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我想娶你弟弟,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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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玉&岩夜篇 ————正文分割线———— 七月流火,海风也吹得人舒服起来,东海边渔船入港,一篓篓肥嫩的大螃蟹和多种多样的海鱼被提上岸。 临近中秋,丰收过后的东海村要酬神,以往惯常拜的是东方青帝暨风伯雨师等神明,今年新请了尊神,据守庙人讲,这一位乃是大罗天玉清圣境元始天尊座前的尊者,能辅佑花果菜蔬——这些东西在海边甚至要比海鲜珍贵,故而村民们很开心,时常祭拜。 新神的居所名唤“玉倾宫”,落在神庙的西北处,因是新起的,金顶红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叫人咋舌,再走进正殿,任谁都要被那尊静静伫立的神像惊艳得沉默半晌。 与其他神像一样,这一尊也取“俯视世间”之意,雕刻得如同正在阖眸养神,娴静地立于金漆宝座上。神像头戴玉清如意冠,额间描着雪色银花,耳坠绛色丹珠,雾白锦服外罩云纱,肩披琉璃蓝天衣,臂缚九珠一线汇聚成莲的金绦,腰间挽的珑纹带上夹着一枚碧玉扣,手捏子午诀,臂卧优昙花。 神像雕刻得华美倒是常事,毕竟人要衣装,神仙想必也是要的,长相则或亲或严各有千秋,这一位的那张脸可就令人难忘了,绮丽可比玉倾宫外久久一开的优昙婆罗花。 新神到来,香火很是旺盛,哪怕不求什么,就是冲着神像本身来的,也是十有六七,守庙人每日都会剪下一支开得最好的昙花供奉于神前,让淡香盈庙,中秋这日更甚,半宫都被笼在这片香雪海中。 中秋夜,团圆夜,酬神的庙会热闹过后,各家各户围桌赏月自不必说,但也有些孤身的人无处可去,茶楼掌柜思及此,索性立了个“同村赏月”的名目,邀客人喝茶聊天。 rou嫩膏黄的螃蟹被端上桌,再点上一壶桂花茶、一碟月饼,就够打发一晚上听书的时间了,这边人客坐定,那边说书先生醒目一拍。 “传说,九天之上,有个伸手就能触着玉轮的摘星塔,塔上住着个昙花仙,昙花仙子名副其实,貌美如花,郎艳独绝。 他本在天宫司掌百花,却钟情于有过一面之缘的俊朗神将,二人携手私奔,此举惹怒了天帝他老人家,便将昙花仙子囚于高塔,叫他们永不许见面。” 这种跌宕起伏的情爱故事向来广受百姓欢迎,可当一样的内容听在故事主人公的耳中时—— 刚刚除妖归来、方才坐定的凌不疑和润玉二人实在哭笑不得。 凡间自有通灵的术士能窥探天宫琐事,只是九天到底遥远,这些人终究只能管中窥豹,剩余细节便要自行润色一番,一来二去,大多都失了真,但也无所谓,百姓听书不就是图一乐么。 要说九天苍穹有个璇玑宫,宫内有座摘星塔,这些都不假,润玉也确实曾受困在高塔上,只是关他的人不是天帝老爷子,而是他的父亲——冥夜。 天宫众仙皆知,冥夜尊者最爱优昙婆罗花,玉倾宫内外皆是一片花海,昙花日夜受尊者用心浇灌,感而生魂,化为人形,被冥夜认下作自己的孩子,取名润玉。 尊者平日里不苟言笑,对儿子却和颜悦色、颇为宠爱,在润玉还很小的时候——冥夜还未疏远他时,也曾将他抱在怀里,握着他的小手挨个指认星辰。 “爹爹,我今早读了一册书,书中说‘于彼不周,上承九天,下接幽冥。九天清也,星斗高悬,幽冥浊也,忘川聚渊’,这里说的‘忘川’是哪里呀?” 冥夜听完眼神晦暗,久久不答。 “爹爹?”润玉疑惑,彼时的他尚不明白幽冥、忘川对冥夜来说意味着什么,后来抑不住好奇心也再问过父亲几次,可换来的永远是冥夜冷冰冰的沉默,他便也不再问了。 随着年龄日渐增长,润玉展现了他强大的修炼能力,众仙家夸他上进,润玉面上含笑接受,心里却万分不解,他和父亲的几个徒弟是一同修行的,温习一样的功课、吸收一样的天材地宝,为何偏他的灵力这般突飞猛进? 这事润玉思无所获,也等不及他找到头绪,天帝一纸令下,派他去百花宫内当个司花之神。 既封了神位,天帝就顺势也给润玉建造了府邸,赐下金花玉酒。 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如今已经可以当差,冥夜心中怎会不喜,他亲临璇玑宫,为润玉置办好一切,又叮嘱他勤加修炼,不可荒废了学业。 至此,润玉算是独立了,为天庭办事之余,也结交下不少好友,其中有一巡逻小将乃其至交。 道其二人缘起,则是因润玉贪玩去爬落星池旁的琪树,一朝不慎跌落下来,若在别处他使个风也就稳稳定住了,偏生在这落星池旁不得趋用灵力,眼见就要摔伤,幸得巡逻的天兵经过,一个小将眼疾手快飞奔而至,堪堪接住了他。 小将凌不疑是被武曲星君从幽冥界提拔到天庭的,往常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只做本职工作,从不敢与天庭其他神仙多接触,头次出了回格,救下百花宫的昙花仙子。 虽然他很快就将润玉扶稳站起,收回了手,听到润玉对他道了谢就匆促归队,可仙子身上的花香还是久久留在他身上未曾散去。 凌不疑不敢奢想两人再次相遇,可不知是否是天道眷顾,中元那日如来使者来办盂兰盆会,有头有脸的仙家都去了,凌不疑被安排到璇玑宫外值守。 璇玑宫周围只有零星几个府邸,较之别处冷清了不少,凌不疑可以偷摸着歇一歇,就在他稍稍往后靠墙时,一只握着束优昙婆罗花的手伸到他面前,“给你!” 凌不疑转头一看,是盈盈笑着的润玉。 “仙子!”他吓得绷成根木头,“仙子怎么没去与会?” 他因从幽冥界上来且只是个小兵才无缘前去,润玉身为玉倾宫出身的昙花仙,又司掌百花,怎么说都不至于不能去。 “盂兰盆会多无聊,还是找你玩好些。”润玉却凑到他跟前,把优昙婆罗花塞进凌不疑手中,“这是我栽的花,你喜欢吗?” 凌不疑拿起放在鼻前闻了闻,有些羞怯地笑了笑,“仙子所赠,在下自然喜欢。” 这是优昙婆罗花的味道,也是润玉身上的味道。 润玉很高兴,坐在一旁的石墩上晃脚,“上次你救了我,可我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呢。” “在下姓凌,名不疑,小字子晟,仙子直呼在下姓名即可。” “那怎么行,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润玉试着唤了声“子晟”,凌不疑霎时绷得更僵硬了。 润玉不再逗他,只问他是哪方人士,当得知凌不疑是从幽冥界来的时,他愈加好奇起那儿的风土人情。 “黄泉路的尽头就是忘川,忘川水面极广,浪花掀起的声势浩浩汤汤,因那水常年滋养着两岸土地,壤肥生花。”凌不疑摇摇手中的花束,“就是这种优昙婆罗花了。” 润玉震惊,“这花是幽冥的花?” 凌不疑点头,“在下虽不知天宫为何也有,但世上第一株昙花确实是开于幽冥的。” “怎么会……是这样?”润玉怔愣,自他懂事以来,便知父亲冥夜最不愿提及的地方就是幽冥界,他应当是不喜那里的,可既不喜,为何又如此钟爱幽冥界的花?甚至养得整个玉倾宫都有它们的身影。 凌不疑不知他心中万千感慨,他好奇的是润玉怎会这般向往幽冥。 “我也不知道。”润玉摇头,“从小我就想去忘川看看,只是爹爹不肯,我没有赦令,自己也去不得。” “我无召也不得回去。”凌不疑为自己帮不到润玉而难过,但他转念一想,喜道:“人间的景国有泼寒节,那日幽冥的居民会出来与百姓交易,可见到不少幽冥特有之物。” 他定了定神,稳住“砰砰”跳得厉害的心,向润玉毛遂自荐,“在下可向上仙讨个假,斗胆为仙子带路。” 润玉求之不得,时日一到,就央着凌不疑带自己下界。 他们降临在景国大街,恰好碰上游神的队伍,从凌不疑口中,润玉得知这是泼寒节的祈福仪式。 “大巫师会随机选中两个人,分别扮演战神与魔神,那是远在混沌初开时的一场战斗,最后魔神败给战神,世间生灵才得以安居乐业。” 凌不疑刚说完,大巫师手中的权杖就指向街边的两个女子,润玉啧啧称奇,“战神与魔神都是女子么?” “他们是男子,但游神仪式不限制男女,只要扮演的人保证至少完成一个回合的打斗即可。” “越多越好吗?” “倒也……不是。”凌不疑的脸色有些古怪。 “这是为何?”润玉不解,祈福的事,按理说是宜盈不宜缺的。 “十数年前,有两个男子被选中,那一次他们打下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记录,仙子……公子不妨猜猜,他们打了多少个回合?” 润玉估摸着猜了个“九十九”。 凌不疑苦笑着摇头,“是三千零六十六。” 见润玉蓦地瞪大了眼,凌不疑道:“我得知时也如你这般震惊,数以千计,那年泼寒节他们游遍景国都城,亦为景国百姓留下数不胜数的说书故事。” “能打斗这么久,那两人必非等闲之辈。”润玉看着高台上的仪式叹道。 “有传闻他俩后来成为至交好友,曾于忘川之畔出现。”凌不疑见人流众多,遂伸手护着润玉往前走,“可当时天庭与幽冥之间有嫌隙,不久后,神魔大战再次开启,人们只顾于乱世中存活,这段传奇也就不了了之了。” 润玉心中波澜四起,也许是和旁人一样为那两个男子震惊,也许是源于对忘川的渴望,他久久不能平静,可不待他细想,新的一轮游神已经开始,这一回,大巫师选中的人,是他和凌不疑。 那晚,润玉雀跃地回到璇玑宫,却在见到正殿里的人时吓得面无血色。 “爹爹。”润玉心虚,不敢抬头看冥夜,喏喏唤了声算完。 冥夜黑着脸走到润玉跟前,察觉出他身上属于幽冥界的气息,“你去哪了?” “凡间。” “和谁同行?” 润玉目光四瞟,犹豫不决,想说只有自己。 知子莫若父,冥夜冷冷道:“玉儿,你觉得你能骗得过我吗?” “和巡逻的一个小将。” “是谁?” “是……”润玉想到凌不疑的出身,再想到冥夜对幽冥界的态度,嘴里的话全咽了回去。 冥夜凛然一笑,“天庭之中,从幽冥界提上来的巡逻小将只有一个,姓凌名不疑,由武曲星君举荐,是他吗?” 润玉的沉默显然是默认。 “你说你去了凡间,身上却满是幽冥的气息,要么你对我撒了谎,要么……是凌不疑送了你什么东西?”冥夜把手摊在润玉眼前,掌心朝上。 一向对他温言细语的爹爹瞬间变了样,润玉在原地不知所措,半晌之后,无奈交出凌不疑送给他的一个小花球。 冥夜见状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他捏碎了那个东西。 “爹爹!”润玉惊呼,他顾不上一切,忙蹲下身去捡碎片,可惜那玩意经不住冥夜的灵力,片刻间就散成沙。 润玉快哭了,“爹爹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爹爹要这样把气撒在一个物什上?” 冥夜岿然不动,也不回答润玉的问题,只冷冰冰道:“幽冥之人不可交,你往后不许见凌不疑。” “我不!”润玉第一次反抗冥夜,“如今天庭与幽冥已和平相处,我想去那儿玩有什么不对?子晟努力上进,又有什么不好?爹爹因何这般以出身论人?” “润玉。”冥夜沉声警告,他直觉灵力不稳,当年在神魔大战中心口受过的伤隐隐作痛,身体摇摇欲坠,润玉虽气,却及时扶住了自己的父亲,“爹爹哪里不舒服?” “无事。”冥夜站稳,挥开了润玉的手。 从这一晚起,冥夜对儿子的态度便疏离起来。 润玉自责不已,却连玉倾宫都进不去,仙侍告诉他,尊者闭关了。 这一切,润玉不敢告诉凌不疑,后者还只当他忧心父亲安危,也不敢再打扰润玉,只能在相遇时远远地看上一眼彼此。 起初,他俩之间隔着璇玑宫的门,后来,冥夜出关,他俩之间隔着的,就是一座通天的高塔。 再后来,润玉由司花的花神转为司星的夜神,凌不疑也从一个巡逻小将升任三十六天罡武神之一,凡间开始流传神将和他被困高塔的心爱仙子的故事。 “为何凡间会传这种不成体统的话?”玉倾宫中,冥夜将一沓话本摔翻在地,“去查,看看此事是否和凌不疑有关。” 仙侍宽慰他,“想必不是,凌将军外任多年,如何能做这些事,现如今凡间安稳,多的是书生撰写戏本子,其中一二段恰巧碰上,也并非不可能呀。” 仙侍所说一大堆,算得上中肯,可冥夜就是听出他为凌不疑开脱之意,长眉怒蹙,“他不能?他若死了心,璇玑宫外逢年过节莫名出现的优昙婆罗花和求婚的小花球是谁放的?” “这……”仙侍不敢驳他,见吉时将至,忙将话题带过,恭请冥夜移步中秋宴。 今年的大宫灯换了批新的,灯上的昙花做得栩栩如生,冥夜不知想起什么,在席上一时失神。 宴后,他引颈望着高挂的宫灯许久,见四下无人,遂施法取下一个,提着往璇玑宫去了。 无须走近已能瞧见宫内高耸入苍穹的石塔,周围布下的结界唯有冥夜方能解开,他看着门口熟悉的东西,忍了再忍,阴沉着脸攥紧了拳头。 冥夜飞身上塔,瞧见一抹白色身影,正端坐案前,手拿小刀刻着块木头。 “爹爹。”润玉听见声响,款款起身行礼,而后静静垂眸,并不看冥夜,这些年来,父子之间就是这般陌生又熟悉的情形。 冥夜看向桌上的小木人,“还是忘不了他吗?” 润玉不语,两人又相对静默半晌,冥夜几不可闻一叹气,将宫灯放在脚边,转身离去。 在冥夜关门的那一刹,润玉鼻头一酸,眼中滚下两行泪水,委屈又难过,他不想哭出声,跌倒伏在案上,哭湿了自己的衣袖。 当晚,冥夜发了梦,他所作的,乃是一种名为“般若浮生”的特殊梦境,本只应天上神仙习得,可此刻凡间,亦有人在行同样的事。 “所谓般若浮生,就是通过梦境,回到过去的记忆当中,再历所有的悲喜,循环往复,令人沉醉,阁下当真要如此么?” 黑暗中,有人点了点头。 十数年前,第二次神魔大战还未开启时,冥夜不是尊者,岩枭也不是凡人,彼时两个在凡间泼寒节相遇的公子,一个是天庭的神将,一个是幽冥的鬼王。 三千零六十六个回合的游神仪式让他俩不打不相识,彼此一见如故一念倾心,从此时时云游,醉眠秋共被,携手日同行?。 幽冥是至暗之地,生为那里的生物,岩枭多多少少也曾向往过至明之处的天庭,能和冥夜相处,于他而言不亚于流萤追到自己倾慕的月光。 他沉溺在冥夜的温柔中,带着冥夜去了忘川之畔,甚至送出幽冥中象征着祈求姻缘的小花球和优昙婆罗花。 那一夜,黑暗中的旖旎,冥夜在岩枭耳边的吟喘,细腻如缎的皮肤触感,还有长腿半倚的浓情,叫他食髓知味。 渎神的滋味,是这般销魂。 岩枭悟透了凡间那句唱词:“我从此不敢看观音”。 可惜,天地之隔、神魔之别注定了他们的结局,岩枭从冥夜那里偷去天庭的兵力布防图,率领魔众打上九重天,他死在冥夜神戟下时说了无数遍对不起,而后坠入无边地狱受刑。 天庭威逼幽冥已久,岩枭若不出此下策,幽冥界再无喘息的余地,大战过后,天地重归和平。 服刑期间孟婆来看过他,在一旁幽幽感叹,说你身为鬼王,爱上神将本就是大错,此后又为万魔负一人,将他伤得体无完肤,更是错上加错。 “可你救了整个幽冥界,是非对错,到底怎么算呢?”孟婆又叹了口气。 岩枭凄凄一笑,他双眼无神,显然意不在此。 孟婆忽然道:“你可知,冥夜生下了一个孩子?” 岩枭闻言整个人顿住,黑漆漆的眼珠不再死气沉沉,终于浮现几丝生气,颤抖着沙哑的嗓子道:“你说……你说什么?” “冥夜——你爱的那个神将,他生下一个孩子,小岩枭,你总不会不知道孩子是谁的吧?可惜他在大战中重伤不愈,孩子生而无魂无魄不说,冥夜自己都失了金仙之躯。” 沉默了许久的岩枭情绪霎时变得激动,他“哐哐”挣扎着被玄铁链束缚得死紧的双臂,换来的只有忘川底下无数鬼魂对他的啃噬。 这种痛,比之冥夜所受的苦楚,别说是世人,就是他们本人也不知如何比对。 冥夜虽恨,却无法狠下心放弃孩子,遂引花魂,给了儿子一线生机。 “言念君子,温润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冥夜轻轻哼着熟悉的歌,“便叫你‘润玉’吧。” 多年来,只当了个尊者的冥夜不肯对儿子提起任何有关幽冥界的事,他看似封心,实则是压抑着内心的回忆。 否则,为何舍不得拔去玉倾宫内外的优昙婆罗花,为何留下两人的骨rou,为何在润玉提起忘川时恼羞成怒,为何坚决不肯润玉与出身幽冥的凌不疑交往,又为何,要对润玉问出那句“还是忘不了他吗?”。 话出口时问的是润玉还是自己,冥夜不敢再想,他在润玉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多恨了岩枭一日,便也多爱了岩枭一日,放不下,忘不了。 他厌恶被背弃却仍爱着岩枭的自己,可他若能控制得了自己的心,也就不会有今日的局面。 梦境消散,冥夜坐起身,一夜无眠。 凡间,从般若浮生中出来的岩枭缓缓捂住心口,那里有冥夜送他的一片护心鳞,伴他走过两人恩爱的日子,穿过战火,泡过忘川水,在服刑期满后随他来到人间。 岩枭自觉无颜再见冥夜,求了孟婆给个人情,让他永远不忘前世,而后倾尽自己所能为冥夜建造庙宇。 耗费了不知几辈子筑成三千零六十六座玉倾宫,最后一座,在东海村,那是冥夜出生和居住的地方,也是他飞升之地,岩枭决意定居在此。 他日夜在玉倾宫中忏悔和祈福,祈求冥夜此后安康,还有他们早夭的孩子,他甚至不知道孩子是男是女,也不知道没有魂魄的婴儿该往哪去。 他看着满宫的优昙婆罗花,这是幽冥界的图腾,是万魔的信仰,岩枭泪流满面,虔心向昙花祈祷,想用他自己,换得孩子回到冥夜身边。 后来的后来,冥夜松了口,上书请求允润玉和凌不疑下界,天帝准许。 玉倾宫中,冥夜将润玉揽进怀里,想像以前那样抱着他,却发觉自己的孩子早已成长到和自己一样高。 “玉儿。”冥夜未语泪先流,哽咽道:“爹爹不该这么对你,是爹爹的错。” “不是的,爹爹……是最好的爹爹。”润玉不住啜泣。 冥夜目送润玉和凌不疑离开,他知道,他亲手把自己唯一的珍宝送离了身边。 离了天庭的两人四处云游,为民除妖,最后来到东海边的村落定居,润玉想住在父亲的生身之地,凌不疑亦陪着他。 这一晚,除妖归来的两人去了茶楼闲坐听书,在听得说书人讲的是自己的故事时,两人又非常不好意思地出来。 凌不疑道村里新建了座玉倾宫,他们还没来得及去看看,不如乘着此刻无人的时候,去和冥夜说说话。 润玉心道父亲近来忙得很,今晚本该是团圆的日子,可他早早传了信下来说不得相见,给了仙酒仙果要润玉和凌不疑两人自己好好玩,乖乖不许惹事。 “也好,那便走吧。” 行至玉倾宫外,润玉想去和守庙人说话,商议下每月的供奉之事,正要去休息的岩枭却在见到润玉时彻底愣住。 凌不疑见状不觉警惕起来,待查探得眼前这人只是个凡人才放松了些,只是仍护着润玉。 “道长,您怎么了?”润玉关切问道。 岩枭怅然,淡淡回道:“无事,认错人了。” “哦。”润玉觉得奇怪,却不好说什么,只道他们要进去拜神。 岩枭往旁边让了让。 这时,玉倾宫外传来异动,三人齐齐看去,一个身影静立在优昙婆罗花丛中。 岩枭嘴微张,想开口唤人,却后知后觉,自己已不知多少世没能将这两个字叫出口。 站在他身旁的润玉则没有这个顾忌,在岩枭二度怔愣时他已飞奔向冥夜,高声喊道:“爹爹。” 岩枭闻声浑身僵硬成块石头。 冥夜看看润玉和凌不疑,确定他俩在下界也活得好好的之后,就挥手把两人赶去玉倾宫内。 润玉还不明白,委屈道:“爹爹不想和我们过节吗?” 多少猜出一两分的凌不疑很会看眼色,于是把润玉拉走了。 宫外的花海中,余下冥夜和岩枭两人,此时此刻,恰如很久之前忘川之畔的彼时彼刻。 那时的岩枭将心爱之人抱在怀里,此时却连踏出一步都不敢。 良久的沉默之后,不知是谁先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完———— 害,爱情它是个难题~给岩夜两人点一首合唱版《当爱已成往事》(′????ω????) ?出自《与李十二白同寻范十隐居》杜甫 ?改自《诗经·秦风·小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