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好风

    9   卷一   好风

    红叶落地，祁深止住吐息。

    苍天弄人。

    越是想死便越死不了，越是不想她来的人越偏要来。

    那短刀刀尖弧线圆润，带有白玉镂空小刀镡。正对着祁深，直取咽喉而来。忽然又停下，在四面八方的来风中稳如磐石，分毫不动。可见用刀之人的灵力深厚。

    祁深本能想躲，奈何身体虚弱，气力透支，一时间竟无法应对，好在刀尖停的恰到好处。只见来者的身影在风中飘摇点地，披散的长发侧面以白缎松散扎着一缕小辫，相当敷衍。祁深认命地阖上眼，轻吐出一口气来。果然是那位。

    短暂的静默后，祁深思绪又起。

    也好，又是一个去死的好机会。小霜若是被交到这人手里，倒也是个不错的去处。决心一闪而过，她不管不顾地兀自向那刀尖凑过去。

    这时短刀却又不知不觉抽离了喉间。

    祁深扑了个空。

    只见那女子望向自己身后，散漫地收回刀尖，只将食指伸入刀柄上端雕刻精美的银环中，游戏般的轻飘飘转圈甩着玩。

    祁深这时才听到身后脚步声赶来，列家那一群少年门生喘着粗气跑上前作揖，毕恭毕敬道：“遥..遥风小姐安。“

    列遥风点了点头。

    又听闻方才早餐铺子里带头的那位白衣女子问道：“您怎么来了。”

    祁深见她正要忙着和自家人打起招呼来了。抓紧时机，赶牛就溜。

    “平城不好玩，我就顺路过来转转。”

    列遥风不紧不慢地答道，转眼看向祁深一行又跑出一段，这才不慌不忙地抬手，轻拂了一下，凌空画了个圈。

    这一下近处看似什么也没发生，可那头祁深连牛带小孩却立即感到周身的风盘桓而起，眨眼间将他们托举到了半空中。

    那风似乎顽皮得很，横冲直撞，毫无章法，悬浮的牛急得“哞哞”叫唤，四蹄乱踹，而小霜惊慌地睁大了眼，惊叫了几声便死死拉住祁深的衣角，生怕飞了出去。只有祁深看了看底下，哀叹了一声。只好又回归到一副半死不活模样，任凭旋转的风吹得她四肢乱摆。心里冷笑道：…好啊，又来这套是吧。

    这大概便是列遥风那名为“好风”的风灵。这名儿起地和她人一般随心所欲，散漫无拘。

    小霜紧紧拉住祁深的衣裳，满眼惊慌。便也只好将她揽入怀里，防止这小东西被吹飞出去。

    无论如何，还是得想个法子跑路才行。

    隐三家虽万年中立，不涉世事，可祁深还记得十一年前她被全世界讨伐时，可是被列家少主列箕星，也就是列遥风的长兄，狠狠刺上了几刀。列家短刀看似小巧却无比灵活，极为锋利，加上列箕星当时御着他家名为扶摇的上古风灵，险些要了祁深性命。

    想到这里，祁深悔恨叹息：那时的自己怎么想的呢，若是当时便被杀了，岂不省事？哪用得着今日这般寻死？

    不过眼下不得不为了小霜，暂且觅活。她在风中闭目凝神片刻，再次抬起手来伸向天空。

    来吧，小墨。

    蓝天白云，风中云流加速…

    祁深眉间紧缩，将灵力汇集于指尖…小霜睁大双眼…

    结果空中那些云只流动了一小下便又恢复了方才悠悠闲闲的模样。天空无事发生。

    祁深叹了口气，尴尬地笑了笑

    啊，失败了呢。

    呵呵。

    这时列遥风似乎已经打发走了那波门生，慢慢悠悠荡到两人一牛这头，轻轻一跃便拎住两人后颈衣领，提着她们便乘风飞身来到附近山间一处密林。手一松，两人便从树梢摔倒了地上。

    “哎哟！”祁深抱着小霜落地，又又又摔了一身土。

    她拍了拍衣服，干脆不站起来，倚着树瘫坐。虽然方才唤云失败，可还是耗了不少灵力，如今可真是不中用了。

    列遥风轻轻停立在前方一支细树枝上，双手松松并起做了个揖，含着笑问候道：“云师大人，许久不见，差点没认出来。”

    祁深嘴角抽了抽：“遥风小姐，别来无恙，四处吃瓜的本事可越发精进了。“

    “不敢不敢..不过，您看我这牛吹得可还好吗？“列遥风清脆一笑，动了动指尖，令牛也落地。

    小霜眼见此人身量纤细，五官颇有灵秀狡黠之气，同样是一身飘逸白衣外罩了半透明的薄纱禅衣，其形态却算不上工整雅致，披头散发只将一根白缎松松垮胯挂在一侧，横七竖八打了个无名的结出来，心下不免奇怪。可刚一眨眼的功夫，那人便又出现在了咫尺之间，蹲下来专门看她。吓了一跳！

    只见列遥风抬起一指，还并未触碰到小霜下巴，她便被一阵气流抬起了脸。

    列遥风见到那双浅蓝色的眸子，面上顿了两秒，方勾唇笑道：“我说怎么平城出了那样的事，却一城空空，一个怨灵也不剩了，只有满天的灵子乱飞。沿着灵子流散的路线跟到勺水关，这一路却草木疯长。原是你回来了。“

    祁深不语。小霜敌意地瞪着列遥风。

    “回来做什么呀？“只见那列遥风忽然背过身去，寻了棵正对面的树，轻松闲坐，语气也懒散起来。

    祁深并未感到什么杀气灵压，便对老朋友放了点心，撇了撇嘴，“你问我，我却不知该问谁去。不知怎么了我似乎没死成...醒来便是如今十一年后了。你们到底行不行啊。杀个人有这么难么？”

    “诶，可不是‘我们’。你素知我们列家虽掌八风消息，通五运气候，可从不插手灵域人间任何纷争。光是我们负责的那点子通讯传输就已经累得人够呛了，谁管你这条烂命。“列遥风不屑地回怼。

    “你兄长可不这么想。“祁深冷笑再怼。

    “哎…”提到此处列遥风愁眉苦脸起来，“你可别提我那混蛋哥哥了。自从他破了戒，父亲罚他，废去了他的世子之位，这担子恐怕是要轮到我身上了吧…好麻烦！”

    祁深无语。

    “…你们列家家主，自古不都是由每代中最不愿做家主的人来当么…”

    也就是最不求上进，最闲散的…

    列遥风无语。

    好像还真是如此。不然要如何贯彻“无用之用“呢…

    列遥风轻咳两声转移话题：“咳咳，不过话说回来。屠城一事，是你干的？怎么想的？“

    祁深不想多做解释，只说：“丹国破平城，本就打算屠城。我救不了一城百姓。“

    “所以你便将他们连同丹国军一并杀了？“

    “少些死前痛苦，不好么。“

    列遥风摇了摇头，这人还是无可救药。罢了。“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祁深无奈，看了眼小霜。小霜无辜，看着两人。列遥风毫无头绪。

    “难道…你孩子都有了？”

    祁深扶额，正想说将小霜之事交代给她，好请她帮忙照料之类的请求，这时听见山下传来一阵凄厉异常的惨叫声，迎面吹来一阵血色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