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8 还有可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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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昭同的声音听着有点醉意,扬声道:“吃过了!高中同学!你呢!” 崔乔看来一眼。 沈平莛都能从这几句里想象中她现在的模样,没忍住,轻笑一声:“吃过了。看来真的很开心,还去见了高中同学……喝了多少?” “没喝多少!清醒着呢!” “听着不太可信。” “真的!”她不满,“你不信我给你唱个歌,正好马上到我了。” 他缓了眉眼:“是我意料中的曲目吗?” “估计不是,”她笑了一声,正好隔壁放炮,就势推牌起身,“到我了,好好听着!” 前奏一起他就听出来了,虽然不是意料之中的定情曲,倒也是最近熟悉的旋律。他把手机撑起来,听那边群魔乱舞,忍不住笑得厉害。 她很艰难地踩着节奏,一会儿骂一句“崔乔你再抢词儿我揍你”,一边撒娇说“璐璐姐你管管他”,飞快说完还丝滑地继续进入下一段。节奏还是不太准,音准和气势倒是拿出来了,尾音有种又蛮又媚的意味,有些莫名的勾人。 江璐璐感慨,跟同同玩儿才觉得自己岁数还没那么夸张。 他听着一句句的“Voulez-vous coucher avec moi”,一点酥麻从心尖泛开,看了一眼时间,放下了笔。 去襄阳……倒也不怎么费功夫。 做了决定,他朝郭源之示意了一下,让他去安排。 宁昭同一曲终了,兴奋地抱过手机问他自己唱得怎么样,他不太有诚意地夸了两句,含着笑地挂了电话,让她玩得开心。 三个小时。 刚好能接到她。 一曲唱完,麻将继续。 宁昭同只会四川麻将,江璐璐在成都当老师,也是个好手。崔乔和曾庭虽然不会,但上手很快,并且因为是新手,就数他俩赢了。其中崔乔赢得最多,第一把自摸大对子,前二十回合胡了一个清一色和一个杠上花,面前筹码都快堆成山了。 看来今晚保本不难,崔乔心神就松了几分,一边砌牌一边跟宁昭同闲聊:“家里人吗?要不要叫过来一起玩?” 宁昭同撑着脸考虑打哪案:“外室,不算家里人吧。” “……” 所以他刚刚在那位面前一直抢他老婆的词儿还开玩笑邀请他老婆晚上一起睡觉? 崔乔沉默地喝了一口茶。 江璐璐没听明白,但干脆转了话头,问崔乔:“你还没接到通知啊?” “挺好的,能在国内多待些日子。” 国内? 宁昭同看他一眼。 江璐璐点头:“也是,你一去就那么多年,也该好好陪陪招质了。” 曾庭给宁昭同解释:“崔乔前妻姓‘招’,招手的招,不常见吧?” “是不常见,”宁昭同点头,又问崔乔,“你在国外工作啊?怪不得一直没什么消息。” “……我以为你知道,所以一直不问我,”崔乔失笑,“我在刚果金的大使馆。” 这宁昭同真没想到:“你在非洲?” “学法语,在非洲就业,法专生的宿命,”曾庭跟崔乔关系好,开了个玩笑,“同同是不是不知道老崔当年换专业了?” “啊,是,我记得你当时报的是……”宁昭同回想了一下,“法学?我真没想到,你看着还是跟年轻时候一样白。” 崔乔打了一张一饼:“是,刚进校就后悔了,觉得当律师太累,卷得也很厉害,一心想转到法语系。结果四年读完,发现根本找不到工作,又继续读了一个研,遴选进了外交部。” 根本找不到工作。 宁昭同笑:“那你很厉害了。你大学之前都没什么基础吧,学那么短的时间就转专业成功了。” 崔乔没有否定自己的努力,调转话头:“我可比不上宁老师,四年微电子读完,转头考上北大哲学系。刘世清说他导师跟他开玩笑,让你把拿的奖学金全部退回去。” “刘世清?”曾庭愣了一下,马上想起来,“对,他也去了东南,他跟同同一个专业?” “一个系,后来考研进了我本科导师的组,”宁昭同解释,“前几年我还见了他一面,那时候我在南京录节目。” 江璐璐笑:“你退赛后我就没看了。” “璐璐姐,我是被淘汰的。” “好,你是被淘汰的,”江璐璐语调宠溺,“淘汰完回家求婚,淘汰得多是时候。” 宁昭同无奈:“我水平确实不够……” 曾庭闻言,问宁昭同:“你老公来襄阳了吗?” 后面唱歌的跟着嚷了一声:“同同,叫你老公一起来玩啊!” “他社恐,不爱见生人,碰,”宁昭同扬声解释,琢磨着打哪张牌,“等我调教好了再拉出来给大家看看。” 众人都笑。 宁昭同随便打了一张,正巧点到崔乔手里,崔乔推了牌,按下洗牌按钮:“以后还回襄阳吗?” “有事就回,”宁昭同顿了顿,“我曾祖母一百多岁了,身体不太好,要是有什么情况,总得回来看看。” 一句话说得大家神色都低沉下来,崔乔有意活跃气氛:“那就不好盼着经常见你了。” 宁昭同眉梢一挑:“你为什么要经常见我,想重修旧好?” 江璐璐差点把茶水喷出来,曾庭兴味十足地看崔乔一眼。 崔乔特别有娱乐精神,探头过来:“还有可能吗?” “没有,”宁昭同答得特别利落,“我找个非洲的外室干什么,二十四个时区各收集一个男朋友吗?” 江璐璐和曾庭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同同太有意思了! 崔乔还能维持着从容:“你带瓅瓅来非洲的时候,我好歹能尽尽地主之谊,搞一搞接待。” “你确定你要搞接待吗?我们团队加上安保后勤一共三十个人,平均饭量是瓅瓅的1.5倍,”宁昭同略有忧心,“接待还是算了,不过我们给钱应该能吃得上饭吧?刚果金能粮食自给吗?” “……饭肯定吃得上,”崔乔勉道,感叹,“三个亿好像也不是很多。” 曾庭:? 你在说什么鬼话? 崔乔和宁昭同对视一眼,齐齐笑出声,笑得江璐璐觉得莫名,却也感觉有点奇特。 那时候同同那么难过,看着要记恨老崔一辈子,现在却那么坦然地开着玩笑……时间真是好东西,不仅镇痛,还能断情。 只是不知道崔乔有没有他表现出的那么坦然。 话题来来去去,最后不免谈到儿女。江璐璐没生孩子,搭不上话,曾庭则有两个儿子,一谈起来都头疼。 江璐璐开玩笑:“这一点你得羡慕崔乔,小质轻轻松松跟父母考上同一所大学,还特别理解老爹工作,都不怨他。” 崔乔神色微微一黯。 曾庭哈哈大笑:“我羡慕也没用啊!” 宁昭同问:“哪个zhi啊?” “人质的质,”江璐璐比划了一下,“挺奇怪吧?老崔说出自《离sao》,倒是挺特别,就是不像个女孩儿名字。” 离sao。招质。 宁昭同懂了:“芳与泽其杂糅兮,唯昭质其犹未亏。挺好的,出尘不染,品质明洁。” “还是宁老师有文化,”崔乔比了个大拇指,“那瓅瓅的‘瓅’怎么解释?” “你别忙着夸,我得给你科普一下。‘昭质’这个词的重点在‘昭’,昭者日明也,‘质’是本质、质地的意思,你这个有点牵强了,”宁昭同先说完,然后再解释,“‘瓅’是珠玉之光的意思,孩子小名就叫小珍珠。” 崔乔轻轻摇头,笑:“孩子mama取的,作为父母给出祝福,心意真就好了。” 宁昭同神情一缓:“是这个道理。” 曾庭在旁边听着,心里大为感叹。 什么叫极限拉扯?这就是极限拉扯!老崔真是学到了进退有度的精髓啊! 打了八十把,崔乔让大家起来活动活动,来KTV总得唱唱歌。两个新手手脚慢,这几圈打了接近三个小时,宁昭同看了一眼时间,都十一点了。 明天还要回老家,宁昭同还没琢磨出到底几点回酒店,江璐璐已经过来拉她唱歌了。宁昭同点了几支拿手曲目,看列表里其他人点的,感觉自己也会唱。 他们都是上个世纪末出生的人,正碰上两岸三地的金曲时代,歌一爆就是街头巷尾处处播放,不想听都没辙。 等崔乔一开口,活了两辈子的宁老师梦回学生年代,缩在沙发里,有些感慨。 好多好多好多年过去了,她竟然还能听到崔乔唱歌。 有一说一,别看崔乔现在孤家寡人,好像找不到老婆似的。在高中时代,崔乔可真算风云人物,三个年级的姑娘巴巴盯着的主。成绩好不用说,唱歌好听长得好看,长笛和萨克斯都吹得很好,还会弹钢琴和拉小提琴,甚至还是学校舞蹈社的副社长,自然无论什么晚会都是当之无愧的视线中心—— 宁昭同现在想着,十四岁的自己,一个啥也不懂还不受爹妈待见的小姑娘,对他死心塌地,好像也情有可原。 不然怎么踹了黄瑜秋心里都没有半分波澜,曾经沧海难为水啊,见过月亮就不会对萤火虫那么执着了。 崔乔唱的都是高中时候一鸣惊人捕获无数少女芳心的那些曲目,王璇一边听一边怀念一边靠过来,小声问宁昭同:“同同,你真结婚了啊?” 宁昭同笑:“这还能有假吗?” 王璇也笑:“我看那些网友都不信,说你跟你老公只是假结婚,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你别介意啊同同,我就是觉得老崔挺好的,要是有可能,就别错过了。” 宁昭同对她眨眨眼:“我也觉得他挺好的,这不没可能了吗?” “唉,要是你们能早点联系上就好了,”王璇当年就有点缺心眼,现在说话还是不大顾忌人,“你可能没听我们聊过,老崔当时离婚弄得很不愉快,招瑜差点把崔叔都气出个好歹。招瑜跟老崔结婚的时候,老崔说自己工作特殊,可能很快就要外派,没办法顾及到家庭。招瑜当时应得好好的,刚怀上孩子就把工作辞了,结果孩子刚三岁就被老崔发现出轨。老崔当时还说不介意,是自己的问题,结果招瑜硬要离婚。不是我说,老崔对招瑜是真没得说吧?彩礼给了八十八万,搭武汉一套一百二十平的房子,第一个孩子就跟着妈姓,招家那头亲戚也给伺候得周周道道的。你说老崔哪里对不起她?她还闹到老崔单位上去了!” 宁昭同愣了一下:“不是她出轨吗,去单位上闹什么?” “老崔不是不愿意离婚吗,她说老崔不尽夫妻义务,还说老崔在床上……算了,那些话不说了,”王璇摇头,“招瑜自己就是律师,知道老崔要是不同意,走判决离婚的路子她讨不到什么好。她闹一场,老崔这么要脸的人,肯定不会拉着她不放。你以为小质为什么不怨他,孩子也知道过错不在爸爸身上,当时判给招瑜,现在跟爷爷奶奶走得越来越近。” 这些宁昭同还真不知道,张了张嘴:“……外交部出了名的离婚率高。夫妻两地分居,感情确实很容易出问题。” “招瑜可以随任啊!她不乐意随任又耐不住寂寞,嫁什么外交官!”王璇越说越气,愤愤道,“同同,我也是女人,我知道女人自己带孩子不好过,但你看,招瑜弄出的那些恶心事,可绝对不单单是因为老崔的工作吧?要我说老崔这人,找不出几处不好的,偏偏遇上招瑜这么个人,一辈子都毁了!” “不至于,不至于啊璇姐,”宁昭同拍拍她的肩膀,“谁能有这福气,一辈子都走得顺顺利利?你看,崔乔现在在刚果金,那可是非洲数一数二的大国,往后前途无量,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回国当外交部扛把子了。而且他现在离了婚,外面找找姑娘谈谈恋爱也没人说,在当地众星捧月的,不是也挺好的吗?” “宁昭同,前面寒碜我的话我就不说了,找找姑娘是几个意思?”崔乔插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旁边的,有点好笑地对王璇道,“歌不唱,缩在这里说我的闲话。” 王璇做了个闭嘴的手势,起身:“话筒给我,我来唱两首!” 看王璇走远了,崔乔收回目光,笑意也淡了一些:“没有那些事。” 宁昭同诧异:“什么素质,偷听多久了?” “我耳朵灵,从小就是,你知道的,”崔乔坦然承认,看了看她,片刻后,还是把心里扰了好几天的问题问出来了,“真没可能了?” “……这话,你提前十年说,都还不算晚,”宁昭同笑了,轻轻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里什么情况,瞎掺和什么,总不是真那么喜欢我吧?” 崔乔也笑,眼里的光沉沉压进眼底:“就是因为知道你家里的情况,才会觉得有点……嗯,不甘心。” “能接受啊?” “没细想过,感觉不算很难。” “有点突破我对男人的理解。” 崔乔扑哧一声:“那你家里那些先生是怎么接受的?” “发生过一些比较超出世人想象的事情,”宁昭同撑着沙发,看彩灯从他脸上一次次掠过,“加上生生死死好几回,好多事情就看开了。” “生生死死?”崔乔没太明白,猜测是说她遇到过不少危险,“你也过得不容易。” 她笑笑,放下手,没有再说什么。 “进近你好,国航2496,高度2200,航向200。” “国航2496,襄阳进近雷达看到,上到修正海压2700。” “上修正海压2700,国航2496。” 等了几分钟,飞行员再次呼叫:“国航2496,请问什么时候能着陆?” 襄阳机场流量又不大,附近天气那么好,怎么还没着陆消息。 管制员道:“国航2496,马上有军航过来,按理他们优先。” 军航? 异议还没出口,管制员又发话:“国航2496,上到4800保持。” 这意思是一时下不来了,得等他们全着陆了才轮得着自己。飞行员心说军航了不起啊,老子飞轰20的时候你们还在学校里转圈儿,当即接入道:“国航2496,我们是主席专机。” 管制员噎了一下:“……国航2496,重复一遍。” “我们是主席专机,我油不够,请求优先着陆,国航2496。” “收到。国航2496,下600。” “下600,国航2496收到。” 管制员擦了一下汗:“军航10504,上4200保持。” “上4200保持,军航10504收到,”10504的飞行员一边拉高度一边忍不住问,“出什么事了?” 管制员先给另外两架军航下了命令,然后接入解释:“200方向那架优先降落。” “我看到它了。怎么他们优先降落?” “他说油不够了,你们等等。” “真的假的?没说油箱破了就说没油?” 就算假的我能说什么? 管制员不搭理他了:“军航10504,不要占用信道。” “军航10504收到。” 10504的副机长笑道:“谁那么嚣张,抄军航的近道?” 机长嘿嘿一声:“咱看看去。” 2496顺利降落,管制员正要呼叫10504,就看军用运输机接近了同一条跑道,起落架都张开了。襄阳机场跑道不算长,管制员简直魂飞魄散,厉喝:“军航10504,谁允许你们擅自着陆的!” 10504理都没理,这整片空域都算他们空军的,什么东西敢让军航腾地方。而且说什么没油,油箱出问题早就迫降了,这种慌都敢撒,也该吃个教训。 2496的副机长看着一架胖妞踩着火星子冲过来,大声呼叫ATC:“我cao,后面那运20怎么回事!” 管制员有苦说不出,心说早知道不自作聪明保这个密了,还努力维持冷静:“国航2496,立即转向R16跑道,地方已经腾出来了。” 路口近在咫尺,速度还没降下来,2496几乎在转角处做了一个漂移,整个机舱的人都被甩离了座位,又被安全带拽回来。郭源之又惊又怒,扯开锁扣跌跌撞撞地起身:“什么情况?!不是已经着陆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