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之二的死亡
凌晨三点。 哪怕是像东京这样豪华的大都市都没有多少亮起来的灯盏了，而警视厅却算一个。 “你们这么久都还没有抓到那个绳之内啊？”松田阵平打了一个哈欠，“介意我抽根烟吗？” “别这么说松田，警视厅已经很顽强啦。”大道以知把刚刚从自动贩卖机里拿出来的冰咖啡递给他，“用这个吧效果会好一点。” 顽强这个词就用的很微妙。 松田阵平撇了下嘴接过咖啡低声说了句“谢了”。 因为角田钢铁公司的爆炸案影响十分恶劣，警视厅为此成立了专案小组，从各个部门抽调了人组成了这个队伍。 “所以您们‘前所未有的进展’就是绳之内主动联系了您们么？”大道以知问。因为每个词都用了敬语反而显得刻意到阴阳怪气。 “……对。” 整个警视厅耗费若干警力搜查了好久都没找到下落的绳之内正治，发来传真要求他们放五艘邮轮离开日本境内。每艘邮轮里面都有一个倒霉蛋被傍上了炸弹，少放一艘他就引爆一个绑在人质身上的炸弹。 “我们猜测他一定是想趁此机会逃离出境。”A警官说。 “不错的想法。”大道以知兴趣缺缺地应付了一句，垂着头翻看手机上没来得及看的消息。 “您觉得他在哪艘邮轮上的可能性最大？” “在哪艘的可能性都一样大。”大道以知半阖着眼皮子，在看到一封邮件之后抬头看了一下松田阵平，又问，“萩原呢？他请假了么？” “嗯，他倒是听劝了一回……你找他干嘛？”松田阵平问。 “我在想，以他的运气这回要是出任务了的话，可以帮我们直接锁定嫌疑人。”大道以知牵着嘴角似乎开了个玩笑。 “你还真信啊？”松田阵平凑过脑袋看了看那封让大道以知为之色变的邮件，然而他只看到一堆奇怪的符号，似乎还在不停地乱窜，还未看清楚具体是什么东西就被大道以知捂住了眼睛。 “这些不可以看。” 【不要试图反复挑衅命运】 扭曲的文字在神秘学意义上更高位生物的注视下规规矩矩地排好，因为不需要使用繁杂的语句和修辞降格，反而凝练出了一句相当不礼貌的话。 【???请不要反复扰乱命运的进程呢～???】 这个世界对祂的限制这么弱，祂本以为这个世界是没有既定的【天命】的。 命运不是一条单行道，中间会有无数的岔道，为此衍生出各种的可能。 对于一个具体的人来说，ta身上的命运是由各种可能叠加在一起的，在ta做出一些选择之后，一些可能性随之消失，另外一些可能性随之增加。 在这些可能性上做出更改根本不会扰乱命运，甚至可以说这本就是命运准备的容错区域。 而在这叠加的千万种不同的可能之中，一个人的命运至少相交于两个点。 一个点是生。 另一个点就是死。 一旦扰乱了这两个交点，那么与此相连的所有点全部都会发生坍塌或者变形，命运的网络将会乱成一团糟——这对于一个有既定【天命】的世界来说是不乐意看到的。 所以在最开始，祂还不确定这个世界有没有【天命】的时候，祂没有干涉过这个世界的任何一场生死，包括酒厂老板拿祂做人体实验这种事情都没有直接把人杀了完事——当然后来发现酒厂的科技是很香就是了。 不对，祂明明最开始的时候就……就不确定有没有【天命】，所以才对小孩子非常友好，结果后来顺理成章地和奶油蘑菇鸡酥皮盒君搞上了。 总之“生”这件事情已经发生，那么如果说要扰乱命运，那就是干涉了某个人的死亡。 联想一下萩原研二最近那倒霉透顶的运气，不是他很说不过去啊。 松田阵平把大道以知的手掰开之后，看见的就是他双目无神地尝试给萩原研二拨打电话的样子。 那双眼睛的瞳孔不再对焦，没有落点。好像看向了无穷远处，又好像什么也看不见。 “你别着急，研二那边出什么事了？”松田阵平有些笨拙地试图安抚，但是他对此事实在没什么天赋，反而是自己开始慌了。 “我不急。”大道以知淡淡地睐了他一眼以示自己情绪稳定，一边在拨号失败之后重新呼叫，一边准备开一个覆盖东京的全视找一找。 即使是有【天命】，扰乱就扰乱了。 人终有一死的，只是这个节点往后延一延，网络会浅浅的变个形而已，又没有让他永生直接撕网。 大道以知心态很平，反正这道菜祂已经看上了，吃不吃是一回事，救不救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大道以知面上还维持着这一副拟态，事实上身体……本来扩散收束很自由的躯体却好像被外部施加了压力，甚至一旦离远了些，就再也感知不到了。 而这个范围是，大道以知目所能及处。 他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环顾四周，警视厅内的每一个细节都很清楚，包括松田阵平出门的时候太着急穿反了的袜子、B警官衣服上因为趴在办公桌上睡觉压出来的褶皱、甚至拐角的缝隙里里不知道是多久之前有人偷偷吸烟留下来的烟蒂。 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祂需要的是知道白葡萄酒芝士焗虾君在哪，状态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是不是还活着。 【天命】还要来警告祂，应该是还活着的吧。 现在去扰乱还来得及。 “你怎么了以知？”松田阵平过来握住他的手，表情和情绪都很复杂，是往常祂最不擅长解析的高级情绪，但是大道以知好像突然有一点看懂了。 少量的悲伤糅合大量的恐惧和一点点的愤怒，就是那种隐约知道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但是又插不上手的…… “你是在……焦虑吗，阵平？”大道以知轻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