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懿】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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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懿被人一左一右按在椅子上的时候,额前一绺白发还带着潮湿的水汽。 他冷汗冒得厉害,面色惨白,不晓得饿了多久,牢饭总不是那么美味的,况且司马懿喜于折腾自己早已是三分之地出了名的,成为阶下囚之后他索性命也不要,整整三天,滴水未沾。 诸葛亮接到消息,卫兵站在门口简单汇报:“人已经送过去了,有点低烧,我们给他水,但是……他不喝。” 诸葛亮面无表情,“嗯,知道了。”他搁下手上的文件,问:“我吩咐的东西呢?” “好了,煮好了,随时可以端上来。”卫兵说。 诸葛亮点了点头,不再耽搁旋即起身,“那现在过去罢。” 整条走廊上都是急匆匆的脚步声,像大军入侵,司马懿低垂着脑袋,脑海里浮现大帐外烽火连天的惨况。也是一个阴雨绵绵的日子,也是这样兵荒马乱的声音,乌云黑压压地盘桓在天幕上,天空沉得仿佛随时都要坠落,长枪和刀剑相碰,铿锵铮鸣,马匹受到惊吓,嘶吼着高抬双蹄。 他坐在大帐中,沉默地等待死神降临。 门被推开,一排人鱼贯而入,为首的是他们的智囊军师,诸葛亮说:“放下罢。” 身后一名高举着托盘的小厮不敢怠慢,马上把盘子里的东西端出来,连同一只精致的瓷汤匙,都放到了司马懿手边的桌上;另外又有一人,也托着同样的盘子,上头摆放了一些精致小巧的刑具,往往能让人痛不欲生。 司马懿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他。 小厮和卫兵们退下了,军医垂着手,佝偻着身子待命,等待军师随时会到来的一句话,就提着箱子上前,重复他几十年来做过的事。 总有人要和阎罗王争一争,把命悬一线的恶徒从地狱的门前拉回来。 诸葛亮却没有这么要求。 “你也下去罢,他死不了。” “是。”军医行礼,正欲告退,又说:“应是积劳成疾,又受了风寒,本就气血不通畅,稍加调养即可。” “嗯,知道了。”诸葛亮摆了摆手。 等到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的时候,司马懿终于肯抬头看看诸葛亮。 他饿得发晕,视线都模糊不清了,比起被人捆着手脚从魏都坐囚车送到益城,更难受的是他的胃,司马懿赖以为生的是魔道之力,任何一点术法都能成为食粮,为此,他已经绝食多年。 柔软无声的器官阵阵抽疼,火烧火燎地疼,一会儿后又被尖针刺过,五脏六腑拧在一块儿,连吸一口气都难受。他乏力地抬了抬指尖,一团黑色的雾气包裹着他的双手,他变化尚未完全,人不人鬼不鬼的,对魔道之力的渴望,低俗的食欲,每一样都在与他作对。 诸葛亮没有和他浪费唇舌,“你身体状况不太好,先吃点东西垫垫胃,否则我怕你一秒都受不住。” 司马懿离开那个潮湿的地牢后,感觉舒服多了,“你是关心我,又要我的命,诸葛亮,你这人贪心得一点亏都不肯吃。” 司马懿的笑声一抽一抽的,像开心极了,在稷下的时候他也曾经这么笑过。诸葛亮拧着眉低下头,沉声道:“我没想要你的命。”他拿起刑具边上的白色手套,自己戴了上去,“要你的命我就不会希望你好好吃饭了。” “虚伪。”司马懿放松身体仰起头,轻轻靠在椅背上,目光大胆地盯着他看。 诸葛亮的手在两个托盘间犹豫不决,他先拿起水杯,递到司马懿唇边,柔声劝道:“听话,喝点水,你嘴唇都干裂了,喉咙干涩影响说话不好。” 司马懿紧闭双唇,连嘴皮子都不掀一下。 诸葛亮微微一笑,下一秒,一只手毫不客气往司马懿的胃上重重按了按,尖锐的刺痛感顿时变成剧烈绞痛,一口腥甜的热气从喉咙上涌出,司马懿浑身一震,额头冒出更多冷汗,鼻尖凝聚了水珠,却也只是闷哼一声。 “作为朋友,我是很希望你懂得照顾自己的,”诸葛亮遗憾道,“天冷了不加衣服,饿了不懂吃饭,你看你,好好一个人活成这个样子,还有什么乐趣?” 司马懿牙关打颤,瞪着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伶牙俐齿,但现在控制他的是另外一股不由分说的力道。他感觉到诸葛亮用能捏碎骨头的力起死死扣住自己下颚,把那杯水一点点喂了进去。 几乎有半杯水都沿着唇畔流掉,打湿了衣襟,诸葛亮像没看到似的,尽职尽责地把那杯水喂光,然后将杯子轻轻放在热粥旁边,稍微整了整被水泼湿的袖子。 “怎么,你要我喂呢还是自己好好吃?”诸葛亮满眼都是柔情,他不舍地用手揉了揉司马懿湿润的唇瓣,一刻也不愿意等待,又端起了冒着烟的粥,“虽然你这张嘴也说不出什么好话,就这么烫坏了我也是会心疼的。” 司马懿冷笑:“纡尊降贵,你倒是会照顾人。” “带兵打仗,武将多书生少,将就着用罢。”诸葛亮笑道,“还是你希望子龙孟起来喂?结果我可不好说。” 司马懿一张开嘴,冲诸葛亮那根手指重重咬下,或许本意是想就这么咬断算了,反正带兵打仗,缺胳膊断腿也是常有的事,但身体虚弱,碾了半天只能留下一圈血印子,透着棉布渗出,诸葛亮又气又好笑,“那看来是没得选择了。” 手上那碗粥是guntang的,一颗葱花都看不到,当然也没有任何调味,诸葛亮嘱咐过厨房,不要油不要盐,米饭须得熬得稀烂,否则他消化不了,他让军医给司马懿配了上好的药,但是真的看到这个人,又宁可一个字都不透露。 诸葛亮记得自己的人马包围曹魏大军之后,他从那堆阶下囚里捞出了司马懿,费心打点好一切,要他和自己乘坐一辆马车,省得颠簸,司马懿却装聋作哑,回身一脚跨进了囚车。 诸葛亮怒极反笑,就差没掐着司马懿的咽喉,“吃。”那语气冷淡得只能说是命令。 很难说他的怒意里没有夹杂一点私心,司马懿从来没有一件事情是顺着他的意的,诸葛亮自幼就是天才,读书做事、领军作战,没有一件事脱离掌控,但遇上司马懿,好像万物都会失序,地球乱了磁极。 但转念一想,不说从前,就说如今彼此身处敌营,立场相对,司马懿不是“客人”,而是囚犯,他不杀他都是罪大恶极,哪有顺着心意的道理在。如果司马懿肯对他妥协哪怕一点,都像淬毒的匕首、吐着蛇信的毒蛇。 一轮剧痛过去,司马懿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湿,他勉为其难吊着最后一丝理智,把这出浓情蜜意的戏演下去,“这么烫,你不吹吹凉我怎么吃?” 他抬眼好整以暇地看着诸葛亮冰冷冷的面孔,一只枯瘦的手肆无忌惮在敌方军师的腰上游移。 倏地,诸葛亮清冷淡然的视线里多了几分震惊,还有难以言明的狂喜,“……仲达。” 诸葛亮拿着碗的手顿了一下,喉头也变得干涩嘶哑,一种熟悉的既视感从内心深处涌上,从来不曾遗忘,像是还在那年他们游历大陆之时,又或者是更早,在稷下学院。 他无奈地拿起勺子随意翻搅,面上依然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并试着送了一口粥到司马懿嘴边。 “还不赖,味道不错。”司马懿配合地张开嘴,浅尝一口无滋无味的粥,脸上的淤青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刺目,一切的憔悴和疲惫都仿佛无声的指责,唯有那只灵巧的手,已经顺着衣服的纹路钻入,急不可耐地在诸葛亮紧实的小腹上摸了一把。“配菜更香。”熬了这么多天,他终于肯对诸葛亮施舍一个单纯的微笑。 以及,一遍遍眷恋地、不舍地抚摸着掌纹下温热健康的rou体。 诸葛亮决定亲自讯问他。 那个空掉的小瓷碗被轻轻放在了桌边,所有冰冷的刑具纹丝不动,益城军师俯身和他的囚犯相拥亲吻,衣物摩擦、落地,探索变得炽烈难耐,有那么一瞬间,一个可怕的念头从诸葛亮脑海里一闪而过:毒火早已攻心,蛰伏在血rou之下,静待他们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