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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姜绥是可以直接回家修养的,可是曾翠花见姜绥情绪异常的不稳定,三思之下选择住院,还交代许医生帮忙照看。

    不稳定的情况有很多种,姜绥是属于应激创伤,开始会害怕昏暗的幻觉,脑子昏沉沉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被混混们二次伤害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那就是会对周遭的事物怀有恶意,总觉得周围的人是不善的,充满了邪恶,似乎能将她里里外外看穿,把她内心的恐惧挖出来。

    黑暗逐渐笼罩天空,云层晕染了薄薄的乌色,看似要下雨却始终不下,给人的压抑感扩大了一倍,包括姜绥。

    病房的门被推开的时候,姜绥正躺在病床上无力吃着热腾腾的小米粥,眼睑微微抬起见是周逸泽也没多少松懈,情绪依旧是紧绷的,眸底皆是警惕。

    然后周逸泽拖了张椅子坐在她旁边,握着水果刀削苹果皮,但是周逸泽这种小少爷又怎么会为人服务过呢,不出一会儿便削到了指腹。

    中指被划破了皮,索性没太深,周逸泽含着鲜血停顿片刻,发现苹果也染上了自己的血液,因为水分模糊了周围边缘。

    小米粥吃了七分饱便放下汤匙,姜绥关心的话滚到喉咙卡住,嗓音微哑,吐出来的话却换了另一个方向,“你去哪里了?”

    语气带着三分试探和七分质问。

    周逸泽视线往小米粥看了眼,一大盒的粥只吃了不到四分之一,眉头微蹙没有回答姜绥的问题,而是说:“再吃多一点,不然扔掉就浪费了。”

    正当姜绥要重复询问的时候,一大勺粥忽然喂进自己的嘴里,嘴唇下意识的紧闭,呆愣地看着周逸泽的动作,不知为何,鼻子酸酸的,眼睛很委屈。

    在她把小米粥吃得剩下一半时,周逸泽收回了汤匙搁在桌子上,在柜子抽了几张纸巾替她擤了鼻子,解释道:“我回学校帮你请了一周的假。”

    得到解释的姜绥瞬间眉头舒展了几分,靠着枕头摸着微微鼓起的小肚子,鼻音很重“嗯”了声,轻轻阖眼闪过在小巷子的事情倏地睁开眼睛,转头可怜地看向周逸泽。

    眼睛湿哒哒的攒着泪珠不往下掉,抿紧的薄唇由红转白,正要抬膝盖抱紧之时,膝盖不巧撞到了在病床上的折叠桌,痛疼霎那眼泪再也止不住,小声的抽泣。

    似乎察觉到姜绥的反常,周逸泽内心叹了口气,起身准备关掉病房的灯,谁知姜绥动作十分的快速扯住他的裤子,张了张嘴说不出任何的话。

    嘴巴拼命地想挤出一句话,甚至一个字都行,但姜绥就感觉喉咙堵着一道高危的墙壁,只要她越过这堵墙就会暴毙身亡。

    “我不走,就去关个灯。”周逸泽收拾好折叠桌的东西,知道姜绥特别没有安全感,便伸手把姜绥搂在自己的怀里,俯拍安慰顺着姜绥的背,等着姜绥把情绪降下去。

    大概是周逸泽炽热的掌心在慢慢的拍动,姜绥把头埋在周逸泽的腹部止住了哭意,呼吸得到了平静,小声嘟囔,“不要走,我怕……”

    毕竟喜欢的人就待在自己身边,她忐忑地牵着周逸泽的另一只手,见周逸泽没有拒绝便更加大胆,揉揉捏捏着宽大的手掌玩弄。

    还好周逸泽及时出现,还好周逸泽还是在乎她的……

    很快姜绥就在着纵容默认的情况下玩着玩着困了,杂念慢慢飞出脑外,闻着属于周逸泽浅淡的味道却又舍不得睡。

    感受着周逸泽均匀的呼吸声,她闭上眼睛收起害怕,语气很平静的说,“你可以给我解释那个女生的事情了。”

    周逸泽脑子没转过来不禁顿住了手,怎知姜绥控诉般的抬头要他继续拍背,他才想起陈娴的事情,组织了语言。

    有些时候说多错多,所以他挑了不算重点的重点解释,“我和她不过是逢场作戏,她喜欢女生,所以不用担心我们有什么。”

    但是姜绥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她抬头勾起一抹笑,壮着胆子问,“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对于别人什么取向她是一点也不在乎,她在乎的是周逸泽和那个女生的关系,呼吸难受了一瞬,不是很希望听到那三个字。

    如果周逸泽有未婚妻还对她那么好,她这不又回到了知三当三的时候了么。她自认为还算是三观较正的人,不会给人做小三当妾。

    周逸泽深思几秒钟,找了个还不错的借口,“免费的合作伙伴,达到目的就互不打扰的那种。”

    这话很深奥,姜绥结合了逢场作戏这四个字和所看到的画面也能猜出“未婚妻”三个字,不过她也知道周逸泽家庭情况,很轻的自嘲笑了一下。

    头重新回到周逸泽结实的小腹上休息,她倦意渐渐来袭,加上后背的力度不轻不重的像是哄婴儿,很快就安静了下来,不再多言。

    在这半个小时以内,周逸泽没有停下任何动作,直到姜绥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才把姜绥往床上倒,盖好被子就关了灯,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小歇,满脑子都是大哥说的话。

    其实在他来医院前接到了周泊的电话,他当时本想拒接,可不知怎么地就按到了接听键,手机放在耳边不说话,保持着他一贯的作风。

    好在周泊没有让他等太久,语气捎带凝重开口,“那几名混混以后不会出现在M市了。但是我查到了一点东西,你想不想听?”

    周逸泽拎着一袋水果掏出纸币付钱,闻言眉尾一跳,感觉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他低头看了腕表的时间,冷冷说出一个字,“说。”

    “那群混混那天收到了一笔巨额转账,你猜猜是谁转的?”周泊不给周逸泽猜测的时间,直接说出了答案,“林媛转的,也从他们嘴里得知是林媛吩咐他们去强暴弟媳的。”

    这声弟媳莫名取悦到了周逸泽,他嘴角的笑意出现不到一秒就被压下,尽量从周泊的话语中揪出了林媛这个前未婚妻,握着袋子的手浮出青根,气势压得很低,如同狂风暴雨前的宁静。

    经过的路人不由看了一眼加快脚步,嘴里也不知道在叨叨些什么。

    心底对林媛的戾气添了几分,周逸泽暗地骂了声脏话,烟瘾来了却顾虑到等会儿要去医院强忍着没抽,甚至把烟狠狠摔进垃圾桶。

    周泊听见动静有些惊讶,因为他从来没见过失态的周逸泽,最近频频失态还是在姜绥身上。可惜他不在现场,不然肯定会拿着相机拍照,寄给弟媳看。

    “你别冲动,我们不能做知法犯法的事情。”周泊一本正经的劝说,“不管你再怎么生气都不能杀人,我们是守法的好公民,知道吗?”

    这是周逸泽第一次感觉到没有权力地位是多么的无力,他没办法一个人在不牵扯家庭利益的情况下替绥绥报复林媛,要是双方脸皮撕破了,父亲肯定会把罪怪在绥绥头上的。

    可是放任林媛继续作恶就特别的对不起绥绥,他很怕绥绥会再次受到什么伤害。

    “大哥,我要怎么样才能保护好绥绥……”

    要怎么保护好绥绥不被人欺负,要怎么让绥绥多笑笑呢……

    其实他想问有没有办法解决林媛的,可他刚麻烦大哥解决混混而已,三思后还是不要打扰大哥,因为被父亲知道就是大麻烦了。

    挂断电话后忽然一阵烦躁,他站在水果店门口平复自己的心态,尽可能不去想林媛的事情,也没必要让绥绥知道。

    鱼肚刚露于天际,医院就涌来了一波又一波的家属,姜绥一大早就被细细碎碎的动静吵醒,睁眼朝着周逸泽的方向看去。

    趁着周逸泽还在睡觉,她转过身背对着周逸泽,小心翼翼地掀开衣服查看肚子的淤青好些了没有,顿时觉得自己好可怜。

    简直是小说里的女炮灰,动不动就要挨打。

    一大片的淤青消了很多,不过指腹轻轻压上去还是疼的,她冷不防倒吸了口凉气,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津冷的声音,“绥绥,你很放心我吗?”

    姜绥闻言整个人僵住了,赶紧放下衣角捋了捋褶皱,转过头见周逸泽双手抱臂翘着腿,用着意味不明的眼神打量着她,像是即将冲破天际的猛兽,极其的危险。

    哪怕是两个手臂宽的距离,姜绥都觉得快被周逸泽吃进肚子里饱腹,眸底流过一丝拘谨,自认为很乖地喊了句,“逸泽早上好。”

    在她静静等待周逸泽回话时候,有道不合时宜的‘咕噜咕噜’响起,她低下头羞了脖子,脑袋急速运转着,又看见周逸泽换了只腿翘着,目光比刚才还深邃。

    就在她以为两人就要一直沉默下去时,周逸泽突然站起身咳了声,大概是看她别扭得很,笑了下说,“我去给你买早餐,想吃什么?”

    医院附近有很多早餐店,姜绥重新躺回床上阖眸想了想,舍不得周逸泽跑太远的路便说了个距离医院很近的早餐店,还问问周逸泽怎么不上学。

    身为高三学子学习是很重要的,她也不想周逸泽把大把时间浪费在她身上。

    “我没和你说过吗?”周逸泽很轻地笑了笑,“我下个月会参加奥数集训,要是成功了就能保送。”

    姜绥眼睛倏地瞪得圆圆的,语气不知觉上扬,“我不知道!”

    “哦,你不知道也正常。”周逸泽走到门口,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含着笑意道,“因为这是给你请假的时候,老张和我说的。”

    老张是他们的数学老师,特别喜欢姜绥这个数学不好严重偏科的同学,也很喜欢周逸泽这种近乎满分的同学。

    还经常让他们是同桌就要互相帮助,结果引来了同班同学的调侃。

    不等姜绥开口说些什么,周逸泽便推开门走了出去,病房内只剩下她一个人,转头望向窗外的蓝天白云,开始烦恼接下去的几个月周逸泽又要忙了。

    长大好烦,可又很想快点长大。

    突然病房被暴力的推开,姜绥抬眸是一瞬间表情便怔住,那紧绷的弦在断开的边缘,眸底深深刻着恐惧。

    耳畔回荡着姑妈说过的话,说她是孤儿,说她是贱货,说她是没人要的野种……

    “哟,看到我就像看到了鬼,小野种你是皮痒了吗?”姑妈不知道从哪儿得知她住院的消息前来探望,见到她的第一面却不是问候,“你为什么不被那些混混强jian了呢?死了多好啊?”

    若是不提混混还没事儿,姜绥一听到混混便加深了巨大的害怕,抱着被子试图获得安全感,神情慌张的捂着耳朵,一闭眼就是自己躺在肮脏的地上,手脚被人扼住。

    好恶心,好恶心!

    这个姑妈就是在前几个月前打破她的梦想,一直羞辱她是个没人要的东西,告诉她她不过是一个养女,迟早会被扔出姜家的。

    就在她下意识想要反驳的时候,曾翠花女士霸气推门而进,冷眼地扫着姑妈,语气相当的严厉,“姑妈你这句话就过分了吧?喊我女儿小野种?还让她被人强jian?还要她死?你还是人吗?这句话你也说得出来?”

    对于这个姑妈她一直很不喜欢,没想到会在病房前听到姑妈说的这番话,这让她一个母亲很气愤。

    但是姑妈本就认为自己没错,“难道我说错了吗?她不过是福利院没人要的野种罢了,让她死也让你省钱。”

    姜绥整个人闷在被子里啜泣,闻言姑妈的话很害怕mama也会放弃她,内心在呐喊在紧张在害怕。自从她知道自己非亲生后就很怕mama不要她了,她本就是个很敏感的人,准确来说是缺乏安全感。

    其实仔细想想缺乏安全感也不是无缘无故的,她想是在她没有什么记忆的时候被丢弃才会这样,无论爸爸mama在疼她都好,她都很害怕。

    曾翠花被气笑了,薄怒道:“再怎么样她都姓姜,是我的女儿!你从小就不喜欢jiejie我能理解,但是你也没必要在jiejie面前说这些话吧?jiejie才多大?她才十七!”

    “你也知道我不喜欢她?”姑妈冷笑,“十七岁又怎么样?她流的又不是姜家的血,我为什么要喜欢她?”

    大概是哭声有些大,曾翠花抿紧着唇不再开口说哈,而是冷眼盯着姑妈,坐在病床上拍拍姜绥的头,非常有耐心和温柔的安抚着姜绥。

    似乎是得到mama的安慰,姜绥紧绷的弦彻底断开,哭的愈发大声,仍旧躲在被子里,无措道:“mama你别不要我,我不会和小宁抢公司争家产的……”

    曾翠花的脸色突变,愤愤横了姑妈一眼,她太知道大女儿的性格了,肯定是心事埋了很久爆发才如此。她心疼女儿,也明白女儿大概很早之前是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了。

    “mama不会不要你的。”曾翠花欲图想扯开被子,怎知姜绥护的紧紧的,近乎是咬牙切齿道:“麻烦您出去,如果再被我知道你私下找jiejie,否则我会采取法律手段的。”

    哭是一种很好释放压力的事情,所以姜绥听见mama如此维护自己就有了大哭的趋势,听到门‘砰’的一声,赶紧爬起来抱着mama。

    她很喜欢爸爸mamameimei,永远永远都会很喜欢。

    “jiejie你听着,mama领养你后就没有要抛弃你的意思。”曾翠花拍着姜绥的头安抚,“别听你姑妈乱说,你就当她脑子有病就好。”

    姜绥带着重重的鼻音“嗯”了声,她很庆幸遇到那么好的养父母,把她当成亲生女儿对待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