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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庸讳言(苏波坦白局)

    “……苏格兰?”

    波本换鞋进门,声音里透着毫不掩饰的讶异。沙发上的男人挑起了眉,没有回答,搭在一旁的手不甚明显地打了个手势。金发青年脸上立刻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随意比了一个同样的手势,迫不及待地叫道:“Hiro!”

    “Zero!”诸伏景光也很兴奋,摘下眼镜丢在茶几上,露出那双颇有标志性的上挑眼睛,几步走过来一把抱住幼驯染,“好久不见!”

    降谷零脊背僵了一下,很快又放松下来,伸手回抱:“好久不见,hiro。”

    苏格兰年前被组织调去了国外,他们已经有将近大半年没见了。这段时间他们只能偶尔通过邮件和信息保持联系,虽然也能大致了解对方的近况,但总归不如真正见面来的安心。自从四年前在组织里见面,他们还是第一次彻底分开这么长时间。

    “Hiro这次回来能待多久?”降谷零神情自然地走到阳台打开窗,让傍晚的风吹进来带走房间里浑浊的空气,“你都没告诉我今天要回来,我也是难得才来这里一回,突然在屋里见到你还真是狠狠惊讶了一下。”

    “至少能留几个月吧,那边的情况已经基本稳定,不再需要我了。”诸伏景光像是没有注意到降谷零拥抱时不自然的停顿,提过放在墙边的行李箱,笑着说道,“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有没有很惊喜?”

    “太惊喜了。”降谷零哼笑一声。

    诸伏景光把箱子里的东西收拾进属于他的房间里。这个安全屋原本就是同属于苏格兰和波本的,只是苏格兰被调走,这个安全屋才被波本独占。他听见降谷零走进隔壁卧室的脚步声,然后是悉悉窣窣打扫和整理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又听到降谷零提高音量喊他:“Hiro,你吃晚饭了吗?”

    “还没有!”诸伏景光也提高声音回答。于是很快,门口就探进来一颗金灿灿的脑袋:“家里好像也没什么吃的了,我下点面条吧?我晚上还有任务,明天再给hiro露一手!”

    “好啊,听zero的。”诸伏景光忍俊不禁,看着那颗金色的脑袋“嗖”的一下缩回去,脚步声啪嗒啪嗒往厨房去了。

    兴奋过头了哦,zero。

    从小zero心里憋着事、尤其是在纠结要不要坦白的时候就会忍不住找很多事来做,表现出来的形式就是兴奋地忙忙碌碌。不过虽然很担心zero在瞒着什么,但是幼驯染活力十足地忙来忙去也确实很可爱。

    诸伏景光轻轻笑了一下,想到降谷零拥抱时紧绷的身体,眸色渐沉。

    ————

    进入地下赌场就像是进入了另一个混乱嘈杂的世界。偌大的空间里充斥着哗啦啦的洗牌声,转盘与骰子发出的碰撞声,赌徒们兴致高昂地起哄,高声大笑着把筹码推倒。侍应生们端着托盘在赌桌间穿梭,荷官将牌面亮出,收码器把筹码划进底池。

    一只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扶着骰盅不断摇晃,手套盖住了手腕部分,制服的衣袖被妥善卷到手肘处,露出一截蜜色的手臂。金发的荷官听着骰子的碰撞声,随后用力将骰盅按在桌上,发出“哗啦”的一声响。

    “开!开!”男人们大声叫嚷,波本把杯子移开,三个骰子安安静静地躺在骰碟上,赌徒瞬间爆发出一阵遗憾的哄响,“就差一个!”

    波本把筹码收走,等待他们继续下注的间隙中短暂地走了个神。

    他今天其实并不需要现在就来到这里。他的任务目标至少要晚上八点之后才会出现,而他的任务也很简单——存着病毒程序的闪存盘正躺在他的口袋里。

    问题在于……

    降谷零内心划过一丝心虚。

    他完全没有想到会突然在安全屋撞上hiro。苏格兰回国这件事一点消息都没有,虽然看到hiro突然完好地出现在他面前真的很惊喜,但是一想到前些日子发生的事,以hiro的敏锐程度他完全没有信心能瞒过对方。

    警校时期发生的事在hiro心底留下了很深重的刻痕。虽然向来内敛的幼驯染不说,不愿意给他平白增添负担,但是降谷零知道,其实hiro对于“被隐瞒现状”这件事很不安,甚至到了会为此感到焦虑的地步。

    可是如果坦白……近期组织的事务越发多,hiro作为狙击手本就心理压力很大,他并不愿意自己的心理问题和偶发经历再让hiro担心。

    大概也不可能瞒得过去就是了……总之就把这件事交给几个小时后的他去苦恼吧。

    降谷零闭了闭眼睛,放空心神,视线扫过赌桌上的筹码,赌桌上再次响起了骰盅的声音。

    ————

    地下赌场已经来来去去换了好几批人,钟上的指针也转过了将近两轮。“哗啦啦”的摇晃声停了,波本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把骰盅压在桌上,正要掀开,一只涂着指甲油的手忽然按在他的手背上:“等会儿,我要下注。”

    女人穿着套裙,拎来一把椅子施施然坐下,一直被拿在手里的手机也搁在桌上。她把筹码往前推:“押双骰,3。”

    “诶?哦。”金发荷官像是第一次被女孩子摸手,红着脸掀开骰盅。

    骰碟上两个3仰面朝上。

    “运气不错啊!”有人吹了长长的一声口哨,“今晚有约吗?”

    女人没有理他。

    她是陪他们老板来的,他们老板有时会带着他们这几个亲信到赌场来小玩两把。她原本并没有坐上赌桌的打算,但是这名从未见过的漂亮荷官引起了她的兴趣。

    “以前没见过你,新来的?”

    “啊、不算是。”荷官腼腆地笑了一下,“算是临时工。”

    女人饶有兴致,托着下巴,漫不经心地说道:“成年了吗?有没有兴趣约一个晚上。”

    “什、什么!”荷官瞪大眼睛,吓得手一抖,正要将筹码推到女人面前的杆子不小心把筹码都撞到了地上。荷官脸都红透了,手忙脚乱地放下收码器,倾身帮她把桌上乱滚的筹码拢到一起:“对、对不起!”

    女人俯下身捡起几枚滚到脚边的筹码,叫来领班:“找个人来替他的班,他我带走了。”

    “诶等等?那我的工资——”

    “晚些给你结。”

    女人把手机塞进口袋,指甲暗示性地滑过荷官的手臂,握住了他被手套遮盖的手腕,用了点力,把人拉了出来。

    荷官踉踉跄跄地被拉着走,嘴里慌张地推脱着。波本自由的那只手却在看不到的情况下,精准伸向女人的口袋,手指微动,悄无声息地拔下了那个小小的闪存盘。

    ————

    回到安全屋已近十点。

    降谷零进屋时,客厅里亮着一盏小灯,诸伏景光听到开门的动静从卧室里警觉地探出头,看清来人后才松懈下来,打了一个哈欠:“晚上好。”

    “晚上好,hiro。”降谷零镇定地打招呼。

    ……Zero不太舒服。

    诸伏景光看着幼驯染的脸。他见过太多次zero不舒服的样子,有时候是生理上的,有时候是心理上的。他不会去逼问他,他希望曾经饱受摧折的挚友至少在他这里能够不要那么紧张,他会忍耐到zero愿意说的那一天。

    不过显然此刻的零已经做出了他的决定。诸伏景光眉眼温和,并不介意再添一把柴:“说出来会更轻松哦。”

    “……我去洗个澡。”降谷零下定了决心。

    诸伏景光倒了两杯温水。没过多久,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金发的幼驯染就抱着枕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敲门:“打扰了。”

    “简直像小时候的夜谈会一样呢。”诸伏景光确实没想到降谷零还会带来自己的枕头,忍笑给他让出一半的床,目光从他的手腕上滑过。两个人把各自的枕头垫在身后,背靠着墙,并肩坐在床上。

    降谷零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布朗克斯。你应该不清楚他的情报,他是前段时间被调回总部的代号成员,先前一直在美国活动。组织安排我和他一起负责一个交易任务,”降谷零回想起当时发生的事情,眉毛不自觉地拧起,“他拿到了很久以前我在组织留档的催眠指令。”

    “什么?!”诸伏景光坐直身体,眼神冷厉。

    看到好友的反应,降谷零本人反倒不紧张了,朝他笑了笑:“没事,虽然我在他手里算是吃了不小的亏,但是这件事我已经告诉了组织,组织不会容忍一个会泄露研究所消息的成员。”

    诸伏景光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研究所是组织最为重视的部分,会对研究所产生威胁的成员必死无疑。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降谷零的手腕。Zero没有刻意掩饰,家居服袖口下的淤青伤痕倒映在视网膜中,有些刺眼。

    “其实像那样的任务我通常都能拒绝。我是朗姆手下的人,任务也都是朗姆直接下达,其他代号成员除了贝尔摩德,就连琴酒的任务我也不是必须要去的。”降谷零吐出一口气,“是试探。只有朗姆和贝尔摩德知道我在波洛咖啡厅的兼职,贝尔摩德的把柄在我手里,所以我的位置只会是朗姆提供的。这种证明自己对组织信任的任务不好拒绝,谁能想到布朗克斯这么胆大包天。”

    说到这里,降谷零停顿了一下,视线游移:“所以……主要是这件事,好像引起了我很久没有再次发作过的接触应激障碍。……抱歉,hiro。”

    诸伏景光攥紧了手指。

    “不要道歉,zero。这不是你的错。”他这么说道。

    话术上略有调整的降谷零心虚地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结,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之前邮件里不方便多提,现在你回来了,正好可以和你讲。朗姆要我通过毛利小五郎调查雪莉的下落,为了方便,我现在在波洛兼职服务生。”

    “哦~我知道。”诸伏景光配合地揶揄他,“波洛的明星店员安室先生。”

    “喂……!Hiro!”降谷零无奈,把情况给幼驯染做了大致说明,“所以平时的话要装作不认识我才行。”

    诸伏景光点头:“知道了。话说回来,zero现在的情况比当年还要严重吧?”

    “什么?”

    “拥抱都会觉得难受的话。”诸伏景光转头看着幼驯染紫灰色的眼睛,思索片刻,突然露出一个坏笑。降谷零有不祥的预感,心里一跳,正准备下床,就被幼驯染忽然掀起的被子卷了个正着:“Hiro!”

    诸伏景光快乐地把幼驯染裹成一只寿司卷,只露出那颗毛茸茸的金色脑袋:“隔着被子就没关系了!”

    “Hiro你几岁了!”降谷零挣脱被子,扑过去蒙到诸伏景光头上。

    两个人隔着被子过了几招,才一同气喘吁吁地停手。降谷零掀了一把头发,笑道:“幸好松田不在,不然可不是这样随便打打这么简单了。”

    “松田?”诸伏景光一愣,“你见到他们了?”

    “啊。”降谷零吐槽,“我在波洛见到他们的时候吓了一大跳,不过见到真人之后一个个生龙活虎的样子真是令人安心。”

    诸伏景光想了想那副场景,也忍不住笑了:“那你准备怎么办?”

    “既然都已经被看到了,也没什么必要再隐瞒了吧。而且虽说是为了安全着想,麻烦他们找了我这么久,也有点过意不去。”降谷零垂下眼,手指不自在地摸摸鼻子。

    “对他们来说可不会觉得这是麻烦哦。”

    “这种事我当然知道啊。”

    很不坦率啊zero,根本就是想见到他们了。诸伏景光在心里暗笑,笑完又有些心酸。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待了一会儿。降谷零看了一眼时间,决定让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回来的诸伏景光好好休息,互道晚安后带着他的枕头回了自己的卧室。诸伏景光看着房门在眼前合上,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眼里浮现出毫不掩饰的杀意。

    原本他还不太清楚为什么自己忽然被调回日本,但是得到zero的情报,这一块碎片就能够补上了。这一次苏格兰被召回,明显就是要接替布朗克斯的摊子,把原本需要布朗克斯去做的任务交给他,很可能还会要求他亲手狙杀布朗克斯,以杀鸡儆猴。加之苏格兰对波本的控制欲,还能卖苏格兰一个人情。

    组织……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诸伏景光深呼吸,调整好自己的心情,伸手“啪”的一下关上灯,黑暗中只剩下他平缓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