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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坦言(银簪,戒尺与家法)

    故事不长,但内容实在是精彩。但这暂时不是重点——

    “‘八皇妹的母亲曾救过我’?”

    靖安记忆力不错,无论之前黎穆在仁安城郊外提起白嫔时的轻描淡写,还是内侍阿福口中的描述,可从来不包括这么离奇曲折、动人心魄的故事。

    靖安长公主若有所思。

    靖安长公主抽出了鞭子。

    “唔……那确实也是真的!”驸马脸上的戒尺印子还没完全消下去,人已经再次落入了长公主魔掌,只能艰难辩解,“幼时落水,若非当时的白美人冒着被皇后责罚的风险救了我,还请了太医来诊治,臣今日大概也没有机会站在这里了。

    “过去常蒙白嫔照拂,因此臣与八妹也一向亲近。如今……自然是要回报的。”

    他没有说的是,白嫔选择用自己的命给女儿换了条后路,作为交换,她要黎穆在必要时,也得拼上性命护住自己的meimei。

    也只有这样才说得通为什么八县主要故意在靖安面前说那么几句话。没真正吃过苦头的小姑娘,可能还没意识到她有意作弄的兄长才是真正力保她如今生活无忧的人;不过也可能是知道了却不在乎,毕竟以黎敬熙的为人,就算看出来了也不会和个耍心机的小姑娘计较,更别说这还是他“有所亏欠”的meimei了。

    “好吧,”明白了前因后果的长公主暂时放过这个话题,拎起那条戒鞭在黎穆眼前晃了晃,“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其实黎穆大概也猜到小八的心思,假传靖安的意思,未必是真的要他把鞭子捧到长公主面前,只要这件事被meimei戳破就足够给他难堪了。但他没有揭穿却是因为……靖安大概会比较喜欢这种有诚意的道歉方式。毕竟靖安刚刚在席上那个表情,说一点都不伤心肯定是假的。

    是他的错。还是哄一哄的好。

    唯一的问题是,偏偏选了鞭子。

    “您……”黎穆有点犹豫,但又想起刚刚靖安差点翻脸的原因,还是小心地说了下去:“您轻点?”

    长公主只要动鞭子,就一定与他之前欠下的人命有关,黎穆无从推脱,但经历了刚刚那一番后,他觉得自己可能未必承受的住。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靖安站起身,示意他换个姿势。看到人乖乖跪直身子展露出仍然完好的后背,总算安抚一句,算是同意了他小小的求饶:“二十。看在你之后还有不少事要做的份上。”

    话虽如此,戒鞭抽下时却是狠戾。黎穆默默等待着呼啸的鞭梢落下,疼痛在背后炸响,忍下即将出口的痛呼,努力报数,“一。”

    他能感觉到自己真的快要到极限了,灵魂仿佛要脱离rou体的束缚,以至于神志都有些恍惚,唯有疼痛是清晰的。

    靖安停了一停,倾身检查他的状态,拂开他额前被冷汗打湿的发丝,“受不住了?”

    “还可以。”黎穆缓缓呼气,感受到胸膛因为长时间的屏息而传来隐痛,态度却愈发显得温驯,“您可以继续的。”

    于是靖安不再说什么了。她有意把戒鞭放在最后,自然是为了给黎穆一个教训。在长公主看来,前面那些都只不过是和驸马的一点情趣游戏而已,算不上动真格,唯有这一件,才是真正的惩罚。

    是刑罚,也是赎罪,自然不会让他好过。黎穆明白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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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的后来,靖安没再乘清河县主安排的马车,而是特意命人回公主府传了车驾来接。终于意识到不对的清河县主闻讯赶来,但只来得及看到长公主耐心地扶着未来驸马上了车,一旁跟着始终低头不语的八县主。

    长公主站在车上低头看了她一眼,淡淡笑了下,“今日吾有事先回,改日再请县主过府小叙。”

    态度温和,却也疏离。清河县主心下微沉,口中道了声恭送,目视马车走远。

    马车调转方向,先送八县主回暂时安置黎国旧贵的驿馆。

    黎穆身上有伤,也没有硬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为难自己,上了车就在靖安身侧跪着了。他真的有些累了,见长公主没反对,甚至直接半靠在她肩头闭目养神。靖安觉得,若不是meimei在场,他可能更想直接趴下。

    八县主像是有些震惊又努力掩饰的样子,拘谨地坐在另一侧,只偷偷用目光打量旁边的两人,动作却明显得让人想忽视都难。

    靖安感到有点好笑,便也笑了出来,冲着闻声抬头的八县主一挑眉,“想试试吗?”她拿出那条八县主见过的鞭子递过去。

    黎穆倒也真的配合,作势就要起身。八县主仿佛被烫到一样两只手都缩回了背后,终于有点慌了:“不不不,不用了。”

    驿馆到了。

    靖安望着那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失笑,“你这个meimei啊……”

    黎美人伏下身,脸颊枕在她膝头轻轻蹭了蹭,不肯接话。

    隔一日,靖安长公主被一道懿旨宣进了宫,回府时身后跟了两个皇后派下来的尚仪女官。

    靖安那日倒非信口开河,婚礼前确实还有不少事需要黎穆去做。

    若是寻常人家成婚,又或者长公主要嫁的是个王侯将相世家公子,这段时间自然是要跟随女官好好学一番礼仪的,既显示天家威仪,又不能失了礼数。但现在的情形是,驸马是个虽然曾经身份尊贵,现在却险些成为阶下囚的亡国之君,而依邓皇那天赐婚时透露出来的意思,分明是因为女儿喜欢(好看的皮囊)才允了这门婚事,显然是打算纵容长公主婚后继续“胡作非为”下去,于是自然没有人敢压着长公主学礼仪:她不公然把驸马当成男宠,能稍稍尊敬些不闹出乱子来,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因此理所当然的,跟着尚仪学规矩成了驸马的功课。加之黎穆并非邓国人,对一些邓国常用的礼仪并不熟悉,在此处补习一下倒也合适。

    领了懿旨的两位女官显然也有些不知所措,没人敢让长公主学规矩,但不教岂不显得她们无能?于是索性一股脑连着其他该学的内容一起塞给准驸马,至于驸马若是没有本事让公主学,那就是驸马的责任了。

    黎穆好脾气地照单全收。能在嫡母打压下几乎靠自学成才的人,自然不至于被这点学习内容难到,但有一点小小的困扰是……与婚礼相关的内容,肯定不止礼仪方面,夫妻敦伦亦是重中之重。然而这部分的尺度,咳,有点超出预料。

    不论是做皇子还是做皇帝时,黎穆对这方面的事情都处于全然陌生的状态,此时也无从得知黎国的婚礼是否也有类似的内容。幸好女官们也觉得直接和驸马说这些不甚合适,为他找来了各种各样的书籍以供参考,黎穆把自己锁在屋子里翻了翻。

    ……然后就碰上了翻窗而入的长公主。

    靖安大概是特意为这事儿来的。也不等驸马反应过来,面不改色地走过去看了一眼他手中的书,挑眉:“看这些有什么用?”

    黎穆也觉得他应该是没机会用到这些的,但这话他又不能和女官直说。于是长公主把那一摞书快速看了一遍,抽出其中一本翻到末尾几页:“先看这个。”

    黎穆毫不意外自己看到的画面:嗯,男人和男人。

    “我让她们找点别的来。”长公主扔下这句话就离开了,态度之坦然让原本还有点尴尬的驸马无言良久。

    长公主在府里办了个宴会,没有打扰仍在闭门专心学习“婚礼知识”的驸马,但是请了不少过去相熟的贵女们。

    偌大的京城中,有品秩的权贵数不胜数,声色游戏在贵女们中间也同样通行,只不过相对来说会做的隐蔽些而已。

    就比如长公主的宴会。白天时姑娘少妇们在公主府里随意游游园赏赏雪,品一顿佳肴美馔、作诗作画联络感情,见天色不早,靖安含笑送走了一众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留下的人则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于是晚宴就多了歌舞美人,公主府里闭门一天的客卿们纷纷出席,陪酒唱和,宾主尽欢。

    有些醉意的长公主大方地送出去了不少美人,引得众女纷纷打趣,唯有坐在一旁的清河县主玩笑似的问了一句:“长公主殿下这是打算从良了?”

    这话一出,场面稍稍安静。

    在座的有家世显赫不拘礼节的贵族小姐,也有夫妻不睦互不干涉的年轻夫人,当然也有如清河县主一般娘家势大、即使孀居也可以公然养面首的,但若论起身份,没人及得上靖安。

    她们能有现在这样的自在,多少要仰仗长公主深得帝宠。没人敢管皇上的女儿,也就不好太过苛责她们。

    但如果靖安抽身的话,其他人虽然不至于有大麻烦,却也不敢再这样张扬了。

    所以清河县主才会在知道邓皇赐婚的消息后急急把人请去,言语之间对黎穆又多有为难,这也是试探长公主的态度。

    独坐上首的靖安长公主抿一口酒,懒洋洋道:“你们知道我的,美人得够格才行。”

    “那黎国……平王当真如此绝色?何不叫出来让我等见见,究竟是什么样的美人才能让长公主殿下也收心了?”有人试探着问。

    靖安含笑看过去一眼,那人自觉收声。

    她站起来,不理会众人或看戏或好奇或疑惑或紧张的表情,目光扫过那些或陌生或眼熟的貌美男子,最后留下一句:“反正我府上想离开的已经走了,留下的都是自愿的,你们喜欢哪个尽可以带走。我就先失陪了。”

    此时黎穆正在长公主的房间里。

    不知那日靖安是如何向两位尚仪局女官提的要求,总之第二日她们自觉收拾了之前的书籍,又神色诡异地送来了符合要求的新画册。虽然说起来都是春宫图,实际却是天差地别,后者不仅图画、描述更加详细,内容更是让人再次大开眼界。

    大约是从宫廷教习基础知识直接升级成了秦楼楚馆里调教人的手段。

    被要求熟读并记忆的驸马:“……”

    幸好如今正值冬月,外面冰天雪地,自然不可能办婚礼。长公主的婚事被礼部定在了来年二月,还有不少时间留给黎穆准备——主要是做好心理准备。

    府中的嬷嬷曾经隐晦地暗示他应该开始提前做一些训练,以便适应长公主“独特”的爱好,但被正好听见的靖安一口回绝了。

    黎穆觉得靖安在这件事上有些超乎寻常的执着,他见过靖安种类繁多的玩具收藏,也见过花园西侧那个小院里的人,但在公主府住的这一个多月时间,他没见靖安再碰过这些。

    这让黎穆偶尔会觉得,靖安对待这桩婚事的态度似乎并不像她当初随口提起时那样漫不经心,甚至抱着比他还认真的态度去对待。但当黎穆仔细审视时,又觉得这更像是认不清自己地位的心生妄念。

    黎穆轻轻叹了口气,写完最后几个字,有些疲倦地放下笔。手边的竹纸已经叠了厚厚一摞,是邓宫的《礼仪志》。

    前几日周皇后又召见了一回尚仪女官,询问公主婚事进度,随后像是不怎么满意似的,接连又派下几位司籍、司赞,迅速展开新一轮的教习。

    于是黎穆的麻烦一下子多了起来。

    新来的嬷嬷甚是严厉,或者说已经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习礼时一个步骤反反复复数十次练习,并非为了让他熟记,而是专门等到他出错为止,而一旦稍有差错,嬷嬷手上的教鞭可不会客气。

    读书同样如此,就如手头这篇《礼仪志》,三千余字的文章,佶屈聱牙又偏僻少用。上至天子下至百官未必有几人真的读过,到了那位司籍口中就成了:“先回去抄写十遍。”

    还有今天上午皇后特意命人送来的《女戒》《女训》,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外乎身为公主之尊更该做好表率。彼时靖安正在招待后院的贵女们,驸马和和气气地送走了代皇后训话的宫女,转头就把送来的书拿回自己房间束之高阁了,压根没打算告诉靖安。

    中宫与嫡长公主,夹在这全京城最有权势的两个女人中间,黎穆的日子势必不会好过。更何况……靖安和皇后之间隔着前太子的恩怨,可现在的太子却又是这位皇后所出。

    细细一想,长公主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风光背后,最大的依仗竟然只是邓皇的信任宠爱,但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可靠、又能让她依靠多久。

    黎穆再次无声叹息,决定拿出当初应付嫡母和无脑兄长的谨慎小心来对待周皇后派来的人,不管靖安作何打算,他这里总不能先闹出乱子。

    院子里热闹起来,是靖安回来了,比他预想的早了一些。

    “嗯…殿下?”黎穆拧了温热的毛巾,俯身替躺在床上似乎醉的不清的人擦脸,却被一只微凉的手伸进了衣领,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

    “哪里来的小美人,趁天黑打算爬床吗?”靖安长公主弯着眉眼笑看着他,一时竟让人分不清是醉是醒,手上动作倒是精准地从黎穆胸前划下,狠狠揉捏一把柔韧的腰肢。

    黎穆倒吸口凉气,浑身僵硬着失去了反驳和反抗的力气。这具身体在靖安面前总显得过于敏感了,只需要她一点亲昵的触碰,就能让原本温和冷淡的公子眼角眉梢俱染上艳色。

    靖安低低笑了一声,轻易把人拽上了床榻,灵活的手指挑开衣带,细细描摹着小腹上的肌rou轮廓。

    别说,黎公子看似身形单薄,这一身皮rou却手感极佳,每每引得长公主爱不释手,总要命人自己解开衣襟任人肆意把玩。

    黎穆压着声音低喘了一声,似痛似爽。下一瞬就连裤子也被长公主毫不留情地扯下了,饱满的臀rou上大片的红色未褪,刚刚印上的指痕清晰可见。

    “一个肿着屁股爬床的小奴隶?”她支颐展颜,戳一戳仍留着前几天戒尺印子的臀瓣,“这么迫不及待?”

    “那……主人还满意吗?”黎穆自觉地换了个称呼。

    “我觉得,”靖安歪头想了想,“还不够。”

    当然不够了,黎穆叹气。靖安长公主说到做到,那天从清河县主府上回来后隔一天就要检查一次功课,每次都要不轻不重地用戒尺抽上十几几十下,说是要保持好之前的颜色。于是理所当然地,也从来没有给过他把伤养好的机会,以至于这一个月以来黎穆就没有能安稳坐下的时候,偏偏在人前——尤其是皇后派来的人面前还要不露声色,展现出端庄稳重的样子来。

    昨晚本来也该如此,不过因为长公主忙着听下人汇报今天宴会的安排,才能允许他半是出卖色相半是撒娇抵赖着混了过去,如今看来,果然遭了报应。

    起身去取床头的戒尺前,他不死心地回头看了一眼靖安,“您现在是清醒的吗?”

    “不是哦,我喝醉了。”长公主冲他眨眨眼,“我想,我明天就会忘记今晚发生了什么。所以,昨天和明天的功课也要补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