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未知漏洞

    “你让他成长太快了，这不是很好的方法。”一个和缓平静的女声如此说道。

    “这已经是我尝试过最慢，最温和的方法了。”一个男声慢吞吞地回答。

    “什么？你还在谁身上尝试过了？”女声的主人感到微微惊讶。

    “啧！要不是那个赌约，我才不想出现在妳这个充满狗臭味的窝里。”男声不耐烦地说道。

    一阵沉默，许久那个女声又一次回荡在这片群星闪耀的国度。

    “发生了什么？你竟然变得如此的暴躁…这和当初你跟莉莉斯说好的不一样。”

    “有意思。我很讶异你们什么都不知道，真有意思，你们才是那个搬到星界的真神…竟然连有外神跑进来都不知道？”

    “第五纪最大的笑话。”

    “阿曼妮西斯，妳可真有意思。”

    “这不可能。我们并没有感觉到特殊的变化。”阿曼妮西斯的声音在这片空间里顿了一下，“除了你在南大陆又再次挖了几个古拜朗的坟墓之外。”

    “呵呵！那是因为那个渣滓刚好砸穿我的收藏间，躺在那对傻子夫妇的棺材上傻笑！”男声的声音越到后面，越是逐渐发生音调和音质的变化。

    “泽费洛斯…那是你的养父母。”

    男声的主人，泽费洛斯回以一个尖锐刺耳的冷笑。他此刻呈现半恶魔化的模样，蜿蜒的山羊角，宽大的蝠翼，拉长变形的瞳孔，但是他还保持着人类的外貌。他的身上草草披着一件宽大的深蓝睡袍，腰带松垮的系着。

    “我的地盘被非法入侵了！它砸穿了我的屋顶！弄坏了阿兹克的棺材！那个渣滓甚至躺在我的东西上！”男声又一次重复道，这一回祂的声音已经完全失真，开始带上飘渺又重重叠叠的回音。

    “泽费洛斯，你需要冷静。”女声轻柔地说道，像是在唱一首摇篮曲，“你的本体最近一口气吸收了太多来自地底和深渊之中的污秽了。”

    “呵呵，妳又知道什么呢？不是每一次你们钟爱的地球都能逃过那些废物的纠缠。”

    泽费洛斯的语气一下子平缓下来，脸上的表情回归空白。但这并没有让他看上去显得好相处得多。相反的是，他那惨白的虹膜折射出冷光，狭长如冷血动物的瞳孔缩成两道细线。额头的皮肤被撕裂开来，流出粘稠的黑血，隐隐约约可以见到黑色的阴影在里头蠕动。

    阿曼妮西斯迅速移开注视在泽费洛斯身上的视线。祂有时候难以辨别泽费洛斯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祂身上自带的污秽已经远远超出已经陨落的古神法布提，甚至比绝大部分祂所见识过的外神更具污染性。

    祂不止一次扪心自问，与泽费洛斯进行“合作”，祂是不是在与虎谋皮，带给这个地球更大的灾难。

    一个只有序列1的阿兹克?艾格斯，真的能让祂心甘情愿地保护地球吗？

    还有那种无形无质的黑雾，到底是什么？

    泽费洛斯手上还有死神的“唯一性”和最后一个序列1的非凡特性，那是祂晋升旧日不可缺少的东西。

    祂原先认为，与谋求战神身上的“唯一性”相比，泽费洛斯手上的更容易获得，因为祂明显的弱点，那位死神子嗣。只要从那位天使身上下手，祂就能相对简单的够获得祂想要的。

    祂忘了，或许在那位天使面前，泽费洛斯表现的“人畜无害”，但是一旦剥开那层虚假的外皮后，那是一尊最少有旧日实力的疯狂邪神，祂远比祂的父亲更加可怕，只要一个念头，就会毫无顾忌的破坏一切。

    而没有一个真神能够对付祂，哪怕所有正神们再一次联合，像放逐“门”先生那样将祂赶离地球——泽费洛斯一旦离开了地球，来自深渊和地底的污染谁能镇压呢？那些污染会在屏障消失前，先一步摧毁地球上的一切。

    有光必有影，有正面就有反面，就目前来说泽费洛斯作为万物的反面和宇宙的暗面，才能将现在的一切维持一种危险的平衡。

    神国里面的客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祂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端坐在祂的神座上。

    所以说，祂最讨厌和这些性格复杂又反复无常的人打交道，除了那位愉悦犯，还有现在泽费洛斯这个类型的精神异常者。

    占卜俱乐部的女会员泰莱丝夫人起身送走她的客户，一个只有八九岁大的黑发黑眸男孩。这个男孩是蒸气与机械之神的信徒，他经常试图说服她神秘学都是骗人的玩意。

    “我不相信占卜，米丽雅。”男孩咬着手里的红莓果酱甜甜圈，一脸严肃，“我们要相信科学。我爸爸说塔罗牌算命是骗人的玩意”

    “我爸爸还说了妳以前考试，遇到不会的数学题就是丢硬币，结果每一题都选了错误的答案。”

    泰莱丝夫人忍不住伸手摁了摁额角，脸上的笑容微微僵硬。

    “占卜不是万能的，我的孩子。但它是你的灵做出最真实的预示。”

    “至少我准确的算出你偷偷掉包了你哥哥从迪西港寄来的信。”年轻的少妇朝着男孩揶揄地眨了眨眼睛“我可是资深的占卜者。”

    男孩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胡说，我上次碰到伊丽莎白小姐，她说这里最好的占卜家是莫雷蒂先生。”

    “非常厉害的大师。”

    泰莱丝夫人的眼珠微微一转，想到了摆脱这个男孩纠缠的方法。她再一次加深了脸上和善的笑容，微微弯腰，双手轻轻摁在膝盖前，看着男孩。

    “你说得没错，莫雷蒂先生是一个具有真才实学的绅士。他是一个真正的占卜家，这是我不能比的。你为何不试试，让他信仰蒸气与机械之神呢？”

    男孩黑色的眼睛一亮“如果我说服他了，妳会愿意相信科学吗？”

    “当然，我可是罗塞尔大帝的粉丝呢。”

    男孩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我会去找他，他在哪？”

    “你可以去问问前台那位美丽的女士，她和莫雷蒂先生的关系还不错。”

    男孩蹬蹬蹬地跑进了占卜俱乐部的前台方向。

    泰莱丝夫人脸上的笑意在男孩背对她之后，迅速消失。她嘴角微勾，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上带上少许嘲讽。

    她提起裙子，轻轻地转头走出了占卜俱乐部。

    刚打开门，就看见一辆马车停在街边。马车夫是她所熟悉的那位。那位靠在马匹身上的白发老人朝着她点了点头，为她打开了车厢门。

    “今天似乎晚了十分钟，夫人。”

    “德维尔的小儿子缠住我，要我相信科学。”

    “我建议妳早点处理掉他。德维尔可不是个好糊弄的角色。”

    “呵呵，我还以为你们打算让我做一辈子那个老头的地下情妇呢。”

    老车夫沉默了，很久没有说话。泰莱丝夫人也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缓缓地摇晃着手里的孔雀羽毛扇子。

    “要低调一些，我们的住处已经来访了好几批猫头鹰了。”老车夫说道。

    闻言，泰莱丝夫人姣好的脸上带上淡淡的薄怒和不悦。

    “只不过是一些抓老鼠吃的扁毛畜生，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忌惮它们。”她嘲讽地笑了，“难道你对羽毛过敏？”

    “如果妳想要加入我们，获得神祗的恩赐，最好管住妳的嘴。”

    “哼。”

    “看到猫头鹰，躲着点。我们现在还不是和它们起冲突的时候。”

    坐在外头的老车夫眼睛盯着前方，满是皱纹的老脸一脸严肃。他谨慎地看了一眼天空，并没有看见任何一只飞禽在他的头顶上。

    “妳觉得我们人类的世界就这么小吗？那些上古存在的精灵，巨人，吸血鬼，魔狼等等真的灭绝了吗？要知道在那些秘典里面，我们人类不过是小小的附庸。”

    “妳相信造物主创世论吗？我们真的是祂创造出来的生物吗？那些古老的强大物种又去了哪里？”

    “我们崇尚回归自然，我们渴望了解世间的奥妙和规律。而我们信仰的神祗会为我们指引出通往真理的方向。”

    “我不明白为何选上德维尔。难道是因为他比其他权贵多了一点可笑的同情心？”

    “这不是偶然…因为他碰了不该碰的，他是吾神指定要的人。”

    “将他吸收到我们的教派里面，让他使用‘那件东西’，吾神的光辉就能再一次洒向这个愚昧的世界。”

    老车夫驱赶着马车，拐了个弯。他和迎面而来的公共马车的车夫互相微笑着，点头致意，丝毫看不出他是一个邪恶教派的小头领。

    “‘那件东西’我已经放在妳的餐桌上了。记住妳的任务。”

    老车夫将泰莱丝夫人送到一个带了小草坪的双层洋房前，在她下车之后，又驱赶着马车离去。

    泰莱丝夫人冷着一张俏脸，踩着高跟鞋走上了米白色的木阶梯。

    高跟鞋咔嗒咔嗒地叩击在地砖上，仿佛敲在她的心底。

    她走到光面的褐色餐桌前，餐桌上放着孤零零的一个首饰盒。她拿起首饰盒的那一瞬间，盒子里面传出叮铃叮铃的声音，似乎里面有个铃铛。这个首饰盒很沉重，却只有她两个手掌那么大，顶部镶嵌着几颗圆形的水晶石，深色的花纹爬满了整个盒子。

    她拿起来，试图打开它，但是她失败了。甚至她在这个首饰盒上发现不了任何一个缝隙，仿佛它生来就是如此。

    泰莱丝夫人也不再尝试下去，她将首饰盒放回原位。

    几个月下来，她也逐渐明白一个道理，懂得越多并不代表获得越好，相反地可能会给自己带来危险；不要去试图揭开超出自己所能的谜题，因为可能会招来某些存在的主意。

    她取下贴着脖颈的绿松石颈带，露出了那一道环绕着脖颈的淡淡疤痕。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错误买单，无论是她，还是德维尔。

    被迫也好，自愿也罢，现在她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