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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手足情深有利有弊(02)

    

十、手足情深有利有弊(02)



    02

    李令之消沉了好一阵子,外表看不大出来。

    她算是大病一场,断断续续躺了小半月,近来略欠血色,眉目隐约拢薄薄三分倦怠的烟岚。

    李成平帮忙告了假,李令之就安心休养,仿佛回到前些年,出门是养病生活的点缀,在家过得规律而乏善可陈。

    晨起做早课,诵经一并练字,听执事回报家中琐事,处置完琢磨会儿残棋,上午便很快打发了。

    午后,小睡片刻,等日头收起狠辣,沿水道在府里散步,回屋来与侍女们玩各类游戏。

    偶尔走得远,李令之绕回堂屋撞见她哥哥回家,不知道偷溜出去见谁坏了心情,长眉紧蹙,似乎在想事,把玩腰里莹白的环佩,脚步心不在焉。

    一照脸,李令之就打哈欠说困,扭头奔回房,几次三番下来,没正经搭理过李成平。

    于王府诸人,县主与往日一样温和可亲,从来不摆脸色,也无甚脾气,吃食略讲究些,再好伺候也没有。

    只有李成平头大如斗,笃定他meimei是生气了。

    李令之自幼文静,小时候在弘文馆被人推倒不晓得哭,可见天生也呆。她做女道士长大,平日说好听是淡泊脱俗,说难听不就是爱答不理,十回置气,九回他都摸不着头脑,真是很麻烦!

    李成平的闭门思过,有起码一半时间在思考如何与meimei和解。这日与裴珣喝酒,原本叫了伎乐在旁弹琵琶,凡拨弦重一点,李成平就心惊rou跳,只得烦躁地令人退了。

    “要不我打个折子,直接送樱时去找玉华?你也知道,她就盼着这时节去玩儿呢。”李成平左右琢磨。

    裴珣头也不抬,专注守候泥炉,只顾温酒的火候,淡淡道:“她是遭了连坐一时心气不顺,过阵子自然会好,你要自作聪明来这一出,她说不定更不高兴。”

    李成平头疼道:“不能去当差而已,平时也没见她多积极啊?”

    裴珣反问:“你看看自己,不积极和不能去能一样?”

    李成平想了想,悟了。他不乐意去宗正寺没错,现下在家照样憋闷,是这么个理。过一会儿,又烦恼:“最近连着落雨,眼看就要冷,没好全又病了怎么办?先时她落水那一回躺足半年,真是把我半条魂都吓飞了。”

    “怎么突然咬牙切齿的?”裴珣不明所以,只觉得好笑,给他倒上一杯刚热好的酒,“实在担忧,多歇一阵再回舍人厅也无妨。”

    李成平道:“圣人不在,她才不肯去舍人厅坐监。”

    裴珣道:“也未必要去舍人厅,太子今日还问我樱时如何,看着是想她过去。”

    李成平与他碰杯,挑眉道:“只怕有人不乐意樱时去东宫。”

    裴珣微微一笑,“殿下乐意就好办。”

    二人对饮,在王府北角一座临湖山亭。山亭正屋南北贯通,悬数层薄绡,不时被微风撩起,露一角近岸景致。

    月上中天,水边渐次亮起灯火,湖面波光粼粼,清亮如镜的明月碎成红尘里百千万块。

    静夜天阔云闲,有洞箫声起,清润悠扬,似远在深山,似没入幽谷,乘风而来如在耳畔低低浅语。

    李令之燕居看书,听一阵婉转起伏,起身循声而去。

    湖心灯火通明,廊下一道人影执箫,长身而立,隐约可见另一人安坐榻上,背靠凭几,似乎陷入了难得的沉思。

    李令之一路行来,指尖染了霜似的发凉,将手里风灯交予身后侍婢,她对迎来的裴珣倒是有笑脸,“宗彦,哥哥还醒着吗?”

    裴珣笑而不语,里间李成平从榻上一跃而下,略有点不稳,桃花眼还算清明,急道:“身体还没好,怎么就穿那么一点?”

    裴珣这才续话:“你看见了。”

    李令之杏眸微眯,冷淡道:“哥哥,走直线过来。”

    李成平脚下一顿,正色道:“我没醉,我不走,走了的才是醉了呢。”

    裴珣差点笑场,这可真是在努力表现啊。

    靖王昔年延请当世名医洞玄观观主梅凌寒为李令之调养,人常说久病成医,李令之对学医不太感兴趣,倒也用心琢磨过一阵药经,特地为好酒的哥哥研制出了独家醒酒秘方。

    别人修道,钻丹房炼长生药,李令之修道,钻丹房专煎醒酒汤,缺了点仙气,还是很实用的。

    平心而论,李令之出品醒酒汤的确格外有效,来过淮南王府喝酒的都说好,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一动手,总能将一切平平无奇的原料炖出刷锅水的味道,再多橘皮甘草也无法拯救,简直匪夷所思!

    出乎意料,李令之十分轻易地放过了李成平,大概真被那股子认真劲儿唬到了,“看来的确挺清醒的,那过会儿再喝好了。”

    哪怕再讨厌醒酒汤,这会儿哪有不依的!李成平忍痛应声,内心喜出望外,自觉得罪meimei一事就此翻篇了——还能想着送醒酒汤,显然没气到无可救药嘛。

    裴珣的辈分落兄妹俩一截,其实还年长些许,从小看惯二人你来我往,依然会被愉悦到,他体贴地招呼李令之,“里面坐,风口入夜有些冷了。”

    喝酒的人不在乎吃食,就些小菜能消磨良久,此时不适合招待病人,尤其还是个挑嘴的病人,裴珣想到此节,留下多嘱咐侍婢一番。

    李令之一坐定,就从食盘里挖出块桃脯,甜津津的味道融在口腔里,蜜似的往心里流,她眼角微红的小痣愉快地要飞起来。

    李成平向来不碰果脯蜜饯之流,嫌弃齁甜,光看她一脸心满意足就腻歪得牙疼,又焦虑她燕居衣着单薄,捞来外衣,恨铁不成钢地往她脑袋上盖:“披上,别又冻着。”

    李令之无可无不可,为了安抚她哥哥那颗脆弱的心,才默默整束起衣襟,卷着过长的袖子问:“刚才那是教坊新制的曲子吗?”

    裴珣正好回来,答道:“善慧信里捎来的,只完成半阕,谱完还早呢。”

    李成平立刻道:“那先说好啊,等玉华这曲作完了,可得请我们去府里听,也不枉我将别人送的名箫给你了。”

    裴珣莞尔,“那是自然。”

    三人围坐一桌,裴珣特地多打量李令之两眼,欣慰她眉间不再郁郁,“看起来不错,善慧可以放心啦。”

    李令之勾起嘴角,复又压下去,嗔道:“玉华肯定玩儿的很开心,哪儿还会记挂我?”

    裴珣叹气道:“驸马在京,殿下一点不想,县主不去,殿下已经无聊到想回来了。县主不要拿乔,显得我好可怜。”

    “不要嫉妒我啦!”李令之没忍住大笑,又问,“这么晚同哥哥在聊什么呢?”

    裴珣顺口就卖朋友,“是从南忧心你生气,愁得要抓头发。”

    李成平恼羞成怒,“裴宗彦!”

    “不怪哥哥。”话虽如此,李令之依然不解气的白了李成平一眼,让他敢怒不敢言,对上裴珣笑谑的目光,却难免纠结,“宗彦,我看起来很吓人吗?”

    “圣人不是夸过你‘惠心有孚,柔范端庄‘?”裴珣慢悠悠说道,态度一如既往陈恳,“其余嘛……不可说,不可说。”

    李成平咳了一声,嘴角要弯不弯。

    “如此。”李令之面不改色,像失了兴趣,转口就清清脆脆下逐客令,“烦请裴侯收拾行礼回自家去,淮南王府不招待啦。”

    裴珣一点也没有要被扫地出门的自觉,还认真和她打商量:“今年不给,明年如何?”

    李令之比他还一本正经,语重心长道:“明年的事明年再说,裴侯现在快去收拾吧。”

    李成平乐得笑个不停,“宗彦,六月债还的快啊!”

    自圣驾移宫,太子监国,上京中再无朝会,各官署逐渐松懈,即便最严苛的御史台也不例外。裴珣手头的事是永远办不完的,至少还能自主选择下班,第二天继续,晚间于是空闲许多,不时会来淮南王府陪闭门思过的李成平喝酒,喝多了理所当然地留宿,空荡的客院只他一位长居,仿佛王府第三个正经主子。

    裴珣原本就有爵有赐宅,尚主大婚后侯府与敕造公主府联通,可占一坊之半,府里家令、执事、仆婢一应俱全,并无人敢短驸马的用度。

    玉华公主是否去熙山,宅院里只一人不同,便截然不同了——家里没个挂心的人在,日子怪没滋没味的。

    这话很难和不解风情的兄妹俩说清楚,裴珣摇摇头,自矜的语气中带了点同情,“你们不懂。”

    当年裴珣南下办了次差,差点回不来,一回京就求娶玉华,最震惊的不是公主的亲妈而是小舅李成平。对端方青年一颗装满女霸王的心,李成平至今无法理解,何况人不在还要听表白。

    李成平有点被恶心到,“我其实不是很想懂。”

    裴珣觑他一眼,凉凉道:“郡王年二十有三,最好快点懂,别叫人恨郡王是根木头。”

    李成平素日被催婚催烦了,提不起兴致,懒洋洋往后一靠,敷衍道:“这种事谁说的准,没准下回我出门一转,就遇到合心的了呢?天赐良缘嘛!”

    裴珣“哦”了声,像笑又没笑,意思不言而喻:出门要么马场,要么校场,或许还有酒楼,你能遇到什么人?

    此时用破罐子破摔来形容李成平可谓妥帖至极,李令之倒全无所谓,毕竟世间从没有meimei强押兄长成婚的道理。

    她的想法纯是幸灾乐祸,“那劝哥哥动作快些,圣人可是摩拳擦掌,要一边相看太子妃,一边给你挑个好王妃呢。”

    “看着,长龄才几岁,选三五年妃都有可能,不急!”李成平大方一挥手,堪称豪气干云。

    兄妹说话时,裴珣在旁边布棋盘,收拾好了趁间隙问:“樱时,来一局吗?”

    难得有同好相邀,李令之兴致勃勃点头,“手下留情啊。”

    裴珣不由失笑,“明明该我说这话才是。”

    当下裴珣执墨,李令之执白,两人都不是逞凶斗狠的路子,边聊便下棋,悠闲又愉快。李成平不擅棋道但爱凑热闹,他偏帮meimei,殷勤与好友添酒,一张嘴闲不下来,泄洪似的倾倒不知道哪儿听来的八卦,还踊跃争当狗头军师,烦得好修养的裴珣也想踢过去一脚。

    时间流逝,裴珣面色微红,落子越来越慢。李成平则歪靠榻上,支着脑袋犯困,醉意上头且有六七分。

    李令之知这一局差不多了,招来仆婢,小声道:“去厨下端醒酒汤来。”

    裴珣指间黑子滚落在地,弯下腰去捡,不着痕迹推了把李成平的腿。李成平蓦地回神,正要开口,忽闻一句惋惜。

    李令之嘀咕:“可惜我没力气,只能叫人代煎,味道是差了些。”

    二人陡然精神一振,眼底郁色一扫而空。

    那可太好了!

    一听不是meimei亲自动手,李成平简直喜出望外,连带看递来的一碗漆黑汤药都顺眼了不少。他假意推三阻四,转头关切同样劫后余生的裴珣:“宗彦,快点喝啊。”

    裴珣作势深吸一口气,端起碗一饮而尽,翻手向李令之展示,柔声道:“费心了。”

    “和我客气什么呀?”李令之对他好声好气,温柔如细雨和风,扭头就瞪李成平,风雨即刻暴烈,“哥哥少磨蹭,赶紧喝了!”

    “唉!”李成平大声叹气,脸上写满不情不愿的痛苦。他拿腔拿调地表演艰难吞咽,在喝下之前一再重申:“醒酒汤真的很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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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樱妹,钓鱼执法惯犯,不自知的厨房美少女杀手

    哥哥,钓鱼执法最大受害人,能怎么办,还不是只能原谅她

    裴君,辈分吃亏,形象算得上兄长,因此此处大舅子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