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卅四:神剑有灵智堪忧(剧情)

    他脸色出奇地平静,但微微拧起的眉暴露了他正在挣扎的情绪,“是师尊的孩子吗……”

    果然误会了啊。

    红蕖都想撬开他脑子看看是不是个傻的,这么着急给自己戴帽子,谁家小孩埋泥堆里两百多年还能活?

    反正一会秋涉江就会知道,红蕖不打算解释,还顺手捋了捋他额角碎发,模棱两可道:“以后你与霜霜要好好磨合相处。”

    秋涉江表情顿时垮了,失语片刻,默默垂下头。正黯然神伤之际,泥堆动静越来越大,猛然间,水草和泥裹着鱼“啪叽啪叽”往结界上摔,又“哗啦啦”地贴着结界往下掉,画面着实惨不忍睹。

    那个声音还在凄凄惨惨喊着娘,紧接着一道黑光破土而出,疾速朝红蕖飞来,然后“哐——”地一声脆响,黑光撞到结界上,重重砸进了湖底淤泥里。

    “呜呜……娘不要霜霜了吗……”

    红蕖面无表情,红蕖不为所动,她甚至带着秋涉江往后退了两步。

    意外一波接一波,秋涉江心里的石头悬了又落,落了又悬,最后终于随着那道黑光落下也结结实实落了个踏实。可眼前这幕太过离谱,令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砸进淤泥里的并非什么小孩,而是一柄通体黑沉的长剑,剑柄上铸有古朴纹路,蜿蜒回绕形似灵蛇。剑身上紧紧盘缠着一条青色小蛇,剑想要飞起,小蛇缠紧剑身往泥里钻。

    他们在淤泥中挣扎扑腾。

    这是红蕖的剑,她当年从剑冢里带出来的,神兵谱上排行第八的清霜剑。

    不得不说这是柄稀世好剑,可惜它学会了说话。

    清霜剑初开灵智,对什么都很好奇,又在剑冢里听风渐和讲了无数故事,对修仙界更是充满期待。随她出了剑冢后,每每看到什么都要唧唧喳喳问个没完,红蕖以前就常同清霜剑吵架。

    时隔两百多年,再次听到它乱喊娘,只觉得一股郁气直冲胸腔。

    那会她与清霜剑刚结完契,它开口就是一声“娘!”,脆生生的,红蕖吓得连剑都甩出去好远。

    “你在喊我?”

    “嗯嗯,娘!霜霜终于等到你啦!”

    “先打住,为什么喊我娘……”

    “风叔叔说人间有的雏鸟第一眼见到谁,就认谁做父母。娘是霜霜开灵智后见到的第一个人,自然就是霜霜的娘啦!”

    “可你是一把剑,其他的剑灵都是喊主人的……”红蕖心累,试图纠正它的自我认知,但直到她弄丢清霜剑都没纠正过来。

    回首往事,红蕖痛心疾首,她怎么就让一把剑认作娘了。只是眼前情况特殊,似乎她不帮一把清霜剑真的出不来,思及此,她挥手解了结界,带着秋涉江蹲在了泥堆旁。

    红蕖刚一靠近,青色小蛇受惊般丢下剑,一溜儿蹿出老远,缩在堆石块后头,怯生生露出半个小脑袋,警惕地瞪着两人。

    看起来就像被抢了心爱之物的小孩儿。

    “你朋友?”

    红蕖有些许疑惑,她尝试召回清霜剑的时候,阻拦她的那股力量分明十分强大,怎么缠住它的仅是一条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蛇?

    “它坏死了,总是不让霜霜回去找娘,呜呜……霜霜好想娘。”清霜剑没了小蛇束缚,猛地飞起想往红蕖怀里贴,半道被一只手截住剑身带了过去。

    “你做什么?”清霜剑微微震动剑身抗议,这人同红蕖一起来的,看起来没什么威胁,故而动作不算太大。

    “你太脏了,不要碰我师尊。”

    此话言简意赅,清霜剑当场老实下来,秋涉江握着剑捏了个净尘术清理剑身上的淤泥污渍,清理完一面时,清霜剑还配合地凌空翻个身。

    “这边也洗洗,谢谢。”

    一人一剑,诡异又和谐。

    红蕖微微动容,原本还担心清霜剑太闹腾秋涉江不喜欢,现在安心多了。

    秋涉江清理完将剑递给红蕖,红蕖随手推回去,说道:“你拿着用。”

    闻言,不等秋涉江反应,清霜剑先叫起来,“娘要把霜霜送给别人?为什么又不要霜霜了!”

    小蛇在石堆后头悄悄探出一只爪子,对着空气抓啊抓,“我,要你……”然而声音太小,并没有人注意到它。

    “师尊……”秋涉江面露诧异,原来师尊是为了给他寻剑才来这里。

    “霜霜别闹,他不是别人。”红蕖浅笑解释:“这是清霜剑,神兵谱上排行第八,为师从前修剑的时候用过一段时日,虽然傻了点吧,但是把难得的神剑。”

    她指尖缓缓抚过清霜剑剑身,歉然道:“霜霜,对不起。当时事发突然,把你落在这里这么久是我的错,不过我现在不修剑了,涉江是我小徒弟,他剑骨极佳天赋也好,你们更合适。”

    “哼,狡辩。你就是不喜欢霜霜,你以前就只想要风叔叔,你、不对,你怎么……”清霜剑突然不说话了,从秋涉江手心浮起,在半空中翻了个面,焦躁地绕着红蕖转,看起来急切想要确认什么。

    秋涉江眉心蹙起,清霜剑是当世不可多得的神剑,那时究竟发生了多么紧急的情况,才会让她连剑都顾不上带走?

    想到这里,他试探着开口:“师尊的剑怎么会落在这里?”

    红蕖不太想提剑骨之事,啊了一声,开始打哈哈,“当年学艺不精,在秘境和人家打架,不小心就把剑弄掉了。”

    “那为何不当时就捡回去?”秋涉江说着贴近她,一只手似是不经意地在她后背抚摸下移。

    他口中问的随意,却不知是否巧合,那只手准确无比地沿着她原先剑骨所在位置,轻柔抚摸。

    身子都快被摸得软了半边,红蕖暗恼自己不争气,可秋涉江这一番举动不得不让她生起疑惑,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踌蹴了一会儿,红蕖方回他:“这不是没打赢。”

    她言语间闪烁其词,秋涉江深谙她平日里一些小习惯,一听就知道这话里头掺了不少水分,半真半假不可尽信。

    不过,某些事情似乎有了眉目。

    或许,与人打架是真,没打赢剑丢了也是真,当年的确事发突然,所以她没有回来取剑。

    她曾经是个剑修,能让她连结契神剑都弃之不顾,必然非寻常之事。若她那时剑骨惨遭生剜,自身性命难保,此事就能说得通了。

    不是她不想回来取剑,而是她根本回不来!

    难怪他几乎没有见到过红蕖御剑,再结合在悬崖上时,红蕖频频回头看向那棵枯树,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神色极为不善。

    彼时,她是不是想起了当初在这里发生过的事。

    秋涉江缓缓阖眼,仿佛看到红蕖在树下挣扎,有人生生剜开她的脊背,抽出她的剑骨,血流不止……

    再睁眼时曈中波澜潜伏,他哑声问:“这里还疼吗?”

    “还好,如今每年也就偶尔疼上一两回……”

    等等!他在问什么?

    红蕖顺着他的话答完才发觉不对,脊背骤然紧绷,震惊地看向秋涉江,“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与此同时,清霜剑蓦地剧烈抖动起来,爆出一声哀鸣,“娘——!你剑骨呢?”

    这把傻剑……红蕖噎住,不由得捂住脸。

    清霜剑挤开秋涉江的手,兀自贴在红蕖后背蹭,哭得七荤八素。被秋涉江阴沉沉一看,瞬间哭得更惨。

    原来她每年都疼,自己竟然不曾知道。

    秋涉江心中钝痛,无暇再理会清霜剑,拿开红蕖掩面的手,面色凝重,“师尊,从幻境里出来时,你身上的隐匿咒术就失效了。不知道师尊经历过什么,徒儿只恨自己生得太晚,没能在你最需要的时候陪在身边。”

    “但是,”他摩挲着红蕖脸颊,一字一句,坚定有力,“往后余生,不管发生什么,只要徒儿还剩一口气,绝不会让师尊一个人去面对。”

    “说什么傻话,”红蕖眼眶发红,微微湿润,感动之余话锋突转,“你是觉得为师没了剑骨就罩不住你?”

    “师尊真是……”他哪里是这个意思,秋涉江败给了她,以至于愣住许久,才说出了剩下的两个字。

    “倔强。”

    深压在心底两百多年的秘密被抖出来,红蕖忽然觉得一身轻松。

    她不说,是因为没有必要,她不想接受别人怜悯的目光,也不愿遭人揭开伤疤说是道非。

    这么多年来,她都已经习惯了。

    岁月漫漫,她又何其有幸,能遇到秋涉江。不是同情不是怜悯,是满腔热忱爱意,他想在她最绝望的时候护在她身旁,患难与共。

    但无论幻境里还是幻境外,他都已经这么做了啊。

    红蕖心情大好,眼笑眉舒,揉了一把秋涉江头发,起身打算离开,“先回上去吧,你想问的,日后我都会告诉你。”

    “好。”秋涉江应声而起。

    清霜剑原本贴在红蕖后背哭的稀里哗啦,听他们一席话,越听越迷糊,渐渐止了哭声思考起两人关系。

    这两人看着不像师徒,反倒更像……

    没等它理清楚,秋涉江一把捞过它就要走,一个两个都不尊重它的想法,这下,清霜剑小性子也上来了。

    它从秋涉江手里挣脱出来,悬浮在两人面前,不满抗议,“哼,霜霜不做别人的剑,我只要娘!”

    红蕖无奈:“我剑骨已无,再也修不了剑。”

    “那就不修剑,霜霜可以自己去帮娘打坏人,还能给娘讲故事解闷。”

    清霜剑说得十分诚挚,秋涉江不经意弯了唇角,他侧过脸看红蕖,师尊的剑,前所未有的独特,还很忠诚。

    “师尊,其实……”本想劝红蕖改变心意,被她悄悄使了个眼色打断余下的话。

    “既然如此,那你就自己留在这儿吧。”红蕖说罢,当场转身。

    秋涉江好笑配合,拉起红蕖的手与她一同离开,只给清霜剑留了两道无情背影和一句冷冰冰的话。

    “正好,不听话的剑,我也不想要。”

    这时,一直潜伏在石块后面的青色小蛇整个脑袋都探出来,头上那只短而直的角顿时暴露无遗。它谨慎地盯着两人背影,锋利的爪子无意识在石壁上挠出一道道抓痕。

    如果两人此刻回头,肯定能立刻分辨出,这是一只缩了体型的蛟龙,而非蛇。

    清霜剑实打实呆住,红蕖竟然真的又不要它了,它可是神兵谱上前十的神剑,千载难遇!

    红蕖倒好,把它丢在这里两百多年,好不容易回来找它,转头随随便便就要把它送人。

    它心里委屈,红蕖甚至都不愿意多哄它两句。

    清霜剑想追上去,可是找不到理由会很丢剑的面子,它焦躁地转了几圈,突然看到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如饮醍醐。

    这两人看着不像师徒,反倒更像一对道侣。

    福至心灵。

    它,顿悟了。

    台阶这不就来咯。

    “爹——!等等霜霜!”

    红蕖脚下陡然一崴,秋涉江亦被它这声爹惊到思绪停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