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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奇奇怪怪的事情很多,你也不是全知全能,没料想到鱼尾伤人也是应该的。”达达利亚看出潘塔罗涅心情不佳,便宽慰几句,“不过呢,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骨头里没有汤。再不吃点什么,我们就都要饿死在这里啦。” 潘塔罗涅道:“嗯。” 达达利亚看他呆头呆脑的,总想起自家小弟发烧时傻乎乎的样子,哪怕是对着潘塔罗涅这样一个成年男子也起了怜爱之心,于是用袖子内侧干净的衬布帮九席擦干净脸,又扒了个烤土豆,剥好皮后塞进潘塔罗涅的手里,嘱咐道:“记得嚼,渴了叫我一声。” 他连着喂了潘塔罗涅三个土豆蛋子,估摸九席现在应该饿不死,这才自己吃了剩下的土豆。接着达达利亚用池水洗干净他们从狗子处抢来的瓜。瓜还没熟透,青白色的皮约有两三指宽,达达利亚用水刃将其砍作两半,削出一片,送到潘塔罗涅手中,“你渴不渴?” 潘塔罗涅没做声,却接过了这片瓜。 达达利亚闷头处理瓜,嘴里也不忘和富人老爷讲些轻松的话题,“你还在后怕那条狗吗?没关系啦,我说过不会让它伤到你,你就绝对安全……喂喂,你慢点吃啊……” 直到他抬头,才看见潘塔罗涅老爷吃瓜吃得满脸都是,活像是街边的小乞丐般吃相凶猛。达达利亚连忙阻拦下来,心说你之前在愚人众每天吃枫丹特色菜,在至冬大饭堂里独自优雅,现在怎么吃东西跟饿死鬼一样? 他那好哥哥脾气又上来了,勒令潘塔罗涅先别吃,自己cao着水刃,青翠瓜皮做碗,粉白瓜瓤切做整齐的小豆腐块儿堆在里面,塞进潘塔罗涅的怀里。达达利亚又摘了根树枝,削尖当做牙签,让九席扎着吃。 潘塔罗涅一直很平静地看他,手中被硬塞进一根木签和一捧瓜也只是安适地慢慢吃起来。这时达达利亚才从他身上窥见熟悉的九席执行官「富人」的影子。在至冬,潘塔罗涅可称得上最为可靠的执行官之一,他那微笑假面冰冷得有如深湖下的阴影,但所有人都信任他,愿意将庞大帝国最致命的弱点交付给这样一位异乡人。 仿佛只要潘塔罗涅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无声拨动华贵扳指,愚人众便可互相支撑着前进,至冬民众便可继续丰衣足食。 但假面之下,潘塔罗涅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也许连最初招他入伙的丑角也说不清。达达利亚最初视他为卑劣的银行家,最擅长创造泡沫,在泡影破碎之际吞并所有人的血rou。在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之中,潘塔罗涅似乎是个不食烟火的金子做的雕塑。 什么才是潘塔罗涅?月光混淆了达达利亚的认知,他面前这个黑发披散,脸上还沾着瓜粒的普通人是潘塔罗涅,还是那位端坐在愚人众办公室中笑着说起宏大计划的豪贵老爷才是潘塔罗涅? 在那座堆金积玉的庄园里,潘塔罗涅似乎说过自己只吃瓜瓤中最甜的部分。但达达利亚刚给他的瓜看起来可不怎么甜,靠近瓜皮的部分也有,白花花的瓜籽也镶在里头。这么看来,潘塔罗涅现在吃得这么起劲,肯定是因为快饿死了饥不择食,而不是什么其他的原因……比如这是达达利亚给他的。 达达利亚被自己离奇的想法恶心得打了好几个寒颤,他拄着脸,手指无聊地在地上画圈,他画了一只独角鲸,又觉得自己这样太幼稚,随手抹除了。 “喂,潘塔罗涅……老爷。” 连达达利亚也觉得叫起他的名字有几分别扭,但他还是问出自己最在意的那个问题:“你渴求的到底是什么?” “前几天你在我家表现出的那副模样,眼睛盯着我手中的东西不放,就好像如果真的不给你,你会立刻像个得不到心爱玩具的小孩子一样哭闹……说真的,潘塔罗涅,只是一块小饼干,一杯柠檬茶,一张床,还有你手中那个半生不熟也没剔籽的瓜。以你的财力,多少人都求着愿意做你的保姆。” 潘塔罗涅想,我有表现得那样明显吗? 过去这么多年,他还是改变不了自己的本性——那个会看着别人眼红的小乞儿。说来可笑,那时候他想要一个馊掉的米窝窝,过了这么多年,本以为自己已经成长不少,但看看现实吧,潘塔罗涅,你就是个眼皮子短浅的庸俗之辈。儿时你只想着要吃饱,至少别饿死,现在你出人头地了,最想要的却还是求着达达利亚给你一块蜂蜜饼干,最出格也最隐秘的愿望是让达达利亚送你一个拥抱。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作为潘塔罗涅,我从未改变。 我在渴求什么?聪明的问题,达达利亚。我想要的是让现在成为永恒。现在你只看着我,只陪着我,我享受你只为我而做的食物。我想要你单独给我做的饼干,亲手为我铺的床。我想要你的唯一,独一份…… 我知道你会对我做到表面上的情分,你会把辛苦做来的饼干给我,会与我并肩作战。与那璃月岩神相比,你会更信任我,因为我的利益与至冬捆绑在一处。 但是达达利亚,如果我真的要你在我和摩拉克斯之间做出选择,我知道你会选谁。 潘塔罗涅只想要达达利亚有那么一次毫无保留地偏向他。 一次就够了。 “我是商人,贪心不足蛇吞象。” 他这么说着,手却细细颤抖起来,眼睛看向不知名的方向。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达达利亚疑惑地看着他。潘塔罗涅理应再给出几句解释或自白,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任凭颤抖的双手出卖自己的无能与懦弱。 “九席执行官潘塔罗涅不过是谎言的囚徒。达达利亚,别相信我口中的任何话。” 他等待来自爱人的末日审判。 奇怪的璃月人。 达达利亚似乎从未搞懂过璃月人黑洞洞的脑瓜里都在想些什么,钟离也是,潘塔罗涅也是。他盯着潘塔罗涅,潘塔罗涅盯着瓜,就像很久之前钟离盯着他,他盯着钟离递过来的帝君官印。 潘塔罗涅的头发还湿着,乱糟糟的,有几绺沾在了脸颊上,愈发显得他面色苍白,像个濒死的痨病鬼,一点也不像「富人」。而他的那件很贵很贵的外套随意扔在地上,皱巴巴的。达达利亚捡起衣服,掸掸灰,整齐地叠好放在旁边。潘塔罗涅又在说些让他云里雾里的话,感觉比那些高深的经济学知识还难懂。 达达利亚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拍拍潘塔罗涅的肩膀,把瓜拿开,然后给了潘塔罗涅一个轻柔却不短暂的拥抱。 “这次你还要把我推开吗?”达达利亚轻声问。 潘塔罗涅没说话,他回抱的动作也很轻,像是怕打碎了一湾美梦。 钟离,不,现在该叫他摩拉克斯了。摩拉克斯检查过秘境中所有生物的活动轨迹,确保不会有任何突发事件阻碍计划发展。 达达利亚一直都是个聪明的孩子,摩拉克斯以此为傲,他确信末席执行官已经看出自己故意显露出的端倪。这也在他的计划之内。 唯一不在计划中且不受他控制的,大概也就是那位九席执行官「富人」了。摩拉克斯看出他对达达利亚有着不寻常的心思,但潘塔罗涅那别扭的性格和从未爱过人的匮乏感情经历让他毫无危险性,大约只会招惹达达利亚的厌烦,也不足以让前岩神多施舍给他额外的注意力。 本来他打算只让达达利亚一人进入秘境,但潘塔罗涅不知为何竟也跟了进来……对计划来说,这本是无伤大雅的小小瑕疵,但摩拉克斯心中总有不好的预感,于是来到达达利亚与潘塔罗涅的歇脚处,即池塘边查看。 达达利亚野外生存经验丰富,这里已经收拾得很干净了,只在池边沙地上留着凌乱的痕迹。 摩拉克斯蹲下身,发现是璃月语的字迹。达达利亚应该没发现,否则他早就将这可能暴露身份的线索销毁了。那么……是潘塔罗涅留下的?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旁边歪歪扭扭画了只独角鲸,线条并不流畅,似乎是学着记忆中的模样慢腾腾画出来的。 看来还是位天生情种,摩拉克斯想。他本是岩之魔神,自然明白流沙如流水般易碎,不消他做些什么,只是一阵最温柔和煦的轻风便可将这刻在流沙上的告白全部抹去。 他是在对自己发誓吗?即便达达利亚从未见过,也绝对不会看懂这封永不开启的情书? 摩拉克斯起身离开,如风过耳。 注:感谢博尔萨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