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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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初元君在时,曾力排众议,坚决提倡授予凡人仙法,让他们得以在六界之中保全自身。此提议遭到了众仙的合力反对,她只得偷偷下凡,暗授看中之人仙术,沧澜派的开派祖师沧南蓉便是其下首位弟子,此后凡界人人兴修,妖魔鬼怪再去sao扰常易吃瘪,授术之恩大过天,沧澜派便为太初元君建庙立像,供奉她长达百年之久。” “太初元君陨落之后,晖明仙帝表面接纳凡人修士登天,实则背地里暗施加害,以逆仙为由,禁止凡人为她立庙进香,一夜间,凡界各城中的太初元君庙均被推倒,唯有沧澜派还留有一尊塑像,未曾催毁,只封存庙门列为禁地,不准任何人踏入。” 因大都觉得仙史课无用,遂来听课的弟子不多,只零星三两个,除了封离漠与陪封离漠来此的练红尘,道场之中称得上是空空荡荡。余下一个妖院猪精,倒在后排石桌上呼呼大睡,鼾声打得震天响。 石台上的古杨老君不受影响,好似对这太初元君颇为赏识,本可几句话略过,却生生讲了一炷香之久。 练红尘备觉无聊,凑到封离漠耳边说起悄悄话:“这古杨老君原身是棵白杨,从天地初开活到了如今,淌过历史长河,见过形形色色的登天之人,是个活寿星。” 古杨老君眉须胡须长得拖地,眼睛隐在浓密白眉之下,看不见是睁是眨。“可惜了那么一个天才,她若还在,仙界不至于此。” “还不是你们那晖明仙帝自作自受?冤枉好人,活该沦落到身首异处的下场,满天神佛当初既然未曾替她求情,换了我,如今遇难,才没脸提她呢。” 练红尘打抱不平道。 古杨老君未说什么,右眉动了动,看似无心地问封离漠:“你以为呢?” 封离漠没想到他会问上自己,愣了愣,提裙起身:“老君何必想一些不可能发生之事,我闻太初元君已死,指望一个死人,未免折了仙家风范,求人不如求己。” 说罢离开道场,骗旁人还可,骗这棵阅历丰富的老树,她心里也没底,不如就走。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走时,古杨老君的声音从身后远远飘来,练红尘摸不着头脑,封离漠沉眸,一味往山下去。 …… 半月之中,封离漠夜炼真火、晨修经法,将神阙xue中两团火养得愈渐旺盛,苏娆时不时来sao扰她,需要时便同她做几次,不用了,就用火毛虫将她吓走。养火所需的消耗颇大,眼看骨中真炁就要烧光,半月一逢的下凡之路终于开启。 四大魔将当初为与天界对抗,在人界豢养出大批魔人,如今魔界取代仙界,他们却只管放不管治,这群入魔的恶人为祸人间,闹得人人怨声载道,给神仙庙进香的也是越来越少,无奈,只有宗门出手替他们擦屁股。 “宗门弟子下凡历练,需守三则,一不能伤人性命,二不能暴露身份,三不能迟迟不归。” 钟灵毓与封离漠擦肩而过时,轻声提醒道,“凡界魔人修为不低,你多加小心。” 封离漠不予回应,她还记得对方让自己自重的话。 三令五申不让练红尘跟着自己,大猫不甘,却着实听话,不跟着她,却早早赶到她要去之地,将方圆百里的魔人杀了个干净,保她安然无恙才放心。 从王莲上下来,封离漠降落在沧澜派中,一众弟子围上来,执长剑对峙,问其是何人,来此有何目的。 “杨问兮,贵派沧沉雪的故友。” “杨问兮?” 几个弟子大骇,“杨问兮不是战死沙场了么?怎么会仍活着,还成了女子?老实交代,你到底是谁!” “不得无礼!” 一声朗呵,沧濯迎出来,拱手作礼。 “还未恭喜小友登天有成,此番定是下凡历练了,不知来我沧澜派,所为何事啊?” 封离漠瞧他态度还算谦和有礼,回以微微一笑,道:“无甚大事,不过是想借贵派乾坤鼎一用。“ 乾坤鼎,一品锻造法宝,坚如磐石,可熔万物、可盛万火,用它铸造兵器,成功率高至九成。 沧澜派弟子闻此大骂:“呔个无礼之人,我派宝器,岂是你想借就借得?” 你派宝器?这乾坤鼎在经年之前,还是姑奶奶我送给你们开派祖师的呢! 封离漠当然不能这么回答,遂不理他们,只看沧濯:“还请沧掌门行个方便,在下用完必当原物奉还。” “原物奉还?你还得起么?若是被哪方恶徒抢去行危害人界之事,凭你个走后门登上天界的,担得起这个责任么?” 封离漠皱眉,看向这个处处刁难自己的男弟子。沧澜派三弟子肖雷,窄额吊眼,十分尖酸的长相,人常云相由心生,果然不假,从他口中说出的话,没一句不讥讽刻薄的。 不跟小角色一般计较,况且眼下真火未成,也不适宜起纠纷,封离漠对他笑笑,转头又对沧濯道:“还请沧掌门行个方便。” “像,太像。” 沧濯盯着封离漠发怔。 纵使五年过去,他仍然记得那杨家少将军的面孔,早前听闻弟子禀报还不太信,如今见到真人,真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般,无一处不相似,只是举止气质变了些。 沧濯:“不是鄙人不想借,小友确来得不巧,今日乃小女大喜之日,乾坤鼎已作为小女嫁妆,随花轿远赴杨家了。” “大喜之日,同谁?那个杨承泛?” 沧濯默然。 封离漠诧异:“为了得到修炼所需的灵药供给,你竟真做得出卖女儿这种事?沧南蓉……贵派祖师若知道你们竟为五斗米而折了气节,九泉之下亦饮恨难安!”说罢乘王莲追花轿而去。 沧濯愁眉苦脸,连连摇头叹息,人界修炼灵药全被四大氏族把持,他既然不能愧对列祖列宗,则必然得有愧于自己女儿。多年之前他受恩于杨氏妾室,得知她是杨家妇,又身怀紫气六甲,经测算,他断定其胎为子,将来会大有作为,于是苦心谋划,想着将女儿嫁进杨家,也好得氏族资源相助,以此延续沧澜派的百年辉煌。谁会料到具有紫薇星命格的杨问兮竟会中道崩殂?无奈之下,他只得劝女儿接受杨承泛的示爱,以此得到杨家的支持,壮大沧澜派。 沧濯郁郁寡欢地回了门派,留下的肖雷冷哼一声,假称不好,“她要阻碍师姐婚事!” 带上一帮沧澜派弟子就追上去,“务必留下她来,莫让她搅了沧澜派与杨家的好姻缘!” 追逐途中,暗地里又放出金符信鸽,给杨承泛通风报信,让他也作个准备。 彼头杨府,杨承泛收到信后,气得坐不住,手大拍茶几,“哼!这个不怕死的,又来搅局!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 唤来府中门客,百十来个修炼之人,半数以上已达忘舍境,除却天崩那日消失的忽如叟,算得上是倾巢而出了。 “在花轿走过的道儿上设下埋伏,不管用什么方法,给我杀了那贱人!” 日落西山,鸟鸣宿林。离花轿队伍约一里远,乘王莲飞过一处峡谷时,只觉静得出奇,封离漠故意慢下飞行,在经过峡谷中部时,控着王莲陡然飞高,越出峡谷,站至顶峰,果见两侧山上埋伏着一群奇装怪服之人。 几乎是同一时候,这百十人向上跃起,从四面八方将她围剿,铺天盖地的暗器射过来,封离漠催动玉屏钏,周身现出护体界障,将暗器一一弹飞。 “杨承泛令你们来得罢。“ 她一想就中。 “家主劳师动众,竟是为了杀你这么个辟谷期的废物,大材小用,快亮出你的兵器来罢,我们好让你死得痛快!” 一众驭兽执兵的喽啰在叫嚣,虽然对方修为在己之上,封离漠却不见气颓,她将一头因冲上云霄而散落不堪的长发用簪子重新别好,从容笑道:“别急,我的兵器还在路上。” “耍什么花招?速速受死!” 迟则生变,修炼之人皆懂这个道理,不再拖延,个个发动绝招,都想早点提着她的脑袋回去领赏。 玉屏钏虽厉害,却也挡不住这些人的长久攻势,很快便现出裂痕,一把环刀戳进裂缝,离封离漠的眼睛只一寸距离。那人抽刀,蓄力,预备下一击直接爆开她的脑袋。 刀尖逼近,飓风阵阵。 “嗷——!” 一声震天虎啸,似从千里之远的地方传来,众人捂耳,回神之际,不知从何处窜出来的黑虎大口一张,吞下去十几具血rou之躯,喳喳碎骨的咀嚼声听得众人脊背一凉。 太霄境的虎妖! 封离漠坐上虎背,轻笑:“呐,我的兵器来了。” 她拍拍练红尘的肩,对方会意,一个腾身就消失不见。 花轿被截停,周围响起吵嚷厮杀声,无人抬轿,轿子由高空直直坠落,沧沉雪被困于其中,东倒西歪,艰难扯了盖头。在轿子疾速下落中施法,难以让它立即停止,沧沉雪竭尽全力,额间冒出了汗,仍不能如愿。 嗖嗖直落的轿子陡然悬停,沧沉雪在轿中还未坐稳,便听外面传来杨承泛的声音。 “兮弟,你失踪这许久,既活着,为何不往家中捎信?也好让为兄放心不是。” “若给你捎了信,那才是真活不了。” 沧沉雪扶住轿厢的手一顿,是问兮的声音…… “你这是何意?” “字面之意。” 封离漠手下轻轻抚摸玄虎的脑袋,练红尘十分受用,舒服得虎目都眯起来,封离漠抬头,倨贵道,“人,我带走;轿子,你留下。” “妄想!她是我杨承泛今日明媒正娶的新娘,就算你带走她,九州亦人人皆知她是我的妻,已跟你杨问兮无任何瓜葛!” “凡事都讲个先来后到、两厢情愿,她最先与我指腹为婚,也最先与我订下婚书,于情于理,怎么也轮不到兄长你来趁人之危。” “我就算将雪妹让与你,你们两个女人,如何成婚?” “枉你也是修真之人,别说两个女的,就是一人一兽在一起,在修真界也不足为奇。” 练红尘闻言,耳朵愉悦地动了动,以为她是在说自己。 “先前你为男身时就奈何不了我,如今不知从哪儿捡的还魂女身,一样的修炼废物,凭何跟我争!” 杨承泛拔刀,几乎倾尽家财,找铸造师打造的这把一品九龙刀,用力砍出时,有九条金龙刀气盘旋俯冲过来。 “看来兄长是想彻底同我撕破脸了。” 封离漠骑着黑虎躲开这一击,择日不如撞日,不若就在今天,报了杨问兮的仇,她拍拍玄虎脑袋,跳下虎背,来到悬停空中的花轿前。 练红尘一声虎吼就化解了金龙刀气,杨承泛骇然,举着刀又狂劈几下。 花轿帘子被掀开,沧沉雪眼前出现了日思夜想之人的身影,一身白服,玉簪高扎,是原来信天宗的打扮。 封离漠朝她伸手,拉她出来时,沧沉雪瞥到她身后,杨承泛的脑袋被黑虎一口咬住,嘎嘣一声脆响,尸首分家,无头的身躯从高空坠下去,一边掉落一边洒血。赶到此处的一众门客见此情形都愣住了,家主已死,意味着他们要另投他门,可是其余三家氏族早已人满为患,也看不上他们这些三脚猫的修为,看来又要流落江湖了。 “家主虽死,主母犹在,以后杨家,便听她沧沉雪的差遣。” 后赶来的肖雷等人闻此话,不由怔住,犹以肖雷的脸色最沉。 封离漠牵着女人的手,将她带到众人面前。众门客皆知她是杨问兮,杨承泛杀她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和清除情敌,未曾想,这两样杨承泛视若瑰宝的东西,她竟一点儿也不留念。 “问兮?” 沧沉雪不解,她以为对方是爱自己才来救自己的,反握住她要抽回的手,握紧,含着一丝胁迫地道,“我不要做他的主母,我要做你的妻,我是你的,从出生起便是。” 封离漠:“杨问兮如果听到你这些话,定然很开心,可惜,我不是她。” “你怎么会不是她,你明明就是她。” 沧沉雪扯着她的衣袖,声色嘶绝,“是不是因为过无涯水镜时你忘却了我?一定是如此,我不介意,我们可以从头来过……” 封离漠盯着她,看她如今的崩溃模样,实在费解,“杨家都给你了,你沧澜派以后在人修中也能更好立足,你也能更快突破神霄境,这对于你来说,是稳赚不赔之事,还不满意么?” 甩开她纠缠不休的手,“可你当初就是如此决定的。” 练红尘矮下身,封离漠从嫁妆中找出那乾坤鼎,又缴获九龙刀,坐上黑虎的背,抱住她的脖子,对沧沉雪道:“此番前来是为借贵派乾坤鼎一用,非是为你,莫要多想。” 玄虎起身待走,沧沉雪追出几步,眼眶含泪地问她当真如此绝情?她承认自己有错,她已尽量放低姿态地弥补请求宽恕,可她为何置之不理?就如她全然是个不相识之人一般。 “你的深情给错了人,我不是她,你若真爱杨问兮,自除魔大会往后算七七四十九日后,她会转世投胎,你可用昊天镜去寻她今世,言已至此,好自为之。” 玄虎的身影一跳,顷刻消失在众人眼前,封离漠清晰地知道自己下凡来的目标,她是来寻石中火的,不是来跟她死灰复燃纠缠不清的。现在这副身子的丹田存不住炁,难以修炼其他功法,唯有练云笈仙经中的骨炁功法才能升段,她得快些寻到石中火,这仗猫欺人的日子她是一天都不想继续下去,毕竟要打回去,还是自己亲手打的才过瘾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