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女孩们
第五章 女孩们
恒乐门。 江畔在办公室核对账务,越算越心凉。这个月月初的收入还是很可观的,恒乐门对于顾客的需求一应俱全,小吃点心,烟酒糖茶,三楼还有餐厅,全天都供应新鲜食物。 如果客人有需要,三楼还配备了专属的客房,若是无聊还可以下楼去舞厅消遣,只不过舞厅在晚上六点才开放。 恒乐门的舞女们有一个别称——“午夜夹竹桃”,迷人但致命。她们只卖艺不卖身,如果有人试图对她们欲行不轨,她们有权拒绝和反抗。 这条规定是江畔定下的。 这些女孩们大多是流离失所的孤儿,还有一些被父母卖掉的孩子。男孩留下做重活,女孩主要负责后勤。江畔想在能力有限范围内让更多的孩子们活下来。 战争是无情的,但希望的火种不能熄灭。 月中有三天的收入低微到可以忽略不计,从那之后收入一直都不太理想,这种状况持续到一周前。江畔捏着空白的帐页,抿着嘴角,眼神冰冷,发出一声轻笑。 她想骂江淮,但又怕玷污自己的唾沫。他最好自觉把这笔亏损的钱给补上。 要不是降低赌局筹码,提高几率,让人人有不同赢的机会,自己天天来检查状况,只怕到今天收入还是不佳。 清算好账本后,江畔将其放入抽屉锁好。她生无可恋地趴在红木桌子上,把自己想成一只鸵鸟,逃不掉就装死。 “咚咚咚——” 这时候来找自己的不是南尧就是李经理了。鸵鸟畔头也不抬,闷声让对方进来。 南尧进门吓一跳,自家小姐面朝下趴在桌子上,浑身散发着“看不见我”的气息。她哑然失笑,“小姐,江先生询问您见面地点定在哪?” 江畔一动不动,半响后,闷声报出餐厅名字。随后猛地起身,用双手捂住脸颊上下揉搓,像是在泄愤一般。 她来到江畔身后,轻轻拨开那双白臂,两指按上江畔的太阳xue,稍微加了些力度。小姐情绪低落的时候会一个人憋着,对谁都不肯说。 江畔拍拍南尧的手,示意她不用担心自己。南尧又按了脸颊,恋恋不舍地松开手。 小姐的皮肤细润如脂,脸颊捏起来像柔软的棉花,只一下就会让人感觉爱不释手,还想继续触碰。 呜,还想捏。 江畔没有察觉到南尧的心思,起身向外走去。临走前她不放心姑娘们,再去看一眼吧。 小薇头一个看见江畔,以为自己眼花了,怀疑地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后,兴奋地抱住同伴胳膊摇晃,“畔jiejie来啦!畔jiejie来啦!” 被摇晃的女孩一时晕头转向,不可置信地顺着小薇手指的方向看到缓缓走来的江畔,捂住嘴巴,眼中的惊讶随着江畔的靠近被喜悦取代。 “畔jiejie!薇薇好想你!”小薇抱着江畔的胳膊撒娇,粘腻的样子让一旁的同伴有些发酸。 下一瞬,一只温暖的手轻抚着自己的头,“郁雾几天不见又变漂亮了呢,你jiejie还好吗?” 郁雾眼眶有些湿润,冲进江畔的怀抱,靠在她的肩上。几天前jiejie被一个不怀好意的伪军盯上,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要对jiejie欲行不轨。jiejie尽力反抗却无济于事,他们的人想帮助却被枪支抵了回来。 就在伪军狞笑着要伸手时,一个身着军装的男人将他踹倒在地。抬脚狠狠地撵着他碰到女孩的那只手。 周副官低头看着下面发出杀猪般惨叫的男人,听着他口中污秽刺耳的叫骂声,随后,一支冰冷阴森的枪抵在男人的太阳xue上。 “再说一个字,老子就崩了你。” 对方瞬间瑟缩成鹌鹑,一句话也不敢说。周副官抬起脚,走向人群,大家赶紧绕出一条路,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一个约莫十八岁的秀气女孩环视一圈,款款走来。 她挽着低盘发,耳朵上带着玻璃翡翠宝塔坠子,身着月华霓裳旗袍,高领圈,荷叶边袖子,颈间系着一条嵌钻银链,她眉眼弯弯,浅浅的笑容印在唇边,右颊浮现梨涡,人像是洁白的栀子花。 “江小姐,这个人随你处置。”周北延礼貌地向她欠身,靠近她时用只有两人的声音说,“我会向长官建议加强安保。”随即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离开这里。 伪军的同伙早在他出现就开溜了,只剩瑟缩在地的男人。 江畔抬手让人把闹事的人拖走,温柔地扶起郁念,对方轻轻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将她交给郁雾后,转而面露歉色向众人鞠躬。 “今天惊扰到大家真是抱歉,”她拍拍手,一排美貌的少女站出来,身后是托着酒杯,站立笔直的服务生,他们露出标准的迎客笑容。 “美梦还未结束,让我们继续狂欢吧!” 众人跟着欢呼,心照不宣地散开。恒乐门自从建立以来,真正的老板从未露面,如今突然冒出来一个小姑娘,可是看样子也未免太年轻了。 他们更相信这是陆观棋派来的人,作为鹤城赫赫有名的银行家,就连政府都要给他几分面子。 江畔退到暗处,细不可闻地轻叹一声。今天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出现了,但是每次都能被及时处理。 她明显感觉到有人在针对自己,在江淮夜闯恒乐门后,他们就更不安分了,试图来搅浑水,真当自己傻么? 她冷笑一声,经理询问闹事的人怎么处理。“把手砍了,从哪来就丢哪去。” 欠了他一个人情,哦不,是两个。以后都得还上。 江畔拍拍在怀中撒娇的两个女孩,跟她们一起去了女孩们的休息室。女孩们围着江畔叽叽喳喳地讲述自己的近事,你一嘴我一嘴让江畔哭笑不得。 “好啦,姑娘们都安静一下吧,畔jiejie还没说话呢。”清冷慵懒的声音从她们身后响起,郁念对江畔眨眨眼,轻轻给了她一个飞吻。 江畔挑起右眉,无奈地看着她,在众人即将惊呼时打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今天来见大家确实有事,我要离开鹤城一段时间。” 感叹声此起彼伏地响起,小薇不舍地摇着她的手臂,“畔jiejie,你多久才能回来呀?” 江畔刮刮她的鼻梁,松开手臂将她揽在臂弯里,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可能半年,也可能一年,也可能更长。” “jiejie,我们可以去找你吗?给你写信可以吗?”郁雾眼巴巴地看着她,眼中写满不舍,有的女孩眼圈已经开始泛红。 “嗯,当然啦,我也会给你们写信的。说不定我很快就能回来了。” 江畔看着面前一张张青涩稚嫩的面庞,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难受又刺痛,心底泛起酸涩,密密麻麻扩散开,被自己强行压下。 她们小小年纪就失去亲人,对她们来说,自己是她们的依靠,她又何尝不是呢?她早就把大家当成家人了。 “哎呀,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你们这么悲伤,畔畔又怎么能放心走呢?”郁念来到江畔身边,张开雪藕般的柔软双臂,将她按在自己怀中,“你们看,畔畔都不说话了。“ 埋在丰满盈动的双峰中的江畔:…… 别说这胸还是挺好埋的,她反客为主搂紧对方盈盈一握的腰肢,将自己埋得更深。 有人害羞地移开视线,有人开始起哄,有人开始嬉笑,这么一闹,悲伤的气氛瞬间消散不少。 江畔轻咳一声,脸色微红的看着众人,“姑娘们,不用担心我。想我了就给我写信,想见我就跟我说,但是——”她故作严肃地停顿,众人屏气凝神地等着下文,“不准单——独——行——动。” 女孩们露出“又是这句话”的表情,像鱼群一样四散分开。江畔仿佛早就料到这场景,她拍拍手,举起手臂,双眼发亮地看着众人,“那么,现在有人愿意陪我吃离别前的午饭吗?” 刚散开的鱼群又迅速聚集,“我!” “我要!” “我也去!” 南尧推开餐厅的大门时,看到眼前的场景一怔,莞尔一笑。 女孩们围成一桌,她们或悄悄私语,或互相喂食,或神色飞舞,每个人春风满面,幸福的氛围聚在空气里,仿佛能嗅到甜丝丝的香气。 顺着前方望去,小姐和郁念姐站在窗边交谈。小姐原本低落垂头,不知郁念附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小姐慌张四望,却看到对方憋笑的神情,恍然自己被耍后羞愤地捶了她一下,郁念干脆笑出声。 如江南细雨般缠绵柔软的女子,对谁都是细心体贴,稳重可靠。唯独总爱捉弄小姐,有时候活像个登徒子。那也是自己见过最漂亮的登徒子了。 南尧歪头,将眼前的场景尽收眼底,真想永远停在这一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