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夏油杰x人偶师，女性主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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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1 “我想死。” “那就去死。” 艾尔海森说。 “我没勇气去死。” “那就活着。” 艾尔海森翻了一页书，说。 半透明的影子坐在书的边缘，它看起来只有一块枣椰蜜糖的大小，面目模糊不清，穿着附有小蝴蝶结的裙子，翻动的书页经过它的身影，带来一道白色的闪光。 影子收起了放在书页外晃动的腿，沮丧地蜷成一团，不再说话了。 day2 “如果我死掉的话，会穿越到你们世界吗？” “你可以试试。” 影子看看今天艾尔海森翻的书，问，“这本书好看吗？” “观点新奇，论据颇有疏漏。” “哦。” 影子晃晃悠悠地爬上了艾尔海森的手，从高处向下望了望，读了起来，“……” “读不懂。” “就算是我，也没法仅仅通过读一本著作中的不到一百字的论述，厘清一个从未踏足过的研究领域。” 艾尔海森的眼睛仍然盯着书页，淡淡地说。 “你说得对，但是搞清楚……对我又有什么意义呢？” 艾尔海森读书。 影子扒拉着他的手套边缘，这持续不断的sao扰终究是让艾尔海森停止阅读，扫了它一眼，“意义因人而异，别人无法替你思考。” “你可以说服我。” “如果别人的意义能说服你，那你为什么想死又想活？现在，劳驾安静点。” 影子不吭声地缩成一团。 day3 今天的影子在角落安静地蜷成一团。 艾尔海森用食指和拇指将它拎起来晃晃，好几滴水哗啦啦地流下来，在半空中散成荧光。 “怎么了？” 影子带着哭腔问。 “你影响我读书了。” “我明明缩到角落了！” 艾尔海森另一只手敲敲书页，以它所在角落为中心，纸张皱巴巴的，文字扭曲成一圈圈纹路。 影子被吓出一个哭嗝，连泪水都停了一瞬，“这是我做的吗？对不起，我不知道。” 因为愧疚，它的泪水掉得更凶，艾尔海森的指尖都感觉到了冰冷潮湿的触感。 艾尔海森将影子放在肩膀上，合上书，又从书架上抽了几本去登记借书，然后带着书和影子离开了图书馆。 阳光一照，加上艾尔海森的体温烫了一下，影子哭不出来了。 “如果是因为我昨天的语气，我向你道歉。” 艾尔海森突然说。 影子很吃惊，“不，并不是因为你的话。” “那就好，因为我并不认为我说错了。” “真有你的风格。”影子笑了起来，心里暖融融的，“时间到了，我要回去了。” 说完话影子就消失了。 而回到家的艾尔海森对着完好无损的书籍眯起眼睛。 day4 “这是你的。” “真的吗？我太高兴了！谢谢。”影子抓住桌上黑漆漆的椰炭饼咬了一口，“原来椰炭饼是这种味道啊！” 影子吃东西很有意思，会先小小地咬一口，再嗷呜一下全部吞下去。 就这样，影子干掉了一整盘椰炭饼，心满意足地抱着肚子摊在空空的盘子里，只用眼角的余光看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则是边吃边看着影子，这令影子很吃惊，因为艾尔海森看起来就是那种会一边吃饭一边读书的人。 “观察影子进食的机会可不是时时都有。” “噢，那你是不是该写个观察日记什么的。” “很高兴你终于迈入了学术研究的大门。” 影子扭过脑袋睁大眼睛，像只傻乎乎的蛞蝓。 “这么说还真有啊！上面写了些啥？” “无可奉告。” 艾尔海森说。 观察实验的第一守则就是不可干涉观察对象，而艾尔海森是一位明智的学者。 day5 “我需要一种回馈感，即时的，强烈的，回馈感，但我的事业恰恰并不拥有这一特质。” 影子说，“我很沮丧，我原以为它有。” 艾尔海森仍然在读书，他已经放弃说服影子不要在他读书时和他说话了，他说服自己将这看作一种难得的人生体验。 但是，“大慈树王或许会成为你更好的倾听者，考虑到她的仁慈、博爱与无所不知。” 影子觉得他夸奖人像是讽刺，因此它不客气地回呛道，“而你残忍、无知且没有同情心。” “很高兴你对我有清晰的认知。” “但你客观公正地像台机器，”影子趴在书页上，并且——艾尔海森认为极其不妥当地——趴在艾尔海森正阅读的那一段上，“我想要一些真实不偏倚的评价。” 影子说，“我不需要揣测，同情，盲目的崇拜，自以为是的帮助。” day6 “你很高傲。” 艾尔海森说。 “高傲是一杯毒药，它会让人时不时想要死去。”影子说，“尤其是当才能配不上自己的欲望时。” 艾尔海森签订了分享下午茶时间的耻辱条约，而影子分享了它能够控制出现时间的新发现——于是他们开始了新的对话。 艾尔海森啜饮一杯咖啡，而影子则没精打采地趴在另一杯的杯沿上，戳出一片片涟漪，“有时候我感觉好心累。” “所有人都在找我要一个答案，但我给不出来，我只觉得疲惫。疲惫感也影响我的效率。” “当你在不断地靠近自己的梦想的时候，是不会感到疲惫的。” 艾尔海森说。 “你走错路了。” day7 “走错了路也没法回头了。” “是么？” “……” “回头的成本太高了。我做不到。” “是么？” “你别说了。” “我只是实话实说。” day8 “竞争，竞争，竞争，”影子说，“为什么非得跟什么人，什么东西竞争？” “即使是安慰人，也要说‘学会和自己相比’，为什么比较到处都在？” 影子将自己埋进冰淇淋里，新奇地钻进钻出，嘟囔道，“什么能和这样的快乐比较呢。” “因为资源是有限的。” 艾尔海森平静地说，“将有限的资源分配到值得的人身上，这是社会进步的方式。” “噢，”但是我作为一个人生不如死，影子想，这就是合理的社会分配方式吗？但是冰淇淋好甜，冰淇淋软软的包住它的全身，冰冷的感觉从外而内麻木了内心的疼痛，让影子也觉得有些无所谓了。 毕竟，它在期待什么样的回答呢？ 从存活于这个世界上的人的口中。 day9 “作为梦境，这里已经足够好，足够快乐了。” 影子说，“但现实实在是令人无奈，自我也是无奈的一部分。” “比如说，我又丢东西了。” “快乐的时候往往忘乎所以，等到回归现实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甩掉了很多东西。” “衣服、手表、友谊、健康的身体，诸如此类的。” “如果不死死抓住的话，很快你就会发现它被时空的浪涛卷走了。然后它就只能怅然的活在回忆中了。” 艾尔海森评价道，“你只是没那么在乎它。” “我在乎，”影子闷闷地说，“我只是习惯了它，于是存在感变得好稀薄，一下子就消失了。” “不妨将这考虑为一个选择题，”艾尔海森竖起两根手指，黑色露指手套绷起一个漂亮的弧度，“一是让你快乐到忘乎所以的事情，二是被你丢掉的东西，二选一。” “噢，那我肯定还是会选让我快乐到忘乎所以的事情的。”影子说。 “而这就是你改不掉丢东西的坏习惯的原因。” day10 “谢谢你，艾尔海森，你真是个好人。” 艾尔海森挑起一边眉毛，以示疑惑。 影子少见地羞赧地藏在高脚杯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光线透过五色玻璃的折射，让影子的身影变得模糊不清起来，“因为我浪费了你很多时间，让你承担我的负面情绪，让你开解我。” “而你丰富了我的观察笔记，”艾尔海森探究地看着影子，他的眸光让影子感到一阵刺痛，不由得又往杯子里缩了缩，“你经常这样想吗？” “？” “把与人交流视作一种交易。” “嗯……可以这么说吧，”影子想了想，“人的时间是有限的，情绪是有压力的，我认为一段能够维持的关系是需要双方都更多地分享正面情绪，而克制自己的负面情绪。当然，语言也承担了交换信息的功能，这时候就需要尽量简练的表达出自己的意思，从而提高沟通效率。所以，是的，我觉得交流是一种情绪和信息的交易。” 艾尔海森突然笑了起来，他笑起来很有锋锐感和意气感，影子虽然觉得他大半是在笑自己，但还是被那种美感吸引了。 “你现在情绪怎么样？” “嗯？” 艾尔海森突然不笑了，就像他笑起来一样突然，“现在呢？” “……” 影子懵了一下，但大概是明白艾尔海森是什么意思了，于是犹疑地说，“你笑起来的时候，我觉得，冒犯，也很好奇你在笑什么；你不笑的时候，我会觉得有点难受，同时也很茫然。” 艾尔海森这次是真的笑了起来，他笑得那样快乐，影子几乎可以感受到他胸膛的震动，咖啡馆里的人都看过来了，但是艾尔海森一点儿也不在乎，影子想，当然，他可是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突然伸出食指，抵在影子的嘴角。 “你笑了。” 他用法庭宣判犯人有罪的语气说，“你并不知道我在笑什么，甚至感觉到冒犯，但是你还是更加为我的快乐而快乐，或者说，你为自己能够使另一个人感到快乐而快乐。” “那么，你凭什么认为，我的心情不是这样的呢？” day11 影子藏身在书架的缝隙之中，偷偷摸摸地窥探着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沉静地读着书，一点儿也没注意到影子的出现。影子很理解，一个人专注地做一件事的时候总会忽略周围发生的一切，影子摸摸自己烫烫的耳垂，为此感到庆幸。 又有点没来由的失落。 影子晃晃脑袋，告诫自己，艾尔海森是高傲的天才，自己是一个可怜的普通人，他们物理意义上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仅仅靠着一点儿蛛丝般的联络联系着，或许明天就断开。 但是…… 影子捂住嘴巴，那儿，艾尔海森点过的地方仍然隐隐发烫，他触碰的力度和温度，回想起来如此的清晰。还有他笑起来的样子，影子知道那是一个天才破解一个谜题的快乐，是智者平等地撒向这世间的辉光，但并不妨碍它感到一阵心悸。 影子啊影子，你真会给自己找麻烦。 出现在书页上的影子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不同，艾尔海森扫了它一眼，微微点头示意，影子便缩在书页的一角，安静地陪着艾尔海森读书。 他们今天没有聊天。 day12 “我宣布，艾尔海森你ooc了。” 影子说，叉腰挺胸，看起来气势昂扬。 “ooc是什么意思？” 高傲的天才不耻下问。 “out of character！”影子举起甜品里的巧克力棒，指着艾尔海森的心口，大声地说，“你说你在观察我，观察者不应当干涉实验对象，你说的太多，触犯了法条！你不是艾尔海森，我要出警消灭你！” “character是谁规定的？”艾尔海森好笑地说，“一个人思想的多面性绝不是任何作品能够完美表现出来的，好的作品只能接近，而不能做到面面俱到。” “你这么说，难道我在你的世界，是一个故事角色？” 影子吓得把巧克力棒塞进了嘴里。 好吃。 艾尔海森已经得到了自己的答案，他看了会儿窗棂透过来的阳光。影子凑过来问他是否介意，艾尔海森说，“还好，但请你不要告诉我故事情节。” “好的，大贤者！” “？！” 艾尔海森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day13 “活着就是失败。” 艾尔海森习以为常地翻过一页书。 影子看起来又是一张哭哭脸。 你这个混蛋在干什么啊，快把你那讨厌的书放下！现在可是下午茶时间！ 虽然这么想着，影子却无法就这样说出来。 在说话之前，习惯性地想着不能给别人添麻烦，不能伤害别人，好像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真羡慕你啊。” 最后说出嘴的只有一小句感叹。 “啊，说起羡慕，我有一种特别奇怪的习惯。” 影子突然想起什么，开口道，“如果有人对我表达了羡慕和赞赏的情感，我的心情反而会变糟。” 艾尔海森的目光屈尊降贵地从书本上挪开。 “愿闻其详。” 影子皱皱鼻尖。 “唔，就是说，假如一个人说羡慕你的话是真心的话，很多时候ta是讨厌自己，觉得自己不够好吧。” “然后我一般社交的时候，会习惯性地代入一下另一个人的角色思考一下，再返回来。” “这种嘴上说着羡慕的人，我稍微代入一下，再回来，感觉就是冰火两重天啊！甚至有些人都不需要我去感受，会直接对我倾诉自厌情绪。” 影子崩溃地抱紧自己。 “新奇，倒也是意料之中。” 艾尔海森评价道。 “你得学会不那么开放自己。” “太难了。”影子说，“这是一种讨厌的天赋。” “你说话前最好先思考一下。” “就是啊，要那么强大的共情能力干什么，是有利于社交吧，但是自己变得超级不开心啊！而且不喜欢你的人也不会因为你的态度喜欢你的。” 艾尔海森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没说社交。你没考虑过往文艺方面发展吗？” “考虑过，”影子又抱紧自己，“一点点吧，我喜欢写作，但是每次作文分数总是38分诶，我每次都有在认真写，每堂课都有认真听，但就一直是38分。” 艾尔海森评价道，“你太在乎其他人的评价了，这句话也是评价，你也可以不在乎。” “你说得对，”影子说，“我只是，总是很在乎，谢谢你，艾尔海森，和你聊天我感觉好多了。” “嗯，明天带你去见见卡维。” 这是影子听到的艾尔海森说的最后一句话。 day14 “头好晕，好痛。我想放弃，但是好惶恐。” 影子吐槽说。艾尔海森能看见它的颜色变淡了，变成了像是在水里浸过一般苍白的灰色。 影子拒绝了去见卡维，因为它觉得自己的状态太糟糕了。卡维和自己是一类人。唯有艾尔海森这种情绪绝缘体能稍微让它镇静一些。 “艾尔海森，我能做到吗。” 影子自言自语着，泪水止不住地下流。 艾尔海森没说话，他觉得这并不是需要他开口的时候。 影子没怎么哭。它稍微流了几滴泪就克制住了自己。对不起，艾尔海森，谢谢你。 最近好像经常听到这两句话。 不知情的人过来还要以为自己是突变成大好人了。 “你知道很多人会觉得做大贤者是天大的好事，而卡维也是放弃了在教令院稳定的教职工作，我言尽于此。” 艾尔海森说。 “你真的不考虑和提纳里聊聊吗？” day15 “我是有考虑过去见医生的。” 影子说。 “但是医生只能给出一个建议罢了，自己的人生还是要自己过呀。” “我们的世界里，时兴用药物来控制情绪。而且没有人觉得这事情很病态，是不是很神奇。” “不奇怪。许多人聚集在一起的时候总会做一些愚蠢的事而不自知。” “我很羡慕提纳里的人生。” 影子说，“提纳里可以做巡林官，可以和各种各样的生物贴贴，偶尔教育和帮助一下别人，我好羡慕。” 偶尔？艾尔海森不这么觉得。 “我快要被自己的情绪吞噬了。”影子说，“我不想去考试了，要不我收拾东西走人吧，真的受不了了。” “买票去xx怎么样？”影子说，某种孤注一掷的激情在它的眼中闪耀，“我们可以一起逃离这个世界！逃走，逃得远远的不要再回来了！” “我想换一种活法，换一种生活方式，我对一成不变的人生感到强烈的厌倦，也早已厌烦了从书本上去了解这个世界。” “艾尔海森，我觉得我仿佛是被关在深闺里的大小姐，其实没有人在关你，但是你所受的教育会关住你自己。”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从这个世界逃离的或许最后一次时机。 “我早就应该这么做了。”影子喃喃着说，“去他妈的现实主义，去他妈的实干家，我宁肯在街上买醉到深夜，吐成一摊烂泥，在陌生的床上醒来面对朝阳，也再也受不了这种人生。” 随着这一番话语，影子的身影变得清晰起来，艾尔海森看着它凝实的身影，保持着他难能可贵的沉默。 实验记录员的沉默。 day16 “我回来了。” “嗯。” “在xx这个国度上，任何浪漫的幻想和天马行空的梦想都是飞不起来的。” 艾尔海森挑起一边眉毛，这还是影子第一次看他做这个表情，即使在抑郁，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我知道我在地图炮，但是我需要发泄一下情绪。” 影子说。 它又变淡了。 “愚蠢的我愚蠢的回来了。” 艾尔海森继续保持着他难能可贵的沉默。他挑起的眉毛可能代表着不赞成，但影子决定暂时忽略那背后掩藏的未尽之言。 day17 “头好痛。” 影子惨叫。 “还有点想吐……” 艾尔海森用笔尖戳了戳它的肚子，影子对他这种落井下石的行为表达了强烈抗议，艾尔海森则声称这是未来大贤者的独门治疗方式。 影子词穷。 它确实感觉好多了。 关于大贤者这件事，艾尔海森向它询问了全部剧情，“我并不会犯那种因为知道了语焉不详的预言反而走上了预言的道路的低级错误”，并且认为，“合理的选择，不愧是我，只需要在细节上略做完善”，现在他时常以此自嘲。 影子很佩服他的自洽。 day18 “人生是一个循环，”影子喃喃自语，“循环的，痛苦的，麻木的，快乐的，难过的，哀伤的……” 影子将脸颊趴在艾尔海森的手指上，它冰冷的泪水在艾尔海森的手指上只是一阵微凉。 “好羡慕你可以这么坚强……” 艾尔海森动动手指，摸了摸它的头。他的手指顺着影子的头发滑下，这近乎一个安慰。 影子眷恋地蜷在艾尔海森的手心里，而艾尔海森窝在躺椅里，惬意地眯着眼睛，阳光正好。 “你知道吗，我有点讨厌我很坚强。” 影子说，“我要是精神分裂就好了，我想在现实里也看见你，我想听你说话，我好累。” “艾尔海森，你的名字好长，我都快要没有动力念它了。” 艾尔海森看起来好像睡着了。他总是戴着耳机，影子也并不确定他是否听见它的呢喃。 day19 “这个世界是一辆可怕的列车。”影子说，“所有人都在列车上被裹挟着向前，没有办法走向终点。” “我想跳车。” “我好想好想跳车，我好累啊。” 影子说，我也不知道我在累什么，我明明活得很好……我明明已经走了好多好多路了，但是我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艾尔海森，救救我。 影子说，请你杀死我。用什么方式都可以。 说这混账话的时候影子正窝在艾尔海森的手心里，它说完就感受到艾尔海森收拢手指，毫不犹豫的，有一个瞬间影子以为他会捏碎它。 但是他只是握紧了它。 有手套的部分是温热的，裸露的手指是烫的，一个巨大的全方位全角度的，暖洋洋的怀抱，黑暗包裹着它，没有撕碎它，而是照料着它。凉凉的指环是唯一能让它保持清醒的途径。 唔…… 但是，感觉自己要融化了。 在它彻底融化之前艾尔海森松开了手，将它无情的丢到一杯咖啡里面去了。苦苦的咖啡浸没了它，冰得它一哆嗦。 等它从杯子里爬起来，就看见艾尔海森在笔记本上写字。 「……对象实体化途径不明，诱发方式疑似与情绪相关……」 影子：“喂喂我都看到了，你这样真的好吗？” 艾尔海森无动于衷，“你并不会在意，即使你在意，也无法阻止我的行为。” 他说得对，影子并不在意他将它当做观察对象的行为，但影子更好奇的是，“你完全不会被我的情绪影响吗？” 高共情人の震惊 艾尔海森：“你的谎言浅显易懂，甚至不需要语言学的进修经历，单单路边的小贩也能明白。” 影子：“谎言？” 艾尔海森写完了笔记，啪的一下合上，“你那些关于死亡的谎言。” 影子缠着他，他迫不得已给出了解释，“你惯于说反话，或许你的生命中有一个严厉的长辈让你形成了这样的习惯。简而言之，你并不是想要死亡，你只是活得不够好，你害怕斥责，因此你先开始斥责你自己。” “你时刻准备着迎接‘我不配活着’的审判。” “你在说谎。” “你比任何人都更想活着。当你同时说着想要我救你和杀你的时候，本质上你祈求着同一种帮助。你企图让我把你从等待审判的漫长折磨中脱离出来。” 艾尔海森说。 “不，能改变这一切的只有你自己。谁说人生是一趟列车？你究竟在赶哪一趟？” …… day20 “我要控诉大贤者转移话题。” “代理大贤者，未来时态。”艾尔海森不厌其烦地纠正。 “怎样都好，总之你通过指责我回避了问题，”影子摆摆手，紧盯着眼前这个总是举重若轻的男人，“我的情绪对你的影响。我问的这个，而你回答的是我的情绪的来源。” “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讨论过了，你或许可以打开你的小脑瓜，看看答案是不是就刻在里面。”艾尔海森刻薄地说，“我也可以给你另一个版本的答案，只有像你和卡维这样的蠢蛋才会用无意义的情绪充填大脑，我的是理性。” “所以你问我是不是会被影响，不，我不会。” 影子沉默了一会。 “我突然想认识一下卡维。这样就可以跟他一起吐槽你这个家伙了。” “你两待在一起？那可真是平方的灾难。” …… 影子突然燃起了健身的动力。 day21 “我在健身。” 影子得意洋洋地对艾尔海森说，它做出一个屈肘展示肌rou的动作，但碍于种族限制，艾尔海森只能看到一条软趴趴的面条。 “那很好。” 影子也懒得计较他的冷淡，挂在桌沿上做起了引体向上，过了一会儿，翻上桌子躺着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半晌。 “哇，我好厉害！”影子猛地坐起来，和艾尔海森分享自己的新发现，“我做了一百个引体向上，我好厉害！” “不错。”艾尔海森点评道。 “我在那边一个都做不到！天哪！” 影子发誓它从艾尔海森的眼里看到的是无语，紧接着变成了若有所思。 影子小心翼翼地说，“能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吗？” “我在思考不同世界间的重力是否有所差异，以及你们世界智慧生物的身体密度是否有所不同，这决定了我将对你的运动表现做出什么样的评价。” 影子决定不告诉他，以保留自己尊严。 运动表现这个词让它想起了它在现实中的私人教练，不由地笑出声来，抓着耳机线爬到艾尔海森的耳边，悄声说，“我想起来你可以去我们那里，做专门指导他人如何运动的人。” “听起来相当麻烦。有些人运动能力低下到走路都能把自己绊倒，却妄想靠简单锻炼就能独自探索古代遗迹。” 影子摇摇头，“错错错，你说的这是练武，而我说的那种的主要目的是如何长出漂亮的肌rou。” 艾尔海森皱起眉头，影子见状讲得更欢了，“你肯定在那里特别受欢迎，做这份工作还要负责拉伸顾客的肌rou，相当于做按摩哦～” 艾尔海森揪起影子的后颈把它扯了下来，塞进咖啡杯里，并盖上了盖子。 影子在咖啡杯里哈哈大笑，泡泡咕噜咕噜地冒到黑色液体的表面。笑完之后又忍不住顺着刚才的思绪想。 艾尔海森做私教一定是那种，特别贵，态度又很中规中矩，也不让摸肌rou。纠正错误动作的时候肯定很快速干脆，几次没懂说不定还会被讽刺是个笨蛋。做拉伸的时候也冷着脸，力道干脆得像在杀猪，到点直接下班，一分钟也不会多给你，加钱也只能看见他绝情离去的样子。 啧。 不过影子的力气很小，做练习的时候教练总是要辅助它使用器械，那就能从不同角度看见艾尔海森冷冷的脸，和他漂亮的绷紧的肌rou，公事公办地做出各种暧昧的练习动作。 拉伸的时候他肯定会带手套，但是热度还是能透过那层薄薄的布料侵染到影子的身上，影子如同一个偶人一般任他摆布。 嘶。 影子沉到咖啡杯低下。 太刺激啦。 day22 “人与人之间无法互相理解。” 影子坐在桌沿，晃着腿，它今天的心情很平静。颜色均匀，干燥，平和。连艾尔海森都多看了一眼。 “因为一个人都无法完全理解自我，实在是没办法要求他人理解自己。” 艾尔海森“啪”的一下合上书。 “大小姐，你在生气？” “什么？没有！我只是在思考！”影子被这个意料之外的称呼和问句震住，连忙否定。颜色也变得不均匀起来，仿佛风吹过山中的云雾般。 艾尔海森注视着她，橙色的瞳仁如同天边的晨光，指引旅人前行。 “你的思考方式很独特。通常来说，一个智者的思考方式是有逻辑的，有顺序的，有目的的，长期的。” “比如说，探讨人与人之间能否互相理解这个话题，首先应当对理解下一个定义，什么是理解，其次是探索人与人之间有哪些互相理解的手段，最后是为什么人与人之间要达成共同认识。除此之外，需要展开思考的东西还有很多。” “你能就上述的问题给我一个明确的论述吗？” 在艾尔海森的目光中，影子僵硬地摇了摇头。 “你不能，但是你莽撞地得出一个结果。这个结论与其说是理论的推演，不如说是情绪的宣泄。大小姐，用这种复杂的方式来表达‘我觉得没人理解我，我也不理解自己’并不会显得你更聪明。” 艾尔海森轻轻扯了一下唇角。 “这句话还可以继续简化，‘我心情不好，没人安慰我，所以我要骂所有人都是蠢货看不到别人心情不好’，是这样吗？大小姐？” 影子僵在原地。 被冷嘲热讽的诧异远远大于愤怒。 过了一会儿，它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是，艾尔海森，你今天心情不好吗？” 有一个瞬间，影子觉得艾尔海森会对自己翻一个白眼，但是他没有，他只是放下书，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闭上眼后，他的脸一下子显得柔软起来，眉峰微蹙，唇也紧紧抿着。影子突然注意到艾尔海森很年轻，去除掉那超越常人的沉着与智慧之后，他也不过是一个独自行走在人生道路上的年轻人。 影子突然很想抱抱他。 心随念动，影子凭依着直觉从桌沿上跳下来，它的身影在一瞬间拉伸延长，形成一个成年女性的剪影模样。 要形容的话，就是立刻可以串场去柯南片场扮演犯罪嫌疑人的那种。 影子试图cao控自己变个造型，失败了。 ……凑合用吧。 影子走到艾尔海森身后，伸出手揉他的太阳xue。在它触碰到艾尔海森的一瞬间，他伸出手来一把抓住它的手腕，睁开眼睛看它，眸光锋锐，但很快柔软下来，表情也松弛了。 “又可以在你的观察日记上新添一笔了？” 影子笑他，继续给他揉太阳xue。 艾尔海森懒洋洋地哼了一声。他的手仍然松松地搭在它的手腕上。影子干脆给他来了个全套的头部按摩，当它的手指在艾尔海森的头发中滑过的时候，这情景让影子觉得自己好像在撸一只大猫。这话当然不能说，但影子笑出了声。 “大小姐高兴了？” “大贤者不生气了？” 影子取下他的耳机，捏捏他发红的耳垂。 “我生气，因为我在努力试图理解你的烦恼，而这一切在你的嘴里变成无用功。” 影子的动作停了，或者说，它几乎是要撤手了，但艾尔海森拽住了它的手腕，并不让它后退，一双眼睛仰视着它，两座橙色的灯塔照耀着它。 “凡是问题，必有答案。” day23 影子一来，一本书啪地被丢到它的面前。影子下意识读出书名： 《成为自我的勇气》 “听起来像那种人手一本的心理学秘籍。” “你有吗？” “我没有。” “那就算不上人手一本，你也没资格评论它的内容。” 如果现在有键盘，影子一定会扣出一个问号，但它现在噎住了。 “这种书刚好适合你这种没什么阅读习惯的人。”艾尔海森说。 行吧，影子想，不情愿地打开书本，艾尔海森注意到它能使用某种未知的能力将书立起并且翻书的。完全不用动手，看起来真的很方便。如果艾尔海森有这样的能力，异世界的每一分钟都将见证他与书本的超越爱情的羁绊。而有些人则沉浸在自己毛茸茸的情绪问题里。 艾尔海森看着迅速读到入迷的影子，惋惜地想，那可是一整个世界的新书。 随即他也沉浸入书籍的世界中去了。 day24 “太神奇了！作者简直是天才！我未曾谋面的知己！我的精神状态焕然一新！” 影子眼睛亮亮地向艾尔海森边比划着边说。 “是是，人手一本的心理学秘籍。” 艾尔海森搅着咖啡，敷衍道。 “销量好是这个作者应得的！”影子不以为忤，倒是突然想到，“这本书真的销量很好吗？说起来你是从哪里翻出来这本书的。” “打开虚空，搜索‘很想死觉得人生虚无没有意义怎么办’，下面的书单里我翻了大概十来本书的序言和目录吧，挑出来这本。” 影子rou眼可见地僵住，然后缓缓抱头蹲下，“这样听起来，真情实感纠结了这么多天的我真的很逊诶……” “没关系，在不读书的人里面你已经算想得比较深入的了。” “我谢谢您。” “说说看你学到了什么？” 影子犹豫道，“还是学到了很多的吧，你一时让我讲我也讲不出来……” “讲不出来就说明没学会。”艾尔海森一只手捉住影子的后颈，另一只手魔术般地变出一本熟悉的书，“再读一遍，这次读完请你把这本书的主要观点都复述一遍，并且说说自己的感想。” 影子沉默，这个瞬间艾尔海森的身影和许多中年教育工作者短暂地重合了一瞬间。 day24 “终于结束了……”影子瘫成一团水渍，“好佩服那些和你一起进行学术工作的人。” “而我佩服你的老师。”艾尔海森说，“他们在你上学时一定付出了难以想象的努力。” 影子安详地躺在桌面上，企图扮演一个聋子，但失败了，“我上学的时候可是经常被夸好学生的。” “是吗，那我更佩服你的老师了。” 影子陷入沉思，最后肯定地说，“你说的对。” 二人双双陷入沉默。 最后还是影子先开口，它站起身，双手交握，显得有些难为情，“以后你读书的时候，我跟你一起读吧。” “你拥有选择做什么的自由，不必询问我的意见。”艾尔海森说，以他一贯平静、笃定的语气。 “嗯。”影子轻轻应答，又鼓起勇气说，“我之前说你残忍、无知且没有同情心，不是这样的，艾尔海森，这些天来，你真的帮助了我很多，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 “你不在我读书的时候打扰我就好了，大小姐。”艾尔海森说，又有一点点无奈地神情，“另外，你之前的看法才是对的，或许你接下来应该学习如何不让关系影响你对一个人的评价。” “你可以保留你的观点，我也可以选择保留我的。” “这你倒是学会了。” 影子朝他做了个鬼脸。 “我看到了，你的鬼脸。” “什么？！”影子当即拿咖啡杯面当镜子，的的确确，里面那个人就是它在现实中的样子，缩小版的，甚至穿着睡裙。 它，或者说她，脸色爆红，紧张地碎碎念。 “太突然了！好像突然见了网友一样……” “为什么我们两个世界的人长相如此相似，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艾尔海森若有所思。 “这是现在应该考虑的问题吗？！” 影子吐槽道。说完她反而没那么紧张了，伸出手，又缩回去，“等下哈。” 说完她跳下桌，身体随之变大至成人大小。她不自然地扯了扯裙子，好在这件是夏威夷风的吊带裙，勉强可以穿出来。她又理了理头发，才犹犹豫豫地向艾尔海森伸手。 “初次见面，我是寻光。” 艾尔海森点点头，握住了她的手，“艾尔海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