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求婚大作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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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心些,搁这给我看手相呢。”刘彻用手掌将卫青的眼睛遮住,隔着指缝亲吻漏出的长睫。 磨合了不知多久,如今无比契合的身体轻易被刘彻重新挟裹上爱与欲的顶峰,卫青思绪纷乱,眼前竟闪过一道金光,只觉神魂飘荡投入无尽虚空中…… 等发花的眼睛再能视物,卫青惊觉自己已经置身于一处富丽的宫殿之中,与上次遇到将军柏的情况一样,他并不能cao控自己的身体做出任何反应,只是一个纯粹的旁观者。 他看到,刘彻病恹恹躺在龙床上,消瘦苍白,是卫青没见过的虚弱模样——不管是鬼王刘彻还是穿行在几个世界里遇见的刘彻都强大健壮充满力量,可这个刘彻气息奄奄,闭目昏睡,好像谁用手指戳他一下都能终止他的呼吸。 他看到有人推开宫门,沉步走到刘彻近前,并挥退了所有人,自己沉默注视着病得连脸颊都凹下去几分的刘彻。 他看到那人半倚半跪在龙床边,用手背贴着刘彻额头试了试体温,得到答案后,轻柔掀开被子一角,将刘彻的右手拉到被子外,让他的手掌平摊着放在身侧。 他看到那人从自己长靴里摸出一把匕首,扔掉剑鞘,将那寒光闪闪的锋刃对准刘彻! 不!你要干什么! 阿青急得想往前扑,完全忘记了自己与周围的事物产生不了交互。 然后他看到,那个人,是卫青?是那个时空的卫青?阿青蹙眉按住自己胀痛的太阳xue,从看到卫青的脸后,他好像能感知到卫青的心理活动了。 “仲卿?你要干什么?”似乎心有所感从昏睡中清醒了几分的刘彻开了口,他的声音细弱低哑,然而语气里只有疑惑没有半分惧怕。 “陛下,你怕吗?”卫青没有收走匕首,他坦然与刘彻对视。 刘彻有许多疑问与不解,刘彻有很多话想说,可望着卫青疲惫却湛然的眼睛,他只想摸一摸卫青的头发,然而他的身体和精力都不允许,只是叹息了一句:“别太胡闹。”就又陷入了昏昧。 有几滴眼泪顺着卫青的脸颊滑落,又被卫青用自己的袖口粗鲁拭去,这个动作不够体面不是贵族所为,若是往日怕会被刘彻调笑一番,然而现在看着连剑锋浅浅切入肌肤都一动不动的刘彻,卫青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因病枯瘦松弛的肌肤,连血珠都迟缓着滚落,卫青闭眼定了定神。刘彻虽也习武,可一双手却养尊处优保养得十分好,莫说伤疤,连茧子都不多,从前便是不慎磕碰了个小口子,也要伸到卫青面前,要卫青亲亲吹吹,然后轻柔的给他上药。倒不是刘彻真的娇气,不过是小情侣之间一些腻乎的小把戏罢了。后来两人年岁渐长了,才不玩这种幼稚的游戏。 而现在,卫青要在这手掌上,亲手拿着利刃,沿着生命线,划一道很深的伤痕! 自刘彻病鼎湖,群医无策,各种流派的巫医、方士的方法都用上了,可刘彻的情况一日坏过一日,连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卫青一边要弹压住蠢蠢欲动风雨欲来的朝堂,一边又要侍疾看着刘彻在病痛的折磨下极速枯瘦沉寂下去。焦头烂额下,卫青突然想起很久之前在民间时听过的一个偏门——续命。 人的手掌上有一条生命线,这条线与人的生命长短身体健康息息相关。当生命线断了也就预示着这个人的生命走到了尽头。而这个偏门就是用特制的刀刃重新划一条生命线!这条线要深,越深的生命线越健康,要长,越长的生命线寿命越长,要平滑不能分叉,分叉代表会遇到大的劫难,也不能中断,中断就代表失败了,而每个人一生只有一次重新划线的机会。 这是病急乱投医,卫青很清楚,这种可笑的偏门放在以前他顶多笑一笑,可他现在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刀刃又往下切了几分,卫青抬头看向刘彻的脸,因为疼痛,刘彻的眉头紧皱眼睛快速动了几圈,似乎想睁开,但挣扎了几番也无法如愿醒来,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卫青心中一痛,持刀的右手也不住发颤,这小小的匕首一时间竟有环首刀的话千倍重! 大口深呼吸,卫青攥紧刀柄调整自己的状态,再睁眼已是满目的决绝与坚定。怕自己的手发颤将线划歪,卫青直接握住了剑刃的下截,只露出寸余的锋刃在刘彻的手掌上缓慢刻划。 guntang的血液一小股一小股冒出,有刘彻的,也有卫青的,两股粘稠的小河蜿蜒着顺着手臂汇到一处,在刘彻的前襟上漫延出一摊刺目的红。握住的枯瘦手腕上能感知到不算强劲的脉搏,卫青知道那片血红之下是刘彻扑通扑通没放弃跳动的心脏。多好,要是这血液能渗过这丝绢渗过他的皮肤,被他的心脏泵起,重新通过血管奔流向身体各处,把我的血换给他,把我的健康分给他,多好…… 这道又深又长的切口被卫青一直延伸到接近手腕位置才停止。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伤药替刘彻细细上了一遍,用白绸将刘彻的手掌包扎完毕,卫青才转头料理自己的伤口。 伤口虽然料理了,却瞒不了人,这狼藉的现场也没法遮掩。卫青漠然枯坐着,没有收拾的欲望。若刘彻好不起来,收不收拾都一样。 刘彻奇迹的好转了。 不知道是哪项因素起了作用,刘彻一日一日好起来了!虽然还是下不了地,却不再发热,也不再昏睡,甚至偶尔能被搀着支起身体在软枕上略靠一靠。 在刘彻清醒后,卫青就向他请罪并讲了续命和划生命线的事。 “别跪了,过来吧。”刘彻费力伸出左手向卫青招了两下,“我没力气拉你起来,你过来,靠着我,我们说会儿话。” 卫青膝行了两步,准备趴在刘彻的枕边和他说话。 刘彻又用左手拍拍身侧,“这边。” 卫青无法,从床尾爬上去,绕着爬到刘彻的左侧,半躺在刘彻的怀里。 “那日你问我怕不怕,那你呢,你怕不怕?”刘彻语气和煦,慢慢轻拍着卫青的背。他没提带着兵刃接近皇帝是重罪,哪怕是当朝大将军。 多日紧绷的神经被舒缓,卫青头埋在刘彻臂弯里蹭了蹭,“不怕,我知陛下必回信我。” “那万一这民间偏方没用,万一朕……”刘彻把后面不吉利的话咽了回去。 此时卫青抬起头,向着刘彻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若陛下有万一,臣本来也没准备活下去。” 被卫青的笑容晃花了眼,阿青不由偏了偏头,等再侧过来时,发现情景又变了。 这次刘彻与卫青的位置倒错,卫青变成那个躺靠在床上的人,刘彻是床边焦急的那一个。 卫青还是在笑,但笑意里有数不尽的沧桑和不舍,他的形象更接近于上一次将军柏幻境里见到的那个,面带病容,头发是霜后的灰白。 “青青没事的!你肯定没事的!”刘彻笃定的向卫青强调,不知道他想说服的到底是卫青还是自己。“朕大赦了天下!替你祈福!还有甘泉宫的祭祀!我也让人去准备了!还有,还有……”刘彻忽然看见自己手掌上的长疤,眼睛倏的一亮。 “还有这个法子,续命的法子,当年我那么严重都好了!这回我替你续命!”刘彻抓到了救命稻草,急冲冲去命人取当年那把匕首。 “臣当然相信陛下。”卫青乖顺的将手从被子里抽出,伸给刘彻握住。 刘彻左手托着卫青的手背,右手将卫青虚虚蜷着的手指抚开,仔细端详手掌上的纹路,“朕先研究一下,肯定给你划得和朕一样长!” 看着看着刘彻的面色变得凝重,又嚷嚷着让人掌灯,说自己眼睛发花了看不清,又催促人取个东西怎么去了这么久。 卫青压抑不住咳意,低咳了两声,握着刘彻的手指摇了摇,安抚刘彻的情绪。 不多时,淌着汗的内侍捧着盛有匕首的托盘,急急来到刘彻身边,刘彻一把抓过,抽出锋刃在卫青手上左右比划了几下,却找不到下刀的地方。 刘彻啪得把匕首扔到了地上。他把脸埋入卫青掌中,颓唐着不愿说话。 很快,卫青的掌心便泛起些微的凉意。 卫青没有抽回自己的右手,只是举起自己的另一只手,左右翻看了几遍,“陛下摸了几十年摸习惯了,便忘了臣的手早就不好看了,这些横亘掌心的疤痕与硬茧,也就陛下不嫌弃。” 那条长寿的纹路早就被军旅生涯扬鞭勒马张弓cao刀时留下的伤痕一点一点磨损下去,变得模糊不明晰,断断续续再也连不起来了。 “陛下,”卫青轻柔抚摸着刘彻的发顶,“有的时候强求也是强求不来的。”这是在去病离去时卫青便明白的道理。 “卫青,你后悔过吗?”不愿让卫青看到他发红的双眼,刘彻依旧埋首于卫青的掌中。 “嗯,什么?”卫青不解。 “后悔,让战争损害了你的寿命。”刘彻声音闷闷的说。 “可只有这些,能让我一直站在陛下的身边,能让我也能去保护你,保护你在乎的一切。这些都是是我所追求的啊,陛下。”卫青笑着摇摇头。 刘彻保持弯腰的姿势,侧脸贴着卫青的手掌,轻声说道,“如果有一种仪式,能让我们的命运与未来轻易连结在一起,不用你牺牲那么多,你便能一直一直在我身边,那该多好啊。” “会有的,陛下。一定会有的……” 卫青的声音渐渐从耳边淡去,阿青这时听到了刘彻略显焦急的声音:“哎呦呦,怎么哭这么厉害,真把你欺负狠了?” 刘彻扶着卫青坐起,探着身子抽出几张纸巾把他面上的眼泪擦去,“不哭了不哭了,哪里不舒服了跟我说嘛。” 卫青双手捧着刘彻的脸,从额头到下巴一寸一寸相看了一遍,嘴一瘪,往前一扑,搂着刘彻的脖子将他又扑倒,刘彻的头顶甚至与床头发生碰撞,发出砰的闷响。 刘彻面皮抽动了一下,忍了下来。他回搂住卫青光洁的背部,细心哄着:“到底怎么了?” 卫青吸吸鼻子,“喝多了。” 想抽卫青两巴掌又觉得事情似乎没这么简单的刘彻无声抱怨了两声,继续轻拍哄着:“好,下次别喝那么多了。” 半晌,刘彻几乎要阖眼睡去,卫青突然又开口问道:“陛,彻哥,你为什么想向我求婚啊?” “当然是想牵着你的手一直走下去了。”有些睡意都刘彻条件反射答道,之后才反应过来,“你个小没良心的,看到戒指了还装没看到?” 卫青不答反问,“那你什么时候起的这个心思?” “从看到你第一眼起啊,怎么,要和我回顾初恋的心路历程啊?”刘彻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若不是我看你一眼便欢喜,怎么会一路资助你读书读到大学,你不会觉得我们家是善心的大好人吧。” “青青你一直说等你足够优秀能够与我相配的时候,才愿意把我们的关系公之于众,我从没有觉得你不优秀,但我也没有逼迫你,现在你都成为大明星了,还得了这么厉害的奖,这不是证明大家都觉得你很优秀嘛。所以,我觉得,是向你求婚的好时机了。青青,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一个和你同甘共苦互敬互爱相互扶持共度余生的机会。”刘彻竟有些紧张,连语速都不由自主放快。 卫青沉默了,他没有再追问两人在一起就好,那个仪式重要吗?他能隐约感受到刘彻手掌里那根金乌羽毛,携带着从神魂带来的遗憾,想将两人以各种形式绑定连结,携手未来再不分开的遗憾。 答应刘彻的求婚便是拿到这个世界的金乌羽毛的关键,可这种承诺怎么能由他这个冒牌货去给予呢? “我愿意。”卫青竟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咦,谁在cao控身体说话?小系统? 卫青听那声音继续说道,“我也一样爱你,想要和你共度余生永不分离。只要你是刘彻,我便永远都愿意。彻哥,这不是我喝醉了在做梦吧?你能在明日我酒醒后再复述一遍吗?” “好,你想听,多少遍我都说给你听!明天直接去领证也行!不行,得先办订婚典礼庆祝一番,领了证再办结婚典礼……算了,先领证,然后都来!我想想去哪里办婚礼比较好呢?你喜欢什么形式?中式西式?蜜月去哪里?还有还有……”刘彻亢奋坐起絮絮讲个不停。 阿青能听到身体自发的给与回应,而他的的神识被拽入了一片空茫的空间,周围隐隐流动着玉色变幻的字体,这里是阿青的灵台之中。 阿青对面伫立着一个人,与阿青除了衣着和发型的不同外,便如照镜子样相似。这人大约就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了。 阿青顿时产生了鸠占鹊巢却被房主当场抓获的羞愧与尴尬。 短发的那个卫青却轻笑了一声:“不需要羞愧,你便是我,我便是你,我们是同一个人,只是散落在不同时空经历不同际遇才略有不同。” 阿青不置可否。 “你不信?”短发卫青笑了,他挑眉戏谑道,“那你睡我的阿彻怎么那么自然?” 阿青低头摸摸鼻子,有些尴尬。 “哈哈哈,没事,我不吃自己的醋。”短发卫青性格十分开朗爱笑,“其实我还要谢谢这次际遇,让我知道我和阿彻还有那么多前尘过往,让我对和阿彻能幸福走下去的未来更坚信了。” “你怎么突然拿回身体的主动权的?”阿青有些好奇。 “这个。”短发卫青攥着拳头伸到阿青面前,摊开手掌,掌心里赫然是那片金乌羽毛。 “你接触到这片羽毛后,它便飘到了我手里,但我不是因为羽毛的力量复苏,而是因为你和记忆碎片的融合。”短发卫青将金乌羽毛递给阿青,并解释道。 “你怎么还不懂,原来我有这么笨吗?感受到了彻哥辅导功课时的苦恼了。”短发阿青小声嘀咕,“我之前不能动其实只是因为你对自己的不认同,你觉得你不是卫青,于是身为‘卫青’的我便被压制住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可你与记忆碎片融合后,你的坚持被动摇,于是我便出来了。” “是嘛……”阿青垂眸凝视着金乌羽毛。 “我回去啦,一心两用敷衍阿彻,他会生气的!”短发卫青挥挥手,向阿青告别。 被短发卫青的笑容感染,阿青也抬手向他挥了挥,见短发卫青变成一道白光消失,阿青也舒了一口气,“小系统,我们也回去吧。” 系统明显迟疑了一下,“主人,你忘了回去需要再等三天的能量蓄积时间吗?我做不到呀!QAQ” “咦,所以?”阿青有了不好的预感。 “所以主人得在这再待几天!不能再说话了,我去蓄积能量了!”小系统果断将阿青踢出了那片空茫的空间。 唉,等等?所以我还得围观刘彻和卫青秀恩爱几天?呃,自己给自己制造的狗粮还算狗粮吗?这真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