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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寒星最近抽条快,整个人显得清瘦修长,他顶着一头新染的黄毛,就这么一步步走了过来,低低叫了一声“哥”。 他那双眼睛还是明亮干净的。李顾得承认,即使顶着这么个非主流的发型,他的弟弟看起来也不像个小流氓,倒像是一朵娇艳又颓靡的花。 纪寒星走过来,对他笑了笑,看他目光一直在自己头上发,于是乖顺地把脑袋伸过去:“要摸摸吗?” 李顾沉下脸:“明天就去剪了吧。” 祷告之所 县城里有个废弃的小教堂,多年以前这里来过传道士,后来几经波折,传道士离开了,一直也没新的人接手去管。小教堂就跟尚未开发的老城区一起,成了这座城市里无人在意的孤岛。 白天的时候光从高而破落的窗户里漏进来,照亮这小教堂的小一块地面,像是舞台剧里无可挑剔的追光。现在这束光打在纪寒星身上,连同他金黄的头发都被照出金属的色泽,漂亮得如同神祇。 康树仁坐在油漆斑驳的长椅上。这里曾是祷告之所,如今无人问津,成了他自己的一块秘密基地。 自从纪寒星的打算说服了他,康树仁就不太跟他在明面儿上接触了。看起来仿佛是为老下属尽过义务就不愿再cao闲心。 李顾倒是一直跟这位康大伯保持着联系,逢年过节也不忘去送一份礼物,礼数做到周全。李老板慢慢学会用心里那杆秤把人情世故掂量得分毫不差,但他其实在某些方面,简单直接得令人发指。他知道康树仁是个真心为纪寒星好的人,所以就不愿亏待对方。 当然他也没问纪寒星为什么康树仁最近越来越少来家里了,青春的小孩儿么,多少都有点叛逆,做事有自己的想法,问多了可能适得其反。再者说了,他俩不接触对李顾来说也是好事,他打从把纪寒星领回家的时候就担心小孩儿被康树仁抢走,如今李顾变成了李老板,现在康树仁应该抢不走纪寒星了,可对康树仁的那份警惕却在李顾心里留了下来。李顾挑剔地想,这位康大伯一身杀伐气太重,纪寒星离他远着点也算好事。 殊不知这二位的联系是转入了地下。 当初纪寒星跟他发愿要去做父亲没完成的事情时,康树仁感动是真,纠结也是真。纪寒星这张脸与聂岩肖似,康树仁看到他就会不受控制地想起来他当时是怎么把聂岩送进了毒窝,后来又是怎么把聂岩的死讯带给他的家人和爱人。 那种绝望和愧疚他不想要再经历一次了,可事实上他一直在做这件事。他亲眼见证了很多战友的离开,最开始跟他并肩作战的人,如今几乎都不在了。 而纪寒星的态度很明确。他的眼神明亮,目光坚定,站在康树仁面前直视着他:“你可以从现在开始训练我,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我会做得比我爸爸更好。” 这不合规矩,康树仁知道,可是他最后答应了。 纪寒星的年纪和他的早慧,都是最大的优势。毒贩有很小的孩子,可对康树仁而言,他们没有很小的战士。年龄这样天然的伪装太难得了。他们从警察学校里招来的人通常已经成年,再经历几年的训练和观察,选出组织上能够相信的。这人还要正值壮年,反应机敏,足以处理各种突发状况,那么这中间可能的年龄段就非常局限。 如果一个未成年人混进去,康树仁几乎可以肯定,他会引起的怀疑会比他们正常途径找来的人低很多。没人会相信一个这样的孩子,其实是一个警察。 康树仁的理智一直在告诉他这有多荒唐,他可能因此受到很严重的处分,纪寒星可能会因此丧命。但他心里有一把火在烧,这把火已经快压制不住了。 纪寒星如今十六岁,意味着距离聂岩的死亡也十五年有余。他们这个拔毒计划的开始,比这时间更长。那逃走的三个毒贩成了康树仁心头一根刺。在这十五年间,康树仁也破过其他大案,位置越升越高,可他没有一刻忘记过这件事,他知道,必须要把这根毒刺拔之而后快。 他看着眼前这个坚定的孩子,感慨之余也有一些属于自己的自私——再过几年他就要退休了,可是他不甘心。他每次看到镜子里自己的白发都会慌张又愤怒,因为他有事情还没做完,可这逐渐走向老年的身体在告诉他,他已经不年轻了。 康树仁最开始想要一个光明的前程,他走上这条路是奔着建功立业去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念头就变了。也许是在一次次见证了妻离子散之后,也许是在一次次见证了言语难以形容的罪恶之后。世人给了他们一个崇高的光环,而光环之下的人却总是在深渊的边缘游走,一不小心就会被拖入其中。他如今再无其他亲人,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他得弄死那些人。 人活得太偏执就会成为一个赌徒。现在纪寒星走到了他面前,像是上天给他这个垂垂老矣的人一点眷顾。康树仁想,他赌了。 这次过来是因为有了新的消息,他告诉纪寒星:“当年逃走的那三个人,有两个已经有了下落。” 纪寒星的神色激动起来。 康树仁道:“不过跟你想象得可能有点不太一样。我们找到了当年逃走的三个人之二。” 纪寒星眸光瞬间锐利,康树仁接着说下去:“我们先前说过的,当年马实意手底下的人,逃出去的有三个——东子,老钱,老黑。这么多年来一直只追寻到零星的踪迹,线索很快就断掉。我们终于懂了是为什么。” “东子已经死了,”他说:“他开的那辆车正是我们后来追查到车牌的那一辆。但这辆车仿佛是凭空消失了,四处都找不到它的踪迹。直到今年,一个山民出去打猎,迷路了,他在山底下看到了那辆被摔烂的车。” “所以,东子是摔下山崖死的?” 康树仁点头:“没错。现场所有的物证对比都说明他就是东子本人。法医没有检测出坠落之外的伤痕,这说明他不是遭人加害,但现场搜出了吸毒的工具。目前倾向于认为他在开车逃亡途中毒瘾发作,出现幻觉,以至于他把车开进了无人区,最后连人带车一起翻了下去。” 纪寒星慢慢回过神来,轻声道:“难怪这么多年都没有他的线索。” “是的,他应该是在逃亡开始不久后就坠崖了。所以发生在你老家的纵火案他没有参与。” 提及当初的惨案,纪寒星的表情很平静:“嗯,您说过,放那把火的是老黑和老钱。” “我来就是要告诉你,老钱是逃去了外省‘重cao旧业’,现在已经被抓了。他们长期采用的是‘零包贩毒’,单次带的货只够吸一到三次,份量很少,即使下线当场被抓,因为这种形式也无法重判。据老钱交待他是这两年钱用完了才重新开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