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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有意义的分支剧情选项

    万佳把自己丢到床上,大概是看电脑的时间太长了,感到了一阵眩晕。

    电脑屏幕仍然停留在“我想回家”那一幕,被抱起来的小孩子隔一会儿就抖抖肩膀,一串眼泪划过脸颊,抱着他的成年男人皱着眉,一旁半透明的幽灵看起来忧心忡忡,周围还有许多面目不清的警察,再远一点是拉起的警戒线,黄色质感的纸面上,烧焦的残骸隐约还能看见房子的形状。

    没有玩家点击,剧情就停在这里。

    万佳听着电脑的嗡鸣声,无端地开始烦躁。

    人总是会想要有个安全的地方可以呆着,这样就可以被称为家了。

    这个家里到底要不要有其他人,也并没有什么硬性要求。不如说就像是养了宠物一样,如果家里有别的生物,需要照顾别的谁,有别人生活在自己的领地,那会是一件很糟心的事情。

    万佳连自己都照顾不明白呢。

    ……说到底,怎么看都……

    【我想回家。】

    幼稚的小孩子才会不顾场合的大声叫嚷这种话。

    ……如果自己小时候没有曾经同样,大声地哭闹着要回家的话,正常的成年人,面对这一幕,是应该安慰小孩子,带着孩子回到能让他安心的地方,是应该这样做,而不是突然陷入无可救药的耻辱回忆里吧?

    啊,在嫉妒“凭什么他可以被安慰”的时候会更容易察觉到自己还没消气。

    万佳小时候是被留下的孩子,被需要远行工作的父母留在家里,见面不久之后就要分别,每次分开都会叫嚷着要父母留下,但即使被接到父母身边居住,也完全适应不了,会哭着说要回到乡下——那种让人觉得被惯坏了的孩子。

    本能祈求被爱的时候因为无可指摘的理由被拒绝了,赌气地决定不要爱父母了,然后父母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只留下了保险金。

    万佳还在赌气呢。

    即使被架在了最尴尬的境地,“子欲养而亲不待”,又或者,所有叛逆小孩被恐吓的那样,当想要服软的时候已经没有机会了。

    但是万佳还是很生气。

    谁也没有原谅。

    还是觉得如果没有能力关爱的话绝对不要生小孩,也不承认自己的家里有父母的位置,即使那两个人已经不在了,也不会因为死亡而自然而然的原谅。

    这件事就那么尴尬地停留在那里,又突然在某一瞬间被唤醒了。

    【我想回家。】

    如果一个人的话,哪里都可以是“家”。

    藏在床底下和衣柜里的怪兽不会伤害肢体,只会在这种充斥着杂音与白炽灯光芒的夜里挤满空气。

    如今变成了父母耳提面命不想让孩子变成的那种,没有正经工作、啃着保险金过活,甚至往奇怪游戏里充了70w的烂大人,因此额外有种把父母挫骨扬灰了一样的愧疚感。

    ……无论万佳做了什么,都不会有人能跳出来指责,“你做错了”,然后和万佳大吵一架,让万佳一边大声说着“我自己的钱我自己分配有什么问题”一边躲起来不见人。

    ——虽然万佳已经跳过了所有步骤,过上了躲起来不见人的生活了。

    “……嘁。”

    万佳的生活是一个无底洞。

    再多有趣的东西都填不平,没有办法自在的享受,所以无法用多巴胺掩盖对生活的无力感。

    ……没办法,万佳就是这样,每一步都在给自己往更糟糕的处境铺路,没有办法走在努力就可以感到快乐的、正确的路上。

    想哭的感觉和茫然感混合着,万佳迷迷糊糊的入睡,临睡前最后一个想法是,要不然去找个班上……?

    *

    玩家坐在沙发上,托着下巴看着闪雪花的老式放映机。

    一张DVD光盘被弹出,逐渐停止旋转的碟片上用手写体写着编号,玩家拿起那张碟片,左手边是叠得整整齐齐的一沓光盘保护套,右手边是垃圾山一样七扭八歪堆叠着的光盘,它们很旧了,有的都已经开始落灰,布满划痕,要想看的话肯定会一卡一卡,观看体验极差。

    不远处有一个柜子。

    和这边的杂乱不一样,柜子里寥寥几叠光盘整齐的排列好了,每张都有光盘保护套,有的还有自己的DVD盒,和玩家脚边那个垃圾堆里的光盘一对比,一个是穿戴整齐的亲生小孩,另外一个是只能翻垃圾吃的流浪狗。

    玩家可没有什么保持整洁的好习惯,信奉重要的东西放在熟悉的位置就能马上拿到,找不到的东西肯定不重要。

    脚边那些光盘,都是不重要的回忆。

    那些被写好编号放进柜子里的光盘——当然也不是玩家的手笔。

    只是多管闲事的虚影存在过的痕迹。

    DVD保护套就在手边了,没错,但是这样做的话……以后所有的光盘都要编号、保护好、放在正确的位置,走这样麻烦的一套流程吗?

    玩家没有耐心去做这种麻烦事。

    “迟早有一天我会被光盘淹没。”玩家自言自语,“杂乱的记忆和整齐的记忆……有什么区别?”

    *

    睡醒一觉就能把睡前的坏心情忘记个七七八八,此乃万佳的必杀技是也。

    照常洗漱吃饭,照常发会儿呆,照常开电脑——昨天晚上没关,一进去又是那个画面。

    万佳点了点鼠标,继续过剧情。

    【松田阵平头上出现了一团黑色线条。

    “知道了……啧,先带你回家。”

    他抱着小孩上了警车,又折返回去,对着警察说了些什么,然后才开车向着画面左侧边缘驶去。

    幽灵站在原地,气泡里出现了三个点,然后是一个音符,似乎是代表开心的符号,也跟着往画面的边缘移动。】

    镜头一转,小孩站在新地图的门口,双手齐上抱着身旁那个卷毛的大腿,无论如何至少没有继续流眼泪了。

    【“……孤儿院,不要。”

    “多少先抬头看看这里是哪。”松田阵平晃了晃腿,“不是孤儿院,是我家。”

    小孩光速松手,抬眼左右看看环境,啪嗒啪嗒抬腿就往前跑。

    “喂,先换鞋!”】

    万佳用叉子挑起一口红烧牛rou面,单手在地图上点点点,点衣柜,小孩把衣柜开了条缝,万佳还没看清衣柜里有什么衣服,他一矮身钻进衣柜里,又把门合上了。

    万佳面都忘记吃了:“……追逐战?”

    显然没有突然进入什么怪物抓小孩的追逐战,再点一下其他东西,小孩又从衣柜里探头出来,先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才大大地打开衣柜门,从衣柜里跳出来。

    让万佳DNA乱动的躲衣柜小游戏似乎只是个彩蛋,到了新地图的小孩随着万佳的点击爬上爬下的拿东西看,地图不大,卧室里只有衣柜和床以及一张小小的桌子,上面还摆了半袋面包,除此之外几乎没有什么了,卧室外面就是连接着大门的狭小客厅,卫生间和厨房分布在对角线。

    幽灵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墙上的照片,背对着小孩。

    【“我时不时会想,如果那时候再谨慎一点,是不是就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幽灵低头看着小孩,“……但是,想那些事情……只是在徒增烦恼。”】

    透过半透明的萩原研二,万佳看见了一张合照,似乎是高中的毕业照,照片里两人勾肩搭背,笑得很灿烂。

    【“我只找到这个了,等水烧开吧。”

    拿着两桶杯面松田阵平穿过了站在照片墙前的幽灵,把两种口味放在小孩面前,“喜欢吃哪个?”

    ←番茄 海鲜→】

    “啊,又来了。”吸溜了一口面条,万佳面无表情,“这种没营养的选项……”

    【小孩抬高手,拿走了海鲜味的杯面。

    “喜欢咸一点的口味。”

    他把杯面桶顶在头上,在客厅里晃了一圈,找到了充电线把手机充上电,才老老实实坐在桌子前,大人一手拿着塑料凳一手拿着热水壶走近,挨着孩子坐下,塑料的摩擦声、水声,两杯被叉子固定好的杯面摆在两个人面前,幽灵在小孩的另一边飘着,“这种速食偶尔吃一次也不赖。”

    “接下来你要怎么做。”松田阵平双手环胸,“你有亲戚吗?”

    “不知道。”

    小孩晃着小短腿,“mama没有和我说过,爸爸也没有。”

    “明天还要带你去查查看档案……”】

    角落里的手机叮了一声开机,小孩一下子跳下椅子去找手机,在他拿起手机的同时,身旁出现了等比例放大的手机屏,上面写着未接来电两个,短信三条。

    【(昨天下午)From 金发池面:无论是谁拿着这部手机,请尽快归还。

    (今天早上)From 金色长发恶人颜:在我耐心耗尽之前,白兰地,尽快处理好你的小麻烦。

    (今天早上)From 黑发池面:明天一起吃个饭怎么样,我看见了超有趣的事情,你会感兴趣的。

    未接来电:金发池面x2】

    画面就停在这里了。

    万佳用鼠标在三条短信上滑动,都高亮显示可以互动。

    ……真正有意义的分支剧情选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