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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玉最后没要那家店的礼服。

    时间很赶选了高定。

    那天店员的窃窃私语文玉都记在心里,区经理打电话来小心翼翼询问何处服务不周到,文玉什么也没说,让对方很苦闷。

    苏冷最终定下的礼服是Zuhair   Murad,很多明星都会青睐的高定。黑色长摆,纯度很高,柔滑透亮,冷冽、端庄,花朵、蕾丝、薄纱恰到好处的点缀浪漫又性感。季见予看她试穿的时候,给出的唯一评价是:“下摆分叉是不是太高了。”

    文玉都抱怨他保守。

    接近晚高峰,他们前提两个小时出发还是被困在高架桥上,还是那辆雷克萨斯,车里暖气很足,苏冷身上披着克数很重的大衣,只若隐若现前胸优美白皙的曲线。她一头长年披散的黑发全都盘起来,五官更突出,脖颈纤长,像只黑天鹅。

    季见予靠在后座小憩,翘着腿,慵慵懒懒,即使梳着一丝不苟的油头。

    一抹斜阳如同鸿蒙初辟乍泄的第一缕天光,灿烂的黄,孤独又高傲悬在山高水远处,在整座城市之外,照得残雪晶莹闪烁。

    其实很多时候,苏冷觉得朝阳、夕阳是没有分别的,绽放最极致的时候,晃得人眼花。

    只不过一个代表开始,一个预示结束。

    在四十分钟沉默之后,苏冷开启了两人今日的第一句交谈:“黑格尔有句名言,什么的猫头鹰总在黄昏之后起飞。”

    季见予依旧闭着眼,凉薄的唇轻轻一动,感冒快好全了,语调完全恢复到冷静低醇,“密涅瓦的猫头鹰在黄昏后起飞。”

    苏冷一直侧头,目光在他那张覆上一层暖光而冷峻温雅的皮囊每个角落来回巡视。可季见予太多时候是没有表情的,即使动怒也难能丢失那份清高。

    “哦,什么意思?”

    苏冷抛出问题的时候总是特别冠冕堂皇,愚蠢到让人不会怀疑她的真诚。

    季见予皱了皱眉,似乎这时候才有点不耐烦,漫不经心掀开眼皮,他睫毛浓密又黑,这个角度能承载圣光。

    目光一斜,苏冷一张光洁无暇的脸就这么面对他,眼神带点茫然,季见予心头一动,忽然想伸手摸一摸。

    可他只是无声一笑,手支着下颐看向窗外,嗓音清润,语速很慢:“通常来说,鸟都在白日蓝天翱翔,只有猫头鹰在黄昏开始起飞,夜间活动。黑格尔将人类的思想认识比做在白日飞翔的鸟,哲学看成一种反思活动,是黄昏中起飞的猫头鹰。在他看来,哲学不能超越它的时代,某种哲学的产生总是落后于时代,因而不能给世界任何指导。”

    季见予收回目光,扭头的瞬间,棱角分明的脸陷入了阴影,语气似乎也更深沉,“通俗来说,就是他认为哲学总是在一个时代已经结束之后才出现。”

    说完了,他锃亮的皮鞋尖撩了撩苏冷裙摆,揶揄眯了眯眼,“听得懂吗?”

    换作十七岁的苏冷,一定会跳脚气咻咻让他不要看不起人。

    如此安静的苏冷让季见予心中有什么东西悄然陨落,他觉得有些无趣,面色寡淡又转向了开始运转的高架桥。

    “那我可不可以认为,是一个人总在失去后才开始反思自己的错误,理解总是滞后的,但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季见予长眉挑了挑,那点惊诧是毫无痕迹的,似乎有点嫌弃,“你其实说理解成李宗盛那句歌词更直观,‘越过山丘,才发现无人等候’?苏冷,你的确脑袋空空,这么有哲理的名言……你很肤浅。”

    他总是很鄙夷女孩子看什么最后总能联想到情情爱爱。

    “你又嫌我蠢。”苏冷轻轻一句听不出情绪的话,让车厢空气凝滞了。

    季见予盯着她精致清冷哀愁的侧脸神游片刻,说:“其实还有人认为,生命就像猫头鹰在暮色中的一瞬,短暂又美丽,我们应该珍惜,让它真实而有意义。”

    苏冷还是背对他,很沉默的别扭,他头痛揉了揉额角,忽然伸手把她脸转过来了,凉凉指尖拂过她浓雾般的眉,无奈低笑,“大哲学家想表达什么,得去问他本人,你问百度就行了。”他很像班级里贱兮兮的男同学,先撩者贱,转瞬又嘴甜如蜜,捏了捏她小巧下颌,“别误会,我没骂你的意思。”

    “我想知道你是怎样理解的而已。”

    两人绝代芳华的脸在暮色下,闪过许多不同角度光影,忽明忽暗,在夕阳完全陨落的瞬间,无法形容震慑人心的养眼,的确是短暂的。

    季见予笑了笑,眼睛却是毫无温度的,“我想我已经给你答案了。”

    他坐回去缩手时,那枚宝石蓝的袖扣从苏冷眼角滑过,冰冷坚硬。当初苏冷买回来后直接放到书房,一句话没留,后来她再到书房,发现盒子被随意丢到一个抽屉里,他也从未提过这回事。

    一个冲动,苏冷想伸手抓住他露出来的一截衬衫袖口。

    “你……”

    车缓缓停稳了,窗子被摇下来,有人低头弯腰和季见予打招呼,很多声音随着冷风涌进来,苏冷抱住手臂,捏紧了掌心里皱得不成样子的便利贴。

    她知道,不管黄昏起飞的猫头鹰代表什么,背面那句爱之深时的责之切,真实出现了第二次。

    *

    要进场时,苏冷被裙摆绊了下脚,走在前头的季见予双手插兜扭头看她一眼,倒没有责备,可那个眼神,分明戏弄。

    其实就连苏冷都没料到自己会有这种窘迫的时刻,似乎,很不上台面。

    已经有无数镜头在闪了,季见予表情是长年克制的冷淡,可苏冷知道,那些人一定在心里理解季总:一个穿礼服路都不会走的女人,上不了台面太正常了,怪不得季总从不带她露面。

    那这次是为什么?

    苏冷臆想别人自然而然想到这点,复又抬头看向季见予。

    他手往回伸的刹那,苏冷心潮滂湃,没有感激,只有委屈。

    “大冬天脚冷,又太久没穿这些了,难免不利索,希望没有给你丢脸。”她客气、恭谨,但绝无羞愧悔过之意。

    季见予小臂给她挽着,无意一瞥镜头露出一丝优雅的笑,低声说话的时候,清澄鼻息都扑到苏冷耳垂下的一小块肌肤,直痒。

    “是吗,你大学的时候,做礼仪小姐不经常出席活动,穿得比这些更不方便。”

    苏冷诧异抬头,“你怎么知道?”

    她的大学,没有他。自然,他十八岁以后的人生里,在哈佛和初恋轰轰烈烈重逢、在华尔街血拼厮杀,都没有她的参与。

    那些年……苏冷垂下睫毛,沉默有时。

    她也不是很想参与。

    许久,季见予才哼哼一笑,“你忘了,晨皓就在你隔壁学校。”

    “他嘴真大。”苏冷还是生气。

    比起他,她那几年最该意气风发的岁月,简直太平凡、碌碌无为甚至不堪。

    当年哪来的勇气对他说,她一定会过得比他好。

    哎……苏冷自己笑出声。

    “唉声叹气,真要变成腿脚不利索的小老太太了。”

    苏冷笑未止住,随着一阵轻快气流奔涌而出,春寒料峭冬雪消融,匆匆抬头,和他一双明亮笑眼四目相对。

    心被撞了一下,当下没什么,但淤血在悄无声息酿成。这个角度,季见予眼角的细纹都清晰可见,无数次只有满足、宣泄索取的情事,他眉梢guntang泪珠滴进她眼底,她都未曾睁开过。

    可这个男人,和记忆里一样,长相英俊,依旧卓荦不群,穿衬衫打领带的英挺身姿,更锋锐的成熟意气,更冷静的轻狂傲慢,耀眼过高瓦数灯光。

    “季总、季太太看这里!”前排有群不受控的记者闯出来,捕捉到两人对视的绝佳养眼画面,侧脸无解,风华绝代。

    季见予扭头极凉地笑了两秒,随后露出不悦情绪,工作人员看时机到了,一哄而上把人撵出圈外。

    继续往前走的时候,苏冷还在为那一眼恍惚,突然听到他低声说:“你一来,大家伙儿都赶着拍你了呢。”

    他故意学她那天在婚礼上的娇嗔语气。

    苏冷一愣,心不在焉,下意识扯了扯极为艳的红唇。季见予动了两下颌骨,笑意渐淡,没说什么挪开了视线,把她一人丢下给助理招呼。

    他从容高贵穿梭于满棚宾客间,苏冷不知道他为什么又突然冷淡。

    因为长枪短炮都对准她吗?

    苏冷很轻地回忆起:当年,他吃的醋一点不少,甚至恨不得用强势霸道的方式阻挡她和异性的一切来往。甚至有一次他抱着她自嘲,以为沃寒露对她也有意思。

    如是想着,苏冷再次寻找到站在精英人群里拿高脚杯清冷慵懒的男人,他背对她,怎么看,都多出几分轻盈的少年气。

    像别扭的小男孩。

    是错觉吗?

    安成和这家医疗器械公司联合创办了大学生科技创新基金,面向淀城各大高校医学、生命科学等专业的大学生展开评奖。外界猜测季见予掺和医疗一脚是其父亲至今活跃在卫生领域的缘故,他受父亲影响,其实当年想要涉猎医学的,众人调侃季总这是自我圆满,弥补少时理想。

    苏冷觉得匪夷所思,至少,她了解的季见予,即使他最亲的奶奶死于重症胰腺炎,他也从未动过学医的念头。

    少年乌托邦是物理。量子、热力、密度和杠杆才是季见予骨子里疯狂无度热爱着且唯一毫无杂质忠诚着的信仰。

    以前,苏冷因为他要搞实验和他吵的时候,无理取闹发问:我和物理要灭绝一个你选谁。

    他也在气头上,但整个人冷如寒霜,“你。”

    他觉得她毫无用处的社会垃圾灭绝了才好。

    苏冷把他拉黑,痛斥两人刚在一起他那句博尔济斯的告白全他妈发屁,并推搡他去跟物理拥抱接吻做.爱。

    往事浮光掠影闪映在苍穹屋顶,苏冷看到台上亲自为一等奖团队颁奖的季见予,西装革履,笑容浅薄,劈里啪啦的灯在他硬朗五官中闪爆,他目光不曾躲闪。

    台上羞答答的女大学生,水灵灵的青涩在一把简单马尾里。带领团队斩获殊荣的领导者,不同于刻板印象中底子粗糙的学霸,她白、高挑,如花般的年纪。

    苏冷想了想,二十岁,她是站在季见予和女大身侧捧着托盘委身弯腰笑到脸发僵的礼仪小姐。

    她是礼仪队门面,有什么活动领导都会第一时间找她。苏冷沾沾自喜。直到有一回,那个给学校投资的老板给她塞了张纸条:出个价,初夜。

    苏冷想笑。

    她初夜高二就没了。

    可她撒谎,开了个天价,让老板先转账,然后让乔劲到酒店准备着,等人醉醺醺凑上去的时候打晕,拍了裸照。这样,钱还是稳稳当当在苏冷口袋,对方还追加五万块买把柄。

    从此以后,苏冷退出了礼仪队,被那种肥头大耳的老男人觊觎,那时候苏冷想想都会吐。

    但钱花得很心安理得。

    如雷掌声中,有人低声交谈:“听说这女学生和季见予有一腿,不然这么大个奖,二等奖那个看着没,爸还是某公司老总,有屁用……”

    出言讥诮,刻薄尖酸,苏冷低头看了眼塑料袋,满了。季见予感冒没好透,刚才坐下来后,还时不时在吸鼻子,她不知道抽什么风,很自然递一张纸过去。两人一句话没说,气氛还是莫名怪异,但季见予很理所当然把用过的纸巾又丢给她,要用时他的鞋尖就轻轻擦过来,眼神却不看她。

    苏冷闷闷,怀疑他带自己来就是为了起这个作用。

    颁奖结束后,她悄然起身,离席时经过谈时边座位,两人像陌生人,目光对上,沉默的复杂。

    谈时边才是一个真正有理想抱负的精英医生。

    去年,苏冷奶奶脑梗住进神经科,管床医生上级是谈时边治疗组的,老家人恢复得快且好。

    医科大附院最年轻的副主任医师,名不虚传。

    但这不妨碍苏冷恨他。

    四处寻找垃圾桶无果,苏冷躲进厕所,犹豫几秒,点了支烟。算着颁奖环节结束了,她出去洗手,补了点香水,抬眼看到镜子里的面容,莫名失了神。

    前两天到店里洗头,店员给她挑出了一根白头发。

    苏冷当然知道这很正常,她大学身边很多肤白貌美的同学那时候就开始揪白发了,这是自然规律,尤其是长发,生长久了,自然会枯萎的。

    可她还是接受不了,决定以后不再光临那家美发店。

    记仇,其实是芥蒂。

    镜子里有丛人影风速闪过,苏冷心跳停滞,大脑指挥出现问题,包都记不起要拿踩着七厘米高跟鞋跑出去。

    哪里还有人。

    尖尖哪里还活着。

    这几年,苏冷越来越容易眼花,看到娇柔青涩又带点苦相的脸,都会想起李尤尖。但其实她很清醒,就像她永远不会把任何中年男人想成苏南添,苏冷从不会把谁当作李尤尖。

    她离开的时候,十八岁不到,再没有一个如花年纪的少女有她那份薄如蝉翼的凄苦、脆弱、坚韧足以让本人在腐烂泥泞里也闪闪发光。

    季见予表情阴寒出现把人拽走的时候,声调克制的凶狠:“瞎跑什么!”

    苏冷眼睛红了,无意识摇着脑袋,揪住他袖扣,哑声说:“我认错人了,但其实尖尖早死了你知道吗季见予。”

    季见予后来当然也知道了。

    他眉间怔忡一闪而过,眼睛呼之欲出什么柔软情绪。

    “我宁愿她是不告而别,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城市重新开始了,忘记了谈时边,把我忘记了也可以。可高考结束,陈冰喝醉哭着跟我们说,上高三前的暑假,李尤尖其实是遭遇了车祸,根本不是什么转学……”

    苏冷追出去的瞬间,想的是她曾了解到吕繁礼现在人民医院,也是一名医疗工作者,那么李尤尖和表姐来这次的场合也是有可能的吧。

    可得知了吕繁礼的下落,苏冷甚至从来没有勇气上前提及当年那封信和那个名字。

    生怕触动人家表姐的伤口,也往自己心上再划一刀。

    季见予替她揩去脸颊的一滴泪,然后单膝跪下去替她把跑掉的一只高跟鞋穿上,等人情绪平复,两人重新坐回去。

    一样冷艳、高贵,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主持人宣布要单独给那个带领团队获得一等奖的女孩颁奖,苏冷听到了“安成季总”几个字。

    耳畔、鼻端那股清冽冷香带走一阵风,她闭了闭眼睛。

    那些杂七杂八的风言风语像沙尘暴。

    再睁开时,一只干净、骨节分明的手伸到她面前。

    无名指上,还有一颗安静低调的钻。

    季见予用戴婚戒的那只手无声邀请她,上台和他一起颁发今晚最有含金量的奖项。

    掌声沉寂,苏冷感觉自己也下潜到海底,水下火山区域传出四百多个奇怪“嗡嗡”声到身体每处角落,岩浆慢慢升起,极其压抑的安静的爆发。

    谈时边远远漠视着,唇边有抹讥笑。

    公开苏冷,等于公开安成总裁季见予高中时代被女朋友和好兄弟背叛的黑历史。

    谈时边一时想不到,究竟是苏冷更尴尬还是季见予更难堪。

    可至少这一刻,两人看起来简直是风华绝代的一对爱人。

    苏冷怔怔望着眼前高大身影,她刚才的泪似乎没有抹干,睫毛上挂有一滴朦胧雾珠,模糊了世界,锐化了棱角,竟让那张总是阴冷克制的脸有几分少年肆虐的柔情。

    她嘴巴发苦,手搭上去,在被宽厚温暖掌心毫无间隙包裹起来时,竟觉得催人泪下。

    两人外形太匹配,上台短短几步路,引动了全场最疯狂的一阵快门风暴。

    女学生矜持有礼,脸上那点害羞的红晕没有了,她承认苏冷太美,那点听说季总喜欢穷得要死的小白花的小心思有点羞耻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下台的时候,季见予突然问苏冷:“要下车的时候,你有问题想问我?”说完,揶揄一笑,“不会又是什么哲学?”

    苏冷冷冷清清,目视前方,“不是,我想问你,毕业那个夏天,你有回三中拍照吗?”

    季见予蹙了蹙眉,时间久了,会发现他额头有隐约暴起的血管。

    “没有。”

    是吗?苏冷倒不觉得有什么,她只是一阵懊恼,还有点彷徨,原来,她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出现幻觉了吗?

    也完全没注意到身边男人的情绪。

    酒会正式开始后,苏冷和姗姗来迟的陈弥一起,对方邀功:“我是怕你孤立无援才来的这种名利场。”

    苏冷只是笑,她并没什么不适应的,也许是大家还在观望,目前为止,还没有上前拍马屁的人。

    忽冷忽热的丈夫倒有一个。

    “季见予抽什么风,为了在媒体面前维持好丈夫的人设?表现得好像真的很爱你。”

    苏冷目光无意识开始游走,忽然定住,转身,微微仰头,看到倚在二楼栏杆的季见予。

    他疏疏懒懒,一抹漫不经心的性感在正事之外尤为鲜明,白俊皮囊上浮泛有浅浅笑意,目光幽深,不动声色的狂野。

    苏冷陷入他黑不见底的眼睛,一念而起,只觉得束身昂贵的礼服绑得胸口发紧,无端唤醒了一双手沾着湿冷雨夜味道替她松解扣带那瞬间的慌乱与迟疑,惊悸与冲动。

    猫头鹰是他。

    要再试一次吗?敢再和这样一个危险又迷人的男人重来一遍青春吗?

    要抓住猫头鹰在黄昏起飞的短暂而美丽的瞬间吗?

    可她背叛过他,践踏过他,拒绝过他,他怎么可能为那段耻辱的爱情发出“黄昏起飞”的自省与忏悔。

    不管他,那自己呢?

    苏冷寒从脚底。

    整晚都在他身边,突然空荡,仿佛带走了一切温度。

    身后忽然一阵sao动,陈弥嫌吵,“妈.逼,眼睛又要瞎一遍。”

    无数闪光灯又撕开一个白昼。

    “商琳来了……”

    陈弥“嘁”一声,很看不起娱乐圈没有作品只靠红毯赚流量的女明星,但随后立马想起来:妈的!这不就是频繁被狗仔拍到从季见予豪车上下的那个!

    明星果然还是明星,真人比荧幕上还要瘦、高挑,额头窄又饱满,肌肤细腻如玉,不用靠近似乎就能闻到迷人香气。

    还有她身上纯度很高,柔滑透亮,冷冽、端庄,花朵、蕾丝、薄纱恰到好处的点缀浪漫又性感的黑色礼裙。

    下摆很高。

    陈弥目光淬毒看了几秒,随即变成一个震惊表情,怔怔扭头,想尖叫。

    现在第三者都这么猖狂吗?

    “苏冷,我头有点晕……”陈弥趁死死搂住苏冷胳膊,怕她晕倒。

    苏冷轻轻笑了,握住了陈弥的手。

    回首,那道凌驾尘埃之上的深邃目光,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