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不思量自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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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生死两茫茫。 没有十年那么久。 沈琰两年没见过她了。有时候他想,时间真的是神奇的东西,他们认识四年,分开两年,加在一起是六年,真的也快十年了。 他自从车祸过后就没出过房间,周放的家。以前他知道周放家那么有钱,但实际还是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周放的父母常年在国外,几年也不回来一次。他也不经常在家,学校那边忙,他在那边有一户大平层。以至于沈琰曾开玩笑问他,“京华的房子是什么萝卜白菜吗,遍地都是。” 他说你就住着吧,安心养伤,等天好了我带你出去走走。 然后沈琰就没出过房间。 开始是找借口,说今天天气不好,后来又推脱说自己身上不舒服,最后,干脆连自己对太阳过敏这种借口都说出来了。 周放就明白了,他不想出门。他不想见太阳,更不想见到任何人。 医生说沈琰是由于脊髓震荡导致的双下肢瘫痪,也许随着时间的推移会逐渐好转,在神经再生期限内,如果进行康复治疗,可以最大限度恢复肢体功能。 但两年前的沈琰并不想配合治疗。 实际上一年之前,他曾尝试过自杀无数次,都被周放救下了。后来周放就不管他了,他知道,沈琰并不是真的想死,如果真的一点活着的希望都没有,他干脆割腕自杀,赶在自己回家之前,把血流干,就死了。 他有希望,是因为他始终想见一个人。 周放知道。也是那时候才明白,人有些时候,真的是靠着爱活下去的。 沈琰错过了研究生入学,然后周放说,自己帮他在朋友那儿找了一份工作,一家小型互联网公司,对方开出的薪资不低,可以线上办公。 一开始沈琰是拒绝的,他不想欠周放太多,这么可能有公司要他这么一个双腿残废的人,这不是明摆着给他送钱,他也不傻,能看得出来是周放在帮自己。 最后他实在经不住沈琰的拷问,周放招了,说那家公司其实是他爸的,一直运行的不太好,马上就倒闭了,才介绍给他的,不是什么天大的恩情,别老想着还。 沈琰笑了,他答应了。他说,“干活行,别再给我钱了,就当我给你免费打工,你包吃包住。” 毕竟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动一动自己的手。 还有脑子。 他是不是该庆幸,自己当初出车祸没被撞成植物人。 这样想,沈琰觉得自己可能比很多人也要幸运得多。那天开车的司机是个精神病人,出事儿之后就被抓起来被强制送医治疗了,沈琰觉得挺好笑的。 他没有证据,对方也根本没留下任何线索。 那场刑事案件最后被定成无行为能力的精神病人作案,最后不了了之。 周放那边查了很久,也没查出个所以然。连沈琰甚至都怀疑,那天的事情到底是不是和谈言海有关系了。 算了。 他只是很想见谈易。 但自己这样子没办法见她。 一个残破的,不再意气风发,满身疮痍的他。 要怎么再站在她的面前,说一句,“谈易,有救世主吗?” 他没有救世主。 他的世界荒芜,寸草不生,坟前落了雪,一切破败而萧条。 可谈易不一样。 她就应该生在一片充满阳光的路上,鲜花盛开。 那些旧的,该丢掉的记忆,终究会随着时间消逝,就让他们全部留在过去吧。她终究会遗忘自己,沈琰说:“别再受伤,不要为我难过,向前走,谈易。” 沈琰更换了手机号码,然后很久没听到谈易的消息。 她应该在渝城吧,他想。 事实上他只敢猜测,却不敢问周放一句,“你在路上,有没有曾经遇见过一个跟谈默很像的人,她开着一辆保时捷,车牌号是京D88633。” 沈琰中午都会点外卖,楼下新开的店,味道不错,周放亲自去看过一次那儿的厨房,说挺干净的。 外卖打电话过来,都会放到门口。配送员是自家的,老板说他们很多员工都是残疾人,有听觉或者沟通障碍。 沈琰忽然觉得自己和他们挺像的。但他始终不敢开门,直到对方走了,听不见脚步声,他才出去拿餐。 周放不知道。 但他曾经推着轮椅出去过一次。 只一次。 然后落荒而逃。 他遇见了两个初中生,大概是吧,穿着校服。离着很远,沈琰就听见他们窃窃私语声,直到两人越来越近,他终于听清楚那两人说了什么。 “哎你说他这样子,还能和女朋友做吗?” “估计不行,不过有一种说法,叫恋…癖听过没,有的人就喜欢,嗯...懂吧?” 那时候是夏天,沈琰却感觉到脊背发凉。两人异样和嘲讽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明明已经失去直觉的双腿,他却再次感受到了一阵阵针刺的疼痛。 沈琰忽然想起那年。第一次见谈易的时候。他染着一头黄毛,在渝城市中心教堂下抽烟,她看着自己的非主流发型,忍不住摸了一把。 “沈琰,我给你唱美丽女人。” “我不美丽,也不是女人。” 那时候他们zuoai,谈易嘬着他大腿内侧的细rou,说自己就喜欢这里。 他忽然泪流满面,迎着北风,感受到了刺骨的寒。寒意遍布全身,那天沈琰站在原地停留了很久。 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他不想吹风,不想和人交流,不想感受到别人看向自己眼神中的异样。 春夏秋冬。 窗外又下雪了。 可能真的是上天留给沈琰回报周放的机会,他手里一直做的那项目成了。周放他爸特意从国外给沈琰来了个电话,他说沈琰一定要留下,下面部门招人的事情,也一并都交给他负责了。 公司从那一年如奇迹般起死回生,紧接着开始盈利。 周放靠在墙边把这个消息告诉沈琰的时候,还说:“我就说你肯定行。当初我爸叫我学计算机,我对这方面根本就提不起兴趣,也搞不懂,幸好你在。” “你家又不差这一个小公司。”沈琰摇头无奈地笑。 周放摆手,“怎么?瞧不起小公司啊,什么事儿不是从小做大的。”他顿了顿,“康复训练你也要坚持做,才能恢复快。” “傻逼。”沈琰低下头敲代码,指尖一顿,不禁骂着,然后心里一酸。 房间里在放着《美丽女人》,周放嫌弃他,但也没关掉,“这都多少年前的歌儿了,你天天听,怎么跟我小时候听的是一首歌?” “你不会是沈昭余变的吧。”周放接过他手上的打火机,透过玻璃窗,和沈琰开玩笑。 “你到底多喜欢我哥啊?”沈琰有一次终于忍不住问,“你还要喜欢他多久啊,我都听烦了。” 周放笑了,指了指音响里面放的那首歌,“你什么时候不喜欢谈易,我就不喜欢你哥。”他低头叹气,“哎,也是奇怪了,你们兄弟俩审美真是一致。你要不要替你哥回答一下,到底为什么都喜欢他们姓谈的?” “不知道。”沈琰往烟灰缸抖了抖烟灰,“命里带的吧。” “也是,喜欢这种事儿谁能说得清。”周放说,“算了,不问了。” 后来沈琰才知道。 沈昭余救过周放一次。 也不算是救吧。 这事儿其实特戏剧,就跟电视剧里演的似的。周放一次晚上从网吧回来,在他们学校旁边儿那趟老街往学校走,然后就遇上几个混混,抢钱的。他兜里那时候有钱啊,被抢了就算了,那些人还要周放回学校拿钱,用那美工刀,抵着他的后背走。 然后沈昭余就来了。 “他英雄救美?”沈琰问。 “屁。”周放抽烟,眼角湿湿的,“他在那儿忽然喊了一嗓子,然后那些人就拿刀架我脖子上了。” “那后来呢?”沈琰笑得想哭。 “后来沈昭余那傻子捡起地上的板砖就过来了。”他也笑了,“是不是你们东北人,打架都拿砖头啊?” 沈琰看着窗外,不知道想起什么,说着:“差不多吧。” 周放说,之后沈昭余和他一起挨打了,两人的脸上又青又紫的,紧接着警察就来了,那些人就被吓跑了。 “真你妈的俗,你编的吧?”沈琰实在想象不出他哥拿砖头的样子,也想不出他挨打的怂样。 “真的。”周放喝醉了,讲着讲着就睡着了。 后来沈琰一直当他那故事是随口胡扯的。直到他看到周放那落了灰的画册里面,夹着一张沈昭余的素描,他拿着砖头,脸上挂了彩。 是周放画的。 他才知道这事儿或许是真的。 也真够魔幻的。 沈琰抬起头,看见外面簇簇落下的雪。挂满了枝头,他转动轮椅,靠在暖气旁边,目光移向窗外,忽然望见马路对面停着一辆黑色跑车。 他心里咯噔一下。 下意识想抬起双腿,却突然向前栽倒下去。 沈琰一个踉跄,趴在地上,他发疯般想要站起,都始终没办法动弹,他在地上死命地爬,想去抓住暖气借力,模样狼狈,脸颊上的汗水流淌,沾湿衣襟。 摔倒了数次,但他的膝盖却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在那瞬间,沈琰的掌心被暖气边缘划破,血液汨汨流出,混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在房间里面扩散开来。 他攥着自己的手掌,在重新爬起的瞬间,终于崩溃落泪。 外面哪有什么黑色车。 沈琰又出现幻觉了。他重重锤击着自己的双腿,一下下,用尽了浑身最大的力气,血液滴落一地,凝固成一块块印记,就像是雪地里盛开的梅花。 美丽而残破。 但终会凋零。 他分明没有痛觉,但他心里似乎又痛极了。 沈琰已经没办法呼吸,也没办法看清楚外面的世界。他看不到任何人,看不到任何希望,甚至不知道自己活下来是为了什么。 他早就应该死在那场车祸中,可事实就是如此残忍。 他活着。 但又只是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