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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正在惊叹周瑜的琴技,忽然水榭后传来一阵激越的琵琶声,夹杂在桐琴声里,格外清亮。 弹奏之人技艺之高,比周瑜还要精妙许多。 大家正在猜测何方高人在此演奏,就见蔡邕冷冷道:“昭姬,不得无礼,你要弹琴弹琵琶,就出来大大方方地为诸公演奏,不要躲在帘后。” 珠帘开启出,一个十三四岁的美貌少女左手抱着琵琶,右手揽住桐琴缓缓而出,白衣白裙,宛若出水芙蓉般清雅。一时间惊艳了在座的所有人。 站在一旁的周瑜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依稀记起幼年时的模样。跟着蔡邕读书这么久,从来没见过已经长成少女的昭姬。她已经是大姑娘了,平日里足不出内院,和私塾中的男學子毫无接触。对于周瑜来说,这么多年过去,他也没有特意想到过要再见她。此刻蓦然见到,一幕一幕的幼年趣事又浮现在眼前。周瑜心情有些激动,在众人面前强自压抑着冲上去和昭姬说话的愿望。默默地看着她,周围的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他一句也没听到。 陆康十分喜欢蒋干和周玢,承诺以后举荐他们为茂才。唯独对周瑜没说什么。 看着周异不解的目光, 他淡淡地说:“令郎瑜公子看来心不在儒学。” -------------- 巢湖清辨结束之后,何绷就着人向周家提了亲。何家是有名的富绅,门当户对,周异欣然同意。交换了八字之后,中秋节那日,何绷和乔氏带着女儿以及一些近亲前来周家庄园走动拜访,筹备两个年轻人的婚事。 家里的热闹让周瑜很不适应,他悄悄地跑到庄园一角的书馆。蔡邕和家人也在过中秋,书馆中空无一人。 周瑜读着书,却有些心不在焉,这两个月眼前总是晃动着那一身白裙的窈窕倩影,自从巢湖清辨,就没再见到过昭姬,他好想和她说说话,讲讲这么多年的经历。她的琴弹得真好,比自己强百倍。周瑜沉浸在幻想中,手不自觉地碰到了身上悬挂着的玉佩。是那块刻着怀瑜握瑾四字的玉佩。这块玉佩曾经被他送给了昭姬,后来又被蔡家还了回来。他暗想着要不要再送给她? 耳边飘过一声琴音,周瑜敏感的耳力迅速捕捉到了声音的来源。是来自后院小湖边的竹林。 而且这指法这节奏和几个月前听到的一模一样!他猛地跳起来,循声而去,很快就看见了跪坐在竹席上,对着小湖弹琴的蔡昭姬。 周瑜掩藏在一根粗竹后面,摒息静气地听着,这是司马相如所作名曲【凤求凰】。 司马相如求娶卓文君时的作品。 他有些心潮澎湃。大哥最近就要迎娶何家小姐,他也听了些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话语,却因年岁甚小,没人给他张罗这些。 他远远望着认真练琴的蔡昭姬,就像被牵着线的风筝一般,一步一步朝她走去。 昭姬弹得投入,没注意到蹑手蹑脚凑过来的周瑜。 忽然抬眼看见一袭白袍的衣角在跟前晃动,吃了一惊,手中的一根琴弦怦然而断。 “你!”蔡昭姬气愤地站起身,对着周瑜怒目而视。 “昭。。。昭姬。你。。琴弹得真好!”周瑜手足无措地说,忽然觉得这个儿时耳鬓厮磨的玩伴竟然是那么陌生。 “你来这里干什么?”昭姬板着脸冷冷道。 “我。。。哦,对了,想给你这块玉佩。。。记得你喜欢我这块玉佩的。。。一直想再给你。”周瑜有些结结巴巴。双手捧着玉佩递给她。 “不用!”昭姬看也不看一眼,扭头就走。 “昭姬!。。。等等。。。教我弹琴好不好?”周瑜三步两步就跳到昭姬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昭姬很生气:“公瑾,你怎么变成了这样?像个登徒子!把心思好好放在诗书经史上。看看你,书读得没你兄长多,清辨又不如子翼,倒是整天想着练兵骑马。你好让我爹失望!” 说完昭姬就要走,周瑜伸手阻拦,昭姬急忙提裙欲跑却躲不开周瑜敏捷的堵截。 忽然有一双胖乎乎的小手一把抱住了周瑜的腿,大叫着:“昭姬jiejie快跑,阿瑜哥哥被我绊住啦!” 周瑜听到声音,低头一看,不由得被气笑了。 一个三岁多的女童长得圆胖呼呼的,正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紧紧抱住自己的左腿。 其实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挣脱。可是他不能,怕伤了这孩子。这女娃是马腾小妾阿茉的女儿马瑷。 连年战乱,周异自从回到庐江,直到一年后才联系上马家, 终于得到了马腾的回信,说西凉军中事务繁忙,过一两年后才能来接她们母女。不料马瑷的母亲阿茉忧郁成疾,一年前已经去世。 钟氏夫人就把马瑷养在自己院中。平日里马瑷也经常找周瑜玩耍,但是都是在他下学之后。大概白天少不了去叨扰蔡昭姬。马瑷长得白净粉嫩,圆鼓隆冬的十分可爱,就像一只粉团子。最喜欢被周瑜举高高和扛在肩上骑大马。 周瑜没有姐妹,也乐意在闲暇之时哄着逗着她玩。马瑷幼年丧母,很是可怜,加上马瑷爱笑不爱哭的开朗性格很是讨人喜欢。周家上下都宠着她。周瑜见是她抱住了自己的腿,没了脾气,弯下腰哄着她松了手,把她抱起来,昭姬早就跑得不知去向了。 周瑜把马瑷扛在脖子上,令她揪住自己的两只耳朵当作把手。 一面飞跑回庄园。逗得马瑷咯咯大笑。十分开心。 刚进院门,就听见家里人生鼎沸,好像有很多客人。 周瑜拉住周峰问:“峰叔,家里怎么这么多人?” 周峰急急地回道:“瑜公子,今天可算巧了,都赶一块了,西凉马老爷家终于来人啦。他们路上就走了半年。。。要来接马瑷小姐回西凉喽。那一边,何老爷家小姐的陪嫁也到了!附带着一大帮佣人今晚都要住在庄园里, 这不,家里小厨房的厨子都不够用, 我得赶紧去农庄上找些厨子厨娘来。” 周瑜听了,把马瑷从脖子上抱下来,左手抱着她,问:“西凉马老爷家谁来接的?要只是派个下人来,那可太轻视我们瑷瑷了!我们瑷瑷还不一定愿意跟着他们走呢。” 周峰笑道:“瑜公子,你是真把马瑷小姐当成自己亲妹子啦?马家的独生女儿,虽然是庶出,也是马腾老爷的掌上明珠。自然不能只派个下人来接。马腾老爷军务繁忙,脱不了身,派得是他的长子马超公子。也就是小瑷瑷他大哥。马超公子是熹平五年正月生的,只比瑜公子你小四五个月。你们一定能谈得来。” 周瑜惊讶地问:“马超?他这么小就独自出远门拜会别家?” “是啊,他爹马腾将军早就把他带在身边历练,别说出远门拜会,就是军旅之事也常常让他帮着办呢。哦,对了,忘了告诉公子,” 周峰神秘地环顾了一下,悄声道:“马公子此次来访,带来不少稀罕礼物。你猜是啥?” 周瑜看周峰故弄玄虚的样子不觉笑道:“峰叔,他们西凉还能有啥,是不是带来几匹上等的战马?” 周峰一拍大腿,叹道:“瑜公子,我算服了你,你简直就是神算子!没错,就是上等大宛马,不过可不是几匹,而是整整五十匹!这份礼够厚的吧!” “马家老爷如此慷慨?” 周瑜问。心里对那五十匹宝马良驹已经痒得不行。 “是,马腾老爷特意嘱咐马超公子带话,说这五十匹马是补偿周家照顾阿茉两年,照顾马瑷四年,还替阿茉运灵柩回乡安葬在其家族墓地这些恩德的。还说就是一百匹马也不足以报恩,只是路上运输不便,才只送来五十匹。这五十匹里面有三十匹母马,说是咱们可以自行繁衍呢。” 中平四年是多事之秋,二月里,荥阳郡民起义。义军斩杀中牟令落皓及主簿潘业,声势渐盛。义军刚被平息。 八月里,故中山太守张纯反叛。 天子诏发南匈奴兵,随幽州牧刘虞进讨张纯。未料到南匈奴国人反叛。其国人恐单于征发无已,右部醢落与休屠各胡白马铜等一时俱起,聚众十余万人。 由于路上太乱,马腾令人传书给儿子,让他先不要急于回西凉。等事态平息一下再带着幼妹回来。同时也拜托周家照顾自己的一儿一女。 马超和周瑜都很高兴,毕竟年龄相若,玩得很高兴。尤其是周瑜,跟着马超,骑术突飞猛进。自然逃学的时间就多了。马超是根本坐不进学堂的人,让他读书写字或者弹琴下棋,那是如坐针毡。最高兴纵马在庄园里疯跑。当然周瑜,周道也和他一样。 把庄丁武装成士兵,他们玩排兵布阵。 蒋干和他们不是一路人,仍然埋头经史。认真课业。 但是每到晚饭之后,折腾累了的马超已经呼呼大睡,周瑜就抱着琴书笔墨来到蒋干的住所,认认真真地向他讨教学习。所以周瑜虽然经常逃学,课业却毫无缺漏。弄得蔡邕也懒得管他。只是每每看见昭姬那不屑的眼神,总是让周瑜愣愣发呆。 这一天是钟氏夫人的生日,周瑜在家里给她祝寿。晚饭间,周异和周理聊天,说起长沙郡人区星自称将军,聚众万余人,攻打郡县,起兵反汉的事。周理突然说:“阿瑜,你上次提到的那个好友孙策,他爹是不是叫做孙坚孙文台?” 周瑜点头。 “那就对了。我听县丞说起,天子诏书以孙坚为长沙太守,进剿区星义军。这孙坚骁勇异常,又会打仗,施设方略,身先士卒,一月之间,即将区星军讨平。孙坚已经因其功得封乌程侯。婶娘,你看不上的孙策现在已经是侯爷世子啦!” 周理笑着对钟氏道。 “阿策!” 周瑜两眼放光,兴奋地问:“阿策也搬去长沙了么?” “没有,孙坚戎马倥偬,只身赴任。家眷子女还都留在富春。听说是因为孙夫人吴氏又刚刚产子,无法远行。” 周理说,看着周瑜调侃:“阿瑜,我以为你会忘了孙策,因为你有了新朋友蒋干,马超。。。” “不会,阿策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 周瑜毫不犹豫地说。 “那我呢?” 忽然饭桌下周瑜的两腿间钻出一个圆圆的脸。是坐在钟氏夫人身旁的马瑷不知何时从桌子底下爬到了周瑜身边。马超和家人另有居所,只有马瑷,和钟夫人待久了,仍住在周家内宅。 周瑜一把捞起马瑷,刮着她的鼻子头说:“瑷瑷是meimei,不是朋友啊。” “那,阿瑜哥教我弹琴!” 已经四岁多的马瑷最近突然迷恋起跳舞弹琴。毕竟她在庐江长大,喜欢小桥流水,雅乐美食,和她在西凉出生长大的哥哥马超截然不同。马超虽然也是个美姿容的漂亮少年,皮肤很白,却已经晒成了小麦色,不知为何,还总是在两颧有一团透着黝黑的红色,让他在众人眼前一露面,就知道这孩子不是吴越之人,一股塞北黄沙的气息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