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素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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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凌凌的泉里映着又一轮明月升起 如云似雾般的丹茜红薄纱又轻又软,撩开一层,还有一层玉色的绫罗遮挡漏下来的天光 一截冷玉般的手腕从这层绫罗中伸出来,弯起的指头软绵的像一勾新月,白而细腻,修剪的圆润的指甲透着淡淡的粉,从宫尚角坐的方向看过去,很像是落樱时节飘落的小小花瓣 他静静的坐在床边,方才还气血翻涌几近走火入魔的内息,在见了碧珍的睡颜后慢慢得以平息。 碧珍微微侧着头,平躺着睡觉,乌黑柔亮的发像是晕开的墨汁一样铺开。她睡得不安稳,眉心一直蹙起不得舒展,眼角干涸的泪痕拖出一线斑驳的印子 看的宫尚角的心又揪起 她哭了 是为什么哭 是害怕,还是在怨恨? 宫尚角不敢想他不在的这些时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一个柔弱女子是怎么撑下来的?碧珍那么知礼守礼,让她委身他人,她一定很不敢置信,然后激烈的反抗 他看着这屋子里凡是有棱有角的地方都缠绕着厚厚的棉布,就猜到了她大约寻死过几次,但被人救下了。 他不愿意去想,救下碧珍的人是谁 又是谁这样细致的安排好她的起居,事无巨细、不厌其烦的一日多次的来探望 可嫉恨的毒火又开始烧了起来,填满了宫尚角全部的心,他轻轻的拎起被子一角去看碧珍的腹部 雪白宽大的寝衣褶皱频起,他定定地瞧了好久也没瞧出了鼓起的模样 两个月是还没有显怀 然后寝衣下,血rou之下,在那隐秘的女子的胞宫内已经扎下了一颗种子,孕育着一个生命。 【你出门没多久,宫远徵和珍夫人就中毒了,算日子,我们也算不出这孩子到底是谁的,只能等生下来长大一点再验。】 月长老说到这的时候很难启齿,反复劝他放宽心,“你和珍夫人新婚燕尔,孩子是你的几率要大些,尚角,你一定要想开啊。” 想开,如何想开? 怎么想开? 宫尚角浑身发抖,声音嘶哑:“我出去一趟,先是远徵和碧珍差点死了,好不容易传来信说他们解毒了,现在、现在有了个孩子连谁的都不知道?你让我想开?”荒谬至极! “怎么想开!” “我的妻子现在到底如何!她在哪里?!”宫尚角现在只想见到碧珍 他一定要亲眼看见碧珍无事!他现在最怕就是碧珍受不了打击会自伤! 远徵跪在地上抱着他的靴子,垂着头:“嫂嫂在角宫目前无恙,只是她自怀孕以来就精神不好,忧思郁结。” 宫尚角冷冷道:“当然忧思郁结,这孩子来的不明不白她怎么心情舒畅!”他现在觉得回山门没有听到碧珍的死讯已经是最大的喜事了。 远徵顿了顿,说:“嫂嫂体弱,中毒后更是身体孱弱,她忧思过甚,怀着孩子还劳心劳血,长此以往伤其根本,我怕、我怕生产那日,她捱不住。” “那若是现在就打胎?” “哥哥,现在不是说打胎的事!是碧珍血不归经,贸然落胎必然血崩,这孩子不能落只能保!但能保到什么时候才算安稳还不好说!”宫远徵 “只能用药好好调理,看看能不能孕期把这段时间的亏损都补上来,最好是补好她的身体让她自然生产,否则一剂虎狼药灌下去就是要了碧珍的命,血崩止不住一时三刻人就没了!” 想起远徵在他脚步苦苦哀求的样子 他说的那么严重,月长老也说珍夫人身体亏损太过,经不起落胎 宫尚角还能如何? 放下被子 沉沉的叹息悄声在夜色下颤栗 宫尚角眼眶红的能滴出血来,他试探握着碧珍伸出的那截手腕 温凉的肌肤在他手心完全贴合着,忆起当时洞房花烛夜好像也有过似曾相识的画面,他捉起她伶仃的腕子拿进暖香的衾被里,把她的指尖按在自己跳动的胸前,而后反复啄吻,爱不释手。 现在还是在一样的深夜,他也同样捧起她的手视若珍宝,可是还能一样吗? 宫尚角把碧珍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呵护着,痛苦的低下头 眼泪流淌到手心里,惊醒了睡梦中的碧珍 她原本就睡得很不安稳,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扰的她醒来 碧珍抽搐了一下,盈盈的眼眸猝然睁开,像是弱小可怜的兔子一样弹起来,往床铺更深处蜷缩 她似乎分不清现实还是噩梦,恍惚的喘息着,不安的躲避。 不知道是经历了什么,让她如此患得患失 宫尚角拉住她的那只手坚决的不肯松开,反而握的更紧了,他拉着这只手腕,也攥住了碧珍摇摆的惊惶,把她拉进怀里用力抱住。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五指插进她脑后的乌丝,用力的掌住她的头,他抱得那样紧,就连颤抖都被压下去了 她柔弱的身骨在他的怀里越缠越紧 “你回来了,你怎么才回来!” 她低低的哭声像是一个受尽了委屈的无辜孩童终于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人,越隐忍越让人心如刀割 guntang的泪打湿了他的衣襟,宫尚角的心也被热泪烫的抽跳 “这里我一天也待不下去了,带我走吧。”碧珍原本有一肚子的委屈要诉说,可真的看到了宫尚角她反而说不出来了 只是簌簌落泪,眼泪成河 “尚角!带我走吧。” “去哪里都可以,带我走吧,我不要留在这里了。”细弱的手指紧紧攀附着他的后背,抓的衣服都起了皱褶 她哭的太急、止都止不住 宫尚角轻轻拍着她的后脊,他要很努力才能克制住冲动想要答应下带她远走高飞 他刻意压下所有苦涩酸辣的情绪,尽量不带任何情感:“别哭别哭,你有了孩子不能这么哭……太伤身了。” 碧珍摇着头,夜色下,她的脸呈现出一种灰败的惨白,一点生气也没有 原本美丽的容颜在经历了太多聚变后,添了几分脆弱易碎,在月色下艳的像是幽冥来的精魄 “这孩子……”她话说一半,难以启齿 只是一味的说不想要 碧珍哆嗦着,语无伦次的祈求他:“我,我和,我和远徵。” “我都知道了,没事的没事的,都过去了。不怪你们,那是意外。” 碧珍细细的尖叫出声:“不!” “不是意外!” “那不是意外!”她一口咬定那错误不是巧合,沉溺在梦魇里不能自拔,眼看着又要崩溃了 “不能要这个孩子,不能要!” 她说到伤心处泪流满面 宫尚角并没有顺着碧珍,而是劝她:“别胡说,孩子一定要生下来。” 他温柔的替她擦去眼泪,还能笑给她看 宫尚角对她说:“碧珍,你听我说,凡事都别往最坏去想,孩子如何就不能是我的呢?” 碧珍哭的停下来,她怔怔的望着宫尚角听他继续说:“算时间也有可能是我的孩子不是吗?” “你我那时正值新婚燕尔,夜夜笙歌,怎么就不能是你我的孩子呢?你和远徵只是意外,才一次两次,算不得数,我觉得孩子一定是你和我的。” “你信不信我?” 他爱怜的捧起她满是泪水的脸,在她额心落下一吻 “再信我一次,碧珍。” “这孩子一定是你和我的。” “别不要他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