋友也能变成这样吗?一滩会蠕动着地烂rou? 哇!这可比那些烂橘子来得让人掉SAN值诶!是克苏鲁神话入侵了吗? 五条悟转头去看巷子外正在排队买刨冰,还不忘带孩子的虎杖悠真。后者像是感觉到了他的注视,回过头来,朝着他挥了挥手,指了指卖刨冰的商贩,似乎在询问他要不要来一份。 好像哪里不对,又好像跟之前那样…算了。 五条悟冲着虎杖悠真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然后再次抬手发了一记小型的“茈”,彻底湮灭了这滩黏糊在脏污暗巷内的血rou。他将双手插在口袋里,轻快地朝着虎杖悠真走过去。 只要这个人还是虎杖悠真就好,就算变成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也有信心可以应对。 “我要吃加了双倍甜炼乳的哦。”五条悟无视了时透有一郎的瞪视,笑嘻嘻地揽住虎杖悠真的肩膀,在他雾蓝色的头发上亲了一口,“要最大份的,你请我。” 虎杖悠真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几乎要贴在他身上的五条悟,想了一下,也没有拒绝。他挺喜欢看到五条悟吃到满意的甜食时,脸上的幸福的表情的…就跟小孩子(时透兄弟)一样。 “你在干嘛啊!!!”放开你的手!懒惰的白毛! “你走开啦!!丢脸的家伙!!” 时透有一郎喊着时透无一郎一起把五条悟这个庞然大物从虎杖悠真身上拉开,两个小孩努力了很久,愣是没能将这只没骨头的大猫给拉开,反而换来了几个五条悟充满挑衅意味的鬼脸,气得时透有一郎哇哇大叫。 “去去去,现在是大人们谈恋爱的时间,小朋友看了会长针眼哦。” 虎杖悠真摸了一把时透有一郎的头,后者黑着脸移开他的手,气鼓鼓地转过头,不说话了。 “这个时间点,日本的确已经制造出了炼乳(注2)。但在价格上,牛奶还是属于比较昂贵的饮料,更何况浓缩后的炼乳。”这种流动摊贩很难见到炼乳。 虎杖悠真看了看立着的木片上的文字,熟稔地跟卖刨冰的小贩打了声招呼。 “没有炼乳,蜂蜜牛奶可以吗?树莓果酱?或是黑糖糖浆?” “我都要!唔…等等,悠真现在吃得了这个吗?”大白猫身后虚幻的尾巴晃了晃,不经意地试探道,“不要到时候恶心到‘哇’地一声,吐在我身上哦。” “可以啊。而且,我也不至于吐在你身上。”他只是吃不出味道,又不是吃不了人类吃的食物,“晚餐要吃牛rou锅吗?还是想试试樱rou(马rou)?” “哼,”五条悟接过了那碗堆得满满地刨冰,并没有第一时间拿起来吃,而是低头,一口咬掉了虎杖悠真手上另一碗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刨冰尖尖,倏然脸色一变,“噫!好酸!” 白色的大猫在时透有一郎的嘲笑声里面皱起了脸,吐着敏感的猫舌头。 竟然是酸梅还有金橘酱!故意的吧!谁干的? “活该!”时透有一郎朝着五条悟做了个鬼脸,拿到了他自己的刨冰——被猫啃过的那一份。 “哥哥,五条先生没事吧?他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少发散你那过剩的善心!谁管那个吃白饭的啦!有的吃就不错了。” 即使浅草一片繁华的模样,背地里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吃不上饭呢,就像他们接住了几天的灶门家,也只是有得吃,但不是顿顿都能吃饱。 以前他们也是如此。 “唔。”——哥哥突然变得好活泼哦。 咬着勺子的时透无一郎看看自己的哥哥,又看看前面不知道为什么又黏在一起的大人们。 原来“男朋友”是这种可以互相亲亲抱抱的男性朋友吗? ** 东京,某个茶屋的房间 哐当—— “咯咯咯——” 一个化着浓妆的年轻艺伎,垂着一双不断滴落鲜血的素手,伸手将摆设的花瓶砸在地上。她的脚边躺着一个穿着打扮富贵的中年男人,血液咕噜噜地从那已经暴露出白色气管和血红肌rou纤维断面的脖颈流出,混杂了血液的气泡音,从富商那已经无法说话的喉管口传出,是他临死前所发出最后的声音。 “都是废物!” 美艳的艺伎的袖子里飞窜出一根粗壮的血rou触手,彻底劈碎了富商的头颅。她看也不看脚下那具无头的尸体,发髻上的珠花和流苏随着她的大幅动作,剧烈地摇晃、相互碰撞了起来。而这细碎的声音似乎惹恼了这位脾气糟糕的艺伎,她用力一地一把扯下了头上的首饰,砸在了脚下的血泊里。 那个人,到底是谁!! 那个抬手放出绚目紫色光芒的白发男人!! 竟然除了有除了太阳、日轮刀和紫藤花毒之外,能够杀掉她制造的鬼的人!! 假扮成艺伎,藏身在人群中打探蓝色彼岸花下落的鬼舞辻无惨,此刻又惊又怒。掌控着所有鬼的她,自然能够轻易地掌控每一只鬼的思想、行为和身体,透过她所掌控的这些鬼,看见他们所看到的一切。虽然这份联系会因为距离的长短而有强弱变化,但当时那只被白发男人杀掉的鬼所处的位置,和她正好同处东京府内。 她读取到了那只鬼临死前,全身细胞都在恐惧着的情绪。 那不是属于太阳的力量!那是新的一种她从未见过、能够消灭鬼的力量! 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跟他作对!人类就不能自觉点,乖乖等着被鬼吃掉吗? 可恶! 自从珠世那个女人跟京都那只凭空出现的鬼,联合在一起之后,她做什么事都诸事不顺!!下弦鬼这一百三十年来更换频频,甚至一百一十年前一连被对方击杀了三只上弦鬼! 虽然只是失去了最后那几个上弦,但那个家伙!重伤了他手里最强的黑死牟! 可恶!这群废物!!为什么这么弱?! 十二鬼月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那只使用着那个男人的呼吸法和剑技的鬼!!还有那张脸!!当年继国家的人和日之呼吸的使用者,竟然还有漏网之鱼吗? 他是怎么变成鬼的?她可不记得…是那个给她治疗的药师一族做的? 作为鬼竟然帮助人类杀鬼?恶心!!可笑至极!! “鸣女!” 叮—— 随着鬼舞辻无惨一声娇喝声落下,血腥味弥漫的茶室里凭空响起了琵琶的弹奏声音,琵琶音落,鬼舞辻无惨便回到了这个被鸣女掌控着异空间,无限城。 这个不见天日、错综复杂的无限城成型于鸣女的血鬼术,就像是不存在于现实世界的坚固城堡一样,与外界隔绝开来,除了鸣女之外,谁也无法自由地进出这个空间。 这也是鬼舞辻无惨自上弦鬼被单杀后,一直长期躲藏的地方。 那只敢光明正大地盘踞在京都御苑内的鬼,是绝对不会找到这里的。 等他找到蓝色彼岸花,进化成为真正的完美生物,他一定要杀了那只敢于跟他作对的鬼!! “召集所有十二鬼月!!” * 东京府台东区浅草的商店街 “哈啾——” 虎杖悠真突然捂着嘴,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仅仅在这个卖刨冰的摊贩前停留不到半小时,小贩带来的冰块和配料就全部用完了,其中大部分冰块制成的刨冰,全部进了虎杖悠真的肚子里。 “呀,冰吃多了,感冒了吧?”五条悟顺势捞走了虎杖悠真手里的第三十七碗红豆泥牛奶刨冰,两三口便将满满的一碗吃掉了大半,舔着嘴边的红豆泥,半开玩笑地说道,“或者是有哪只偷腥猫在想念小悠真呢~” “喷嚏多…是有人在骂我吧。” 虎杖悠真想了一下,自觉自己最近没有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也没有故意偶遇鬼杀队的剑士(特指那某个性格暴躁的柱),除了换了几个上层的人,忽悠了一下产屋敷家的当主,钻了几个言语的漏洞,刚睡醒一年的他,还算是比较“安分友好”的。 ——那些帮虎杖悠真收拾烂摊子的人,恐怕快不认识“安分友好”这几个字了吧。 “诶——小悠真被人讨厌了吗?竟然有人敢偷偷地说小悠真的坏话吗?好没胆~~”五条悟放下吃空了的木碗,还给了小贩,目送着这个大赚一笔的中年人乐呵呵地推着流动推车归家,“那个人绝对不是我哦,我向来都是当着悠真的面说你的坏话给你听的呢。” 虎杖悠真看了五条悟三秒,将口袋里的手帕掏出来,擦掉不知道是不是男人刻意在嘴角留下的豆沙。因为两人靠的很近,虎杖悠真也在五条悟身上闻到了一丝鬼舞辻无惨所制造出来的鬼的气味。 虎杖悠真橙黄色的双眼里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悦,但也没有特意点出的意思。他主动拉起了五条悟的手,朝着正挤在乌冬面流动摊旁好奇地探头探脑的两个孩子招了招手。 “该走了,先带你们去买衣服…悟先生想穿西服还是和服?” 五条悟身上的衣服和裤子,还是他刚来到这份世界时,身上穿的那一套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黑色制服。 “啧!就没有其他的选项吗?我才不想穿得跟老爷爷一样啦!”五条悟低头瞄了一眼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勾起嘴角,像是很满意虎杖悠真的举动,“但是如果是悠真的话…我接受情侣装哦,直接穿悠真的衣服也不是不可以呢。” 虎杖悠真看着五条悟将两人从简单的牵手,变成了十指相扣的姿势,抿了一下嘴唇,无视了其他行人朝着他们投注过来的目光和窃窃私语。 也不知道是谁说过,所有的穿越者都会伴随着永恒的孤独,直到他在异世死去。因为目光所及之处皆非故土,身边之人也无从知晓他们的过去,也无人能够分享穿越后,对陌生世界的彷徨不安和恐惧。 虎杖悠真等到了他的猫,和他来自同一个世界的,知晓他的部分过去的同伴。一个…能够被他放置了血鬼术标记在体内,浑身上下被他的气息沾满了身体的…情人。 是情人啊…这个身份… 那么,接下来呢? 如果他们,都回不去原来的世界的话…他是不是能够独占这只善良的大猫了? 但是…总觉得如果不回去的话,他一定会失去一些不想失去的东西,例如那只经常在他沉睡的时候,在他脑海里絮絮叨叨着家常话的粉红色小狗。 他得回去…回去把属于他的东西握在手里,然后,挖出那个叛徒的脑子吃掉。 “悟先生…有想过回去的事情吗?” “诶?悠真想要回去了吗?”五条悟强行挤开了拉着虎杖悠真衣角的时透有一郎,在男孩的怒视下,嘻嘻哈哈地揉乱了男孩那一头长发,“嗯…要怎么回去呢?看不出来悠真竟然这么怀恋故土诶。是想念悠仁了吗?都有了猫了还想要把别人家的狗带回家,好花心啊,小悠真。” 「悠仁」?听上去名字和他很像…原来是那只粉红色小狗的名字吗? 原来如此,是「弟弟」吧?他可不认为自己能够忍受一些废物压在他的头上,肆意行使兄姐的权力,对他指手画脚。 “狗吗?那不是本来就是我家的吗?”虎杖悠真随口反问道,神情淡定,就像是什么也没有遗忘一样,“还是说…悟先生也想住进来吗?” “诶~~原来小悠真是打着这种坏主意吗?想要跟老师同居吗?” 虎杖悠真感受到了手指指间传来的力道先是加重了一瞬,又松了开来。他突然有些好奇五条悟这个人的国文到底是跟谁学习的了,为什么总会歪到奇怪的地方上? 不要用问题回答问题啊…而且,就有那么喜欢他这种恶人吗?就连昨晚尝到的血液里,全部是那种欢喜的、柔软的记忆。 还有,同居这种东西… “…是悟先生想要住在一起吧,就那么不放心我吗?” “是啊,不止想要住在一起,还想要住到悠真的心里哦——怎么样!这种说法有没有超级油腻的?” “即使我现在算不上是完全的人类?” 明知故问的大白猫像是开玩笑的一样,用另一只空着的手,点了点虎杖悠真的心口。 “无论悠真变成什么样子,我的灵魂告诉我,你一直都未曾变过。” “所以——悠真是在担心什么吗?要告诉我吗?我会是一个很Nice的倾听者哦。” 五条悟那只放在虎杖悠真心口上的手,像是穿过了那层层薄絽和服,皮肤肌rou,穿过了虎杖悠真的胸骨,触碰到胸膛里正在跳动着的心脏。 这种被看破了的感觉,令虎杖悠真感到…有一种复杂而微妙的感觉,不是不安也不是害怕,似乎有点欢喜的成分。 他在,为了什么而欢喜? “不要岔开话题,也不准你像早上那样敷衍。”五条悟拉起和虎杖悠真相握着的手,做了一个虎杖悠真似曾相识的动作——他亲吻了虎杖悠真的右手的中指指根。 ——因为喜欢你,所以,想要听到你的正面回答。 在五条悟的嘴唇落在虎杖悠真的指根的瞬间,他们所处的商店街像是在一瞬间摁下了静音键,所有的喧嚣从虎杖悠真的耳边消失。他侧头,盯着五条悟的被眼罩遮掩了大半的侧脸,对方似乎很有耐心地在等他说些什么。 虎杖悠真突然有一种想要再次相信一个人,对他倾诉的冲动…就像是上辈子的他,对着最初的出目次郎,诉说了他想要掌控整个纪伊,乃至称霸南海道地区的梦想和计划一样。 “啊!那间店有卖牛rou锅!也有樱rou!我们吃那个吧!” 时透有一郎的声音在这个时候突然响起,打破了两人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迷雾里探出头来的诡异气氛。 见虎杖悠真的注意力转移到时透兄弟身上,五条悟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一脸不爽。 “啧!” 五条悟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这么讨厌不识相的熊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