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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雪令牌反问道:“你都已经能冲进白天鹅山庄砍人了,这当然是自救成功了吧?”

    “不一定……”

    “哦?”

    “不一定是‘自救’。我那个时候绝对不清醒,我……我好像还和师兄打了一架,师兄要阻止我干什么事情——对了!杀人,师兄拦在一个人前面不让我动手!那个人是……”

    “你的契约人?”

    “是他?”

    风雪令牌组织了一下措辞:“关于最后这一年多发生了什么,目前有两个版本,一个是风万里和契约人私底下见面时聊的,另一个是几天前风万里对能源之城那些高层们说的,当时你不在;但也有可能是他故意等你离开后再讲,毕竟你那个时候可没办法配合他忽悠人。总而言之,他说的第二个版本我不相信,未免太离谱了。”

    傲长空不免有些好奇:“他说什么啦?”

    “他说你又怀孕了(?),孩子是他的(??),但是又流产了(???),你大受打击精神失常,索性新仇旧恨一起报,冲进白天鹅山庄把带头侮辱过你的人杀了个一干二净。”

    “……”傲长空感觉自己的CPU或者脑模块或者管它什么东西反正就是类似的东西要过载了,过于震惊导致他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因此十分“平静”地评价道,“风万里什么时候学会睁眼说瞎话了?背着我偷偷进化!”

    “可你不是没有这段记忆了吗?”

    “没有记忆也听得出来不对劲啊,战斗机能感应到源于自身的能量,我怎么可能……诶?等等……不,也不一定……”傲长空沉思着,“我那个时候在谁家里?师兄有没有把我接回去?”

    “没有。”

    “我就说嘛。既然契约人还是契约人,那我要怀也是怀契约人的孩子,怀别的就摊上事了。”

    “能量属性可以伪装,以你当时的水平应该做得到。”

    傲长空疑道:“你不是不相信这个版本吗?”

    “确实不相信,但这也不代表我就完全相信第一版。”风雪令牌淡淡道,“或许两个版本都有假有真,比如你怀了风万里的孩子是真的——考虑到你对生孩子的执念——精神失常并大开杀戒的原因是假的,真实原因应该是第一个版本的走向,而第二版是美化后的说法,为了帮你争取同情。”

    “是吗……第一版的走向是什么?”

    “第一版是,闪电令牌用‘复仇’引诱你立下契约,它帮你解除原本那个战神契约并大幅增强你的战斗力,代价则是你的灵魂。你每杀死一个仇人,灵魂就碎掉一点,直至魂飞魄散。”

    “那要是我所认定的仇人没有杀光……?”

    风雪令牌点点头:“那相当于它没有完全履行自己的承诺,正因如此你才留下了一小部分灵魂,但这一小部分不足以支撑你的rou体,倘若放任不管的话,终有一天你将陷入沉睡,慢慢消亡。后面发生的事你就知道了,我用我的能量来弥补,让你的残魂保持了稳定状态。”

    过了好一会儿,傲长空都没说话。

    “喂,你怎么了?”

    “我在想,”傲长空轻声道,“我提的条件应该不是那个。白天鹅山庄的那段经历我还能记起来一些,闪电令牌强化了我对想杀的人的恶意,方便我动手,可是、可是不包括契约人!我对契约人没有恶意!反倒是师兄……”他不自觉皱紧了眉毛,“我提的条件应该是……杀死所有从我身上夺取过战斗能量的人,”而契约人夺取的战斗能量以另一种形式还给了他,“至于你说的那个,‘侮辱’,那可就太多了,一个个杀过去不现实,无论我还是闪电令牌都不会考虑这么荒谬的条件吧?”

    “但是风万里怎会——哦,你们做过。”风雪令牌半开玩笑地说道,“战神契约不够智能啊。”

    “唔。”

    “照这样说,你的契约人也没有继续活着的必要了。”

    “唔……啊你说什么?”傲长空倏尔一惊,“那家伙居然还活着?”

    “对呀,”风雪令牌此时此刻的好心情溢于言表,“我们都以为他是你的复仇对象之一,生怕他死掉呢。可现在看来,只要风万里无病无灾别出事,你和闪电令牌的契约就完成不了,它就夺不走你的残魂,哈,比以往省事儿好多啊。”

    听了这话傲长空的神色却逐渐严肃起来:“你的意思是,师兄只知道闪电令牌跟我做了笔交易,但并不知道具体内容?‘每杀死一个仇人’……你确定这是师兄的原话吗?”

    “我确定。‘复仇’‘仇人’‘灵魂契约’‘杀光所有仇人’,这些全都出自风万里之口。”风雪令牌模仿人的样子摸摸下巴,作思考状,“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闪电令牌对风万里有所隐瞒,你担心这还不是全部的真相?”

    “……我不知道。”然而傲长空已被直觉拖入某种不可名状的焦躁和痛苦的深渊,简直要喘不过气了。他下意识撇开头,“要不还是先去看一下师父……师父呢?!”

    大屏幕只剩下一百年前兀自昏睡的战神大人。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忘记暂停了。”

    于是风雪令牌把进度条往回拉。一老一少实际的交谈并不久,仅仅聊了一些同军部谈判的细节,但傲长空不了解每个人名所对应的职务以及政治立场,因此听了也和没听差不多,只知道师父坚决反对师兄在谈判时亲身上阵,这太危险了。师父决定自己去,惊无岁前辈与朔无忧老师随行,另外还有数十名负责现场安保的护卫,由影无翳叔叔担任护卫队队长。

    影无翳叔叔原本叫云无翳,和师父是同一流水线同一批次出产的亲兄弟,在武装中队并肩作战多年。待师父当上城主,影无翳叔叔就也从军队退了下来,转而去朔无忧老师领导的公共安全部接受高强度训练,五年后成功考取最优级别的护卫资格,从此开始贴身保护师父。师父的真师兄风太宇心思深,谁也不亲近,傲长空反而是在影无翳叔叔身上体会到了师父时常念叨的兄弟情谊。

    “他后来怎么样了?哦,我是说影无翳叔叔,灰色头发这个,他还好吗?”傲长空露出怀念的表情,“一百多年过去了,他如果还在世,就已经是一位古稀老人啦。”

    风雪令牌笑笑:“这你得去问闪电令牌,毕竟你的影无翳叔叔是直升机。”

    “啊,我忘了。”

    ——朔无忧老师是战斗机,老师的朋友们也是战斗机,但影无翳叔叔经常混入其中一起团建。

    “不过我认为你可能需要做一些心理准备。”风雪令牌又道,“云太息主动站出来成为保守派势力的靶子,企图颠覆战神制度,而结果也在意料之中,他死得不明不白,甚至都没能留个全尸。影无翳既然是他的亲弟弟,那就很难说会有什么好下场吧。”

    “师父……”

    其实傲长空知道师父云太息早已不在人世了,尽管白天鹅山庄大火发生在云太息的死以及九阴城的覆灭之前。对此他很感激风万里没有因为他精神失常了就真的把他当小孩子,编造什么善意的谎言,他一直问师父在哪里,师父为什么不来他们的新家看看,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且身体健康的下午,师兄带他去墓园见了师父,轻言细语解释师父的死因,并耐心安抚他的情绪,直到他一抽一抽地强忍住眼泪,跪在墓前端端正正行了一个大礼。再然后师兄也跪下了,他们一起给师父嗑三个头,师兄说,这是在告诉师父他们会一起好好生活,不吵架、不隐瞒、不分开,好让师父能安心离去。

    这么一想,难怪师兄会说他们已经结过婚了。

    “我不后悔在战神评选的赛场上拼尽全力,不后悔胜出,可是……”傲长空喃喃道,“可是,我如果没有做师父的徒弟就好了,不认识师父,当然也不认识师兄,我一个孤儿没什么好牵挂的,成为战神就成为战神吧,反正只有我一个人痛苦。”

    每一代成千上万的年轻战士,这其中谁的综合战斗力能够力压群雄、摘取胜利的桂冠,没人知道。战神是在契约第一次生效的二十四小时之内晋升A级的,因此战神评选打到后面都是一群B级在比,否则也没什么悬念了,根本不需要上城区的“老师”们像赌博似的挑选乃至争夺好苗子,梦想着当上契约人。

    也就是说,理论上,这一代战神傲长空同时又是城主的徒弟,本应和风万里一道享有平等的对城主之位的继承权,这种事纯属凑巧。

    理论上。

    “理论上”。

    “理论上,云太息不会知道你将成为新的战神;理论上,即便是城主也没资格提前知晓,令牌不会泄密。”

    “你想说什——”

    “但是你师父知道哦。”风雪令牌的金眼睛闪烁着宝石一般美丽而冰冷的光彩,“你师父,他知道哦,在他决定收你为徒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