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林风淅淅夜厌厌

    周瑜自从小乔走了以后，天天和将士们在一起。

    他巡视屯田垦荒，巡视战马饲养，巡视兵器制造。

    吕蒙跟在他后面，絮絮叨叨：“都督，你这一天都在巡视这，巡视那。。。还没用过饭呢”

    周瑜回身，犀利的目光盯着他：“连日梅雨，农户顾得上吃饭么？屯田的兵士们顾得上吃么？”

    吕蒙低着头不说话。

    周瑜拍拍他的肩膀：“去吩咐我的小厨房，准备足够的鱼汤阳春面，给垦荒屯田的士兵送去。”

    吕蒙抬起头：“都督，我出身贫寒，知道饿肚子的滋味难受。可是都督你出身公卿世家，我替大伙儿谢谢都督设身处地的惦念。”

    周瑜笑笑：“阿蒙，你将来会成为一军统帅，记住，为帅者，先要为士兵着想，才能练出一支战无不胜的精兵。”

    “是，谢谢都督提点。”

    周瑜来到军马饲养场，蒋钦恭身施礼，“都督”

    周瑜环顾了一下马场，只见数十匹母马，或走或立，悠然自得。只有寥寥数个小马驹。

    “是缺种马么？”

    “是，我们去北面购买种马的人都是空手而归。曹cao要和袁绍决战于官渡，不许买卖马匹。更不能贩运种马过长江。”

    周瑜点点头：“下次要早些告诉我”

    出了饲养场，周瑜要去造械部。

    吕蒙见他沉思不语，也不上马，知道他在想事。站立一旁，并不打扰。

    “阿蒙，你是不是有个朋友家在西凉？”

    “是，都督”

    “想请你那朋友带封信。”

    “给谁？

    “马超之妹，马璦”

    “都督是想从西凉购买种马？”

    “是，西凉战马多为大宛血统，作为战马最合适”

    “都督的战马就是大宛马吧？也是从西凉马家那里来的？”

    周瑜笑笑不答。

    两人正在说话，一个侍卫从江边跑了过来：“禀报都督，江边抓获一个可疑之人，他要过江”

    “带回帅帐，我少时审问”

    周瑜吩咐完毕，继续和吕蒙检视兵械厂。

    直到晚饭时分，周瑜才回帅帐。

    周峰问：“公子，晚饭备好了”

    周瑜看了一眼周峰：“江边抓到的人呢？”

    “关在柴房了”

    “把他提到这里来。审问以后再用晚饭。

    侍卫们带来的人是个十七八岁的白面书生。看上去是书香门第的子弟，装束十分简朴。家境似乎清贫。

    周瑜上下打量了一下，温和地问：“足下贵姓？为何渡江？”

    “免贵姓陆。渡江是为了寻亲”

    “姓陆？吴郡四大姓之一的陆姓？看足下年未弱冠，谈吐自若，莫非是江东新锐陆伯言？”周瑜剑眉一轩。

    “周都督目力惊人。正是陆议”

    周瑜微笑，转头吩咐：“峰叔，摆上晚饭，我今晚和伯言煮酒论道”

    说罢，拱手对陆议道：“伯言不会不给周瑜这个面子吧？”

    陆议面无表情，冷淡地说：“都督是允许我说不么？”

    周瑜站起身来，朝着陆议深施一礼：“伯言，周瑜替主公为四五年前破城之事致歉。”

    “周都督，兴平二年的家族之祸是我陆家和孙伯符之间的恩怨，你那时还在居巢，不关你事。何歉之有？”

    “主公和瑜情同手足。伯符的事就是我的事。”周瑜淡淡一笑：“伯言今年还未满十八，就撑起家族之业。瑜感同身受又深感敬佩”

    陆议听到这话，瞪着眼睛看着周瑜：“都督少年得志，不仅为孙策左膀右臂还高居副帅之位，焉能感同身受我江东没落士族的苦痛？”

    “伯言，我们先用饭，你我都一天未进食，难道不饿？”周瑜用力把陆议按坐在食几旁。

    “伯言之名，瑜早有耳闻。虽然我家早就远迁中原，然庐江太守的一切我们都知晓。季宁公平定庐江贼人黄穰与江夏蛮族的叛乱，让庐江百姓得以安宁，周氏一族都感恩戴德。舒城将破之前，瑜曾快马传书给主公，顿请征召陆氏子弟入仕。可惜只有季宁公一人独守太守府，后寻得公纪，却一直未获伯言。”周瑜一口气说了许多。看陆议仍坐着不动。就亲自起身替他盛了饭菜，端到他面前。

    陆议听周瑜提起旧事，眼圈有些泛红，低声说：“在下彼时不过十二三岁，徒有好学之名，却未懂报国之事”

    周瑜端起酒杯：“伯言，瑜确实对你的境遇感同身受。当年家族遭遇灭顶之灾时，瑜也不过十四岁。周氏一族出身庐江舒县，祖父辈为汉室朝廷鞠躬尽瘁，董卓逆贼杀戮周氏成年男丁。先主公讨伐董卓为我周氏一族雪耻。我家已无成年男子可以拜访孙破虏，瑜时年十五岁，自舒城迁往寿城拜会，得遇主公，知其为成大事之人。瑜忝长几岁，有肺腑之言相告。”

    陆议专注地听周瑜说话，不知不觉地跟着他的思路问：“请都督明示”

    “伯言，自古择主择贤。主公青春鼎盛，脾气暴烈了些，但他是个正直忠诚之士，胸襟远大之君。你若过江，无非是刘表帐下或曹cao门廊。那里谋士如云，伯言出身江东士族，不易为其所倚重。莫若和瑜一起，效力伯符，共创清明基业，永固我江东大好山河。”周瑜举起酒杯。

    陆议听着他的诚恳言辞，心中思索：“人言周公瑾雄烈大气，果然是豪爽诚实之士。不如先委身于他的幕府，观察世事，再做决断。”

    “周都督，议素闻都督雄才伟略，学识见解深邃。议愿意留在都督幕府，和都督学习兵法方政，日后择明主而侍”陆议这么说是给自己留有了余地。他也确实佩服周瑜的文韬武略，心中想着跟他学习兵法财政。待几年之后，若孙策非盖世明主，那时自己文武皆备，即使再投曹cao或刘氏，也一定能谋得重用。周瑜说得对，现在去投他们，经验缺阙，只是被安置在谋士群中，未必能赢得青睐。

    周瑜也明白了他对孙策还存有疑虑，并不说破，点头微笑：“伯言，若蒙不弃，瑜痴长七岁，可否兄弟相称。你和仲谋相仿，以后瑜引你们相识。”

    “公瑾兄，恭敬不如从命。”陆议深深一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