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7 不要用那么拙劣的伎俩。
47 晚饭吃完，傅东君还真过来了一趟，眼尖地瞅见聂郁锁骨上的痕迹，不由笑得暧昧，戳了一下陈承平：“我说什么来着，站咱们聂贵妃一票，服了吧？” 陈承平语重心长：“东君啊。” 傅东君一下子脊背上的毛都炸起来了：“你、你想说什么就说！别他妈套近乎！” “老子用得着跟你套近乎？”陈承平哼哼两声，“我说，老子以前怎么教你的，要透过现象看本质。你就这么确定昨天老子没侍寝？” “这用得着你教？老子哲学硕士，”傅东君解释完又狐疑地看他一眼，“可我看你也不怎么虚的样子。” “？” 陈承平大怒：“你他妈怀疑什么呢？” 傅东君一脸正经：“我合理质疑。男的嘛，一过二十五就走下坡路。你都快过两个二十五了，有些事情还是不要逞强，也得有人信啊。” 陈承平都气笑了：“这话你敢不敢跟小姜说，你去跟他说他二十五以后就不行了。” “我老婆永远青春年少风华十八，”傅东君眉眼一脉意气，并且很不自量力地向陈承平暗示，“何况就算他真不行了，我还行嘛。” 陈承平朝他下面扫了一眼：“你？” 傅东君莫名觉得胯下有点凉，立马双腿一并，嘴硬道：“不信？” 陈承平笑，眼神暧昧地落在他双腿中间：“我说不信，你要证明给我看？” “……你变态啊！”傅东君飞快地撤出两个屁股的位置，脸都有点红了，“什么话都敢说，信不信我转头就告诉同同！” “要告诉我什么？”宁昭同跨过门槛正听到这话，从后面搂住傅东君的脖子，把头放在他肩头，“聊什么呢，吓成这样。” 她贪凉，院子里又没有其他人，便把外套脱了，上身只剩一件质地软糯的裸粉色吊带。别无装饰，雪白肌肤上几点红痕就分外明显，傅东君倒是看不到，却能鲜明感受到两团柔软贴着脊背。 傅东君握住她一只光裸的手臂，玩笑道：“要是老鬼弯了，你有什么想法？” 陈承平的角度正好能看见她被傅东君压扁的前胸，搭着脂腻上的嫣红，眼里神色都沉了几分。 宁昭同懒洋洋地把整个体重压上去：“能有什么想法，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老公喜欢男人，都没辙，随他去吧。” 这话一出，在场人都没绷不住，笑得不行。 陈承平扬了扬眉毛：“真的假的？有我没我都行？” 她想了想：“酌情难过半小时，够不够？” 傅东君都要可怜自家队长了：“啊，半小时啊，我估计家里猫丢了都不止难过那么久。” 宁昭同没忍住，轻推他一下，笑得很是欢畅。 那衣服实在是穿了不如不穿，陈承平探身把她抱过来，顺势让她靠在腿边。她本就是惫懒性子，能躺着不坐着，于是自然地弯下腰来，舒服地伏在他腿上。 陈承平摸了摸她缎子一样的长发：“真就这么绝情，我还比不上猫。” “那不前提是你弯了吗，”昨天折腾太久，她有点缺觉，已经打起哈欠了，“又不是死了，追求自己的幸福，我得为你开心。” 就知道这丫头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 他却也不生气，像摸猫一样摸着她下巴上的软rou：“那女的行不行？我移情别恋了，你生不生气？” 傅东君含笑看着拥在一起的两个人。 “有什么好生气的，”她被摸得有点舒服，真像猫一样仰起脖子，要害暴露在空气中，“男的女的都一样，到那时候我只能说一句祝福，不然你指望我来抢婚？” 他轻声笑骂：“盼着你说一句离不得我怎么就那么难呢。” 她闻言低笑一声，抱住他的腿，闭上眼：“不管怎么样，你幸福就好。” 他心头骤然软了一下。 颔首，正见傅东君笑着看他们，眼里是温软的光。 陈承平突然就觉得心里踏实了。 是，即便她千般承诺，他也很难信三言两语的长相厮守。而如今在这个小小的院落里，她就躺在自己腿边，温顺地暴露出自己的要害。她的兄长、他的挚友也坐在一旁，和他们谈天说地，满脸诚恳的祝福。 这样，也够了吧。 不必再为未来焦虑，也不用再担心她的离开，就在这一刻，晚风和静，暮色正好……这样，也就够了吧。 48 明日县里有表彰大会，宁昭同必然要列席，于是晚间提前和两人说好，不能再折腾她了。 两人知道轻重，却也心照不宣地讨着便宜，亲得她迷迷糊糊的。陈承平更不要脸一点，拿过她的手放在自己命根子上：“乖，帮帮我。” 她睁大双眼，一脸难以置信：“你不要脸。” “嗯，不要脸，”他满脸坦然，“搞快点，完事儿了早点睡。” 手心纳入guntang的柱体，她实在有点羞，转开脸，手也是出工不出力。好在陈承平也没盼着她真能给自己伺候好了，握住她的手，自己taonong起来。 聂郁亲亲她的睫毛，她睁开眼，看见他眼底浓重的欲色，不安地吞咽了一下：“你、你也要？” 看她满脸“我以为你是纯洁小天使”的痛惜，聂郁忍不住笑，手指轻轻摸上她柔润的嘴唇。那是花一样柔软的触感，嫣红色，粘膜被亲得微微红肿。 她自觉读懂了暗示，这下是真的惊了，睁大双眼满脸控诉：“你、你——不行！” “嗯？”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我不行吗？” “不、不是，”她脸上都要烧起来了，“不可以。” 他眨眨眼，笑得澄澈，下身很诚实地在她腿侧磨蹭，吻了吻她的嘴唇，而后握住她的左手，把它覆盖到自己勃发的欲望之上。 柔嫩的手掌握上去的一刹，他压抑着发出一声叹息，款款地动起腰，一下又一下地撞击她的掌心。 她有点不敢乱看，也不敢细细体会手心的奇特触感，盯着天花板，感觉到一些荒唐与羞耻感。 救命……救命啊。 天气太热，表彰大会便开在早晨九点左右，以免大家中暑。反正此时的人早睡早起，不会没人来看……就是对宁老师不太友好。 早上七点，宁昭同爬上马车，整理了一下裙摆：“走吧。” 聂郁轻喝一声，鞭子甩在马屁股上，马吃痛，慢慢地走动向前。 陈承平想抱她，被她拦住：“新衣服，刚浆的，皱了揍你。” 现在织造技术不好，衣服很容易皱，陈承平看过昨天聂郁熨衣服的费心样子，闻言也不敢真动手了：“你穿这套挺好看的。” 她闻言笑得有些甜：“真的啊？” “红色衬你，显得皮肤白。” “这么艳的红还挺不容易得的，”她微微提高声线，“郁郁拿茜草和苏木染出来的，费好多心，才得了这么几尺的成品。” 聂郁在外面听见了，忍不住扬起唇角。 陈承平自然不会说什么不好听的：“颜色好看，设计也好看。你怎么那么瘦，这腰细得一掐就要断了。” 衣裳最开始的设计图也是从宁老师的硬盘来的，但是上身做成了交领的广袖，以免太扎眼穿不出去。腰部也加宽了，所以越发显得腰细，下面则是放量很足的多层裙摆，看着有几分梦幻的感觉。 “已经胖不少了，现在坐得少，腰上不容易堆rou，都在屁股上，”她也握了握自己的腰，估摸了一下，“应该能长回来。我最重的时候有一百三十多，能拉一石多的强弓，也就是六十斤左右。” 这下聂郁不信了，回头：“然后救我的时候二十公斤都抬着费劲。” 他那把巴雷特整重21千克，他可是看过她双手都快抱不动的样子。 她笑：“这不躺太久了，没力气嘛。” “那还张嘴就要揍我，”陈承平不屑地扫她一眼，“一天天就嘴上功夫好。” “哎呀，我再怎么练也不可能打得过你，不就只能占占嘴上便宜了嘛，”她眨眨眼，拉长尾音，“承平——” “少来！”他笑骂一声，捏住她的鼻子，“不许跟我撒娇，否则揍你。” 一下车第一眼看到的是喻蓝江，这人身高实在是离谱，跟个旗杆似的，所有人都盯着他看。 旗杆下站着姜疏横傅东君两口子和江成雨，还有几个来看热闹的熟面孔，只是宁昭同都不大叫得出名字。 马车停下，走下个貌美如花的夫人，围观群众都自然地分出一条通往县衙的路。这位夫人也极为坦然，走到众人之中，雪白的脖子扬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对着旁边那伙髡发的男子轻笑，说了一种没人听得懂的语言。 江成雨满眼惊艳地看着红裙的美人：“宁姐！今天好漂亮啊！” 她笑着拢了下散下来的额发：“平时不漂亮吗？” “也漂亮，”江成雨嘿嘿笑道，“不过今天最漂亮。” 傅东君上来轻轻抱了她一下：“早餐吃了吗？” “吃过了，”余光看见聂郁已经停好车准备过来，她轻点一下头，前行一步，“走吧，先进去了。” 49 “阿爷！那边在干什么啊？”粉堆玉砌的小淑女坐在男人的手臂上，扬起圆润的小脸，“觅觅想去看看，可以吗？” 男人循声看过去。 县衙前人头涌动，闹哄哄的。 他抱着怀中幼女靠过去，询问一旁猎户打扮的男子：“请问这位壮士，今日这县衙中是有何事，惹得这众人聚集？” 猎户乍见来人便是一惊，因这男子身量实在有些太高了，他能做猎户，自然也是高壮的，却要努力抬头才能望见他的脸。其次又见他草帽下的一张脸，胡子拉碴，不太修边幅的样子，便莫名踩在他的审美上，觉得这个男人简直俊的过分。 “壮士？”男人微微蹙眉，再唤了一声。 猎户猛地反应过来：“啊，今日是县衙公审土匪，还要表彰剿匪有功的一位夫人呢。” “夫人？哪家的夫人，竟有能剿匪的神力，”小淑女惊讶地睁大双眼，又回身去向父亲撒娇，“阿爷，我们凑近去看一看嘛。” 那小淑女实在是生得好，白白胖胖，一双眼水润灵动，一看就聪明。猎户看着就有些心喜，笑着回道：“这位夫人养了近百的私兵，人人都是少见的勇猛壮士，比你阿爷也没有多让的。匪寨便是这群壮士拿下的，最壮硕的那位正站在那位夫人后面。你要想看看，来这边，我让你。” 小淑女征得了男人同意，乖巧地道了谢，缩进父亲的怀里，随着他挤进人堆。被挤开的人虽有不满，却顾及这男人的身量，只能一言不发地让开。 好在，等到了最前面，这位身量颇高的男人矮了身子把怀中幼女放下来，环进怀里陪她看着这公审景象。 县衙堂中跪着近十位衣衫狼藉的男人，面相都颇有些丑恶，想来便是那些匪首了。天气还热，他们作为囚徒肯定也不能洗澡，烈日蒸腾出一股极其难闻的味道。 小淑女皱了皱小脸，朝着阿爷靠了靠，目光转到那堂下阴凉处的几人身上。 第一眼，看到一位山一样高的壮士。他好像比阿爷还高一些，神情有些不耐，但也掩盖不了他那张脸长得实在英俊的事实。不过那种英俊有些异域的色彩，更像她在北地看到的那些匈奴人。 嗯……匈奴人都坏，不要看他了。 旁边那几个男人要矮一些，不过就如那个猎户说的，人人都和阿爷一样壮。还有两位亲密靠在一起的，生得清爽俊俏，真是有些养眼。那位一直笑着的，让她莫名感觉有些亲近，旁边那位却一看就很嚣张，觅觅不喜欢他…… 至于他们旁边那个女人。 小淑女认真地看着那抹艳红色的身影。 她很高挑，感觉和阿娘都差不多高了。肤色很白，腰很细，身材和阿娘一样好。一头长发梳得不太规整，虽然发质又黑又亮，却没有挽成足够复杂漂亮的髻，不过这也阿娘的习惯一样。还有底下那张脸，雪白色的皮肤，秾丽漆黑的眉眼，柔软红润的唇…… 小淑女呆了。 怎么脸也和阿娘长得一模一样。 “阿、阿爷，”她紧张地抓住男人的手臂，“她、她怎么会长这个样？” 男人颔首：“觅觅说的是谁？” “就是那个，那个穿红裙子的夫人。” 韩璟望过去，原本还散漫的目光，却在捕捉到那个侧脸的一瞬间，凝住了。 额头饱满，鼻梁挺拔，嘴唇微微翘出来，下颌尖尖扬起，仿佛时时刻刻诱人亲吻—— 一道，他刻入灵魂的曲线。 “阿爷？阿爷！”小淑女急了，摇晃着他的手，“她是阿娘吗？我们找到阿娘了对不对？” 韩璟一瞬间觉得胸腔被捏住了，呼吸一次便疼得窒息，但仍不愿移开目光。他近乎贪恋地对照着每一个细节，但竟不知道是想找出不同，还是不想。 “阿爷！”小淑女生气了，用力挣出父亲的怀抱，朝着那个红衣服的夫人冲过去。 突然冲出个衣着光鲜漂亮的小姑娘，众人不由哗然，县令待要呵斥，却见门口又冲过来一个格外壮硕的男子。 韩璟喝了一声，把她抱回怀里：“觅觅！别闹！” 觅觅。 宁昭同身形一僵，转过脸来。 小淑女都要哭出来了，盯着那位红裙的夫人，看见一张和阿娘一模一样的脸。 她嘴一瘪，这下真哭了，眼泪哗啦啦地流下来，捶着男人的手臂喊得不管不顾：“阿娘！阿娘！” 骤然看见幼女，宁昭同一瞬都有些不真实感。 聂郁轻轻握住她的右臂，给她一个支撑，问道：“是觅觅吗？” 陈承平猛地转过脸来。 觅觅。 她的女儿。 那后面那个男人…… 韩璟感受到一道锐利的目光，迎上去，是一张陌生的脸。 而她…… 韩璟抿了抿唇，看向他旁边还没回神的女人。 是她吗？ 的确，好像。 县令尴尬地站起来：“宁先生，不知这——” 宁昭同拨开聂郁的手，按下复杂的心绪：“家中幼女顽劣，叨扰县尊，还望见谅。” “啊、先生哪里话，令爱冰雪聪明……” 她轻轻蹲下，朝着女儿招手：“觅觅，过来。” 韩璟背脊一僵，片刻后，沉默地把女儿放下来，看着她乳燕投林一般扑进女人的怀里。 “阿娘、阿娘！觅觅好想你！”觅觅哭得整张脸都花了，“阿娘以后去哪里都带上觅觅好不好！觅觅很听话的，阿娘不要丢下我……” 宁昭同心都被哭软了，把女儿抱起来轻轻拍着：“阿娘没有丢下你……” 觅觅闻言更是哭得气都喘不过来，她低声哄着，抬眼，正对上韩璟沉沉的目光。 像深冬长夜，几乎要把她吸进去。 这么一会儿肩头都快湿了，她略叹了一口气，看向聂郁：“你先撑一下。”聂郁应声，看向她肩头哭得涕泗横流的小姑娘。 这就是小郁郁吗？ 同县令打过招呼，她看了陈承平一眼：“我先走，晚点来找你们。” 陈承平没说什么多的，只是点点头，却让她捕捉到了他所有的欲言又止。 傅东君倒是自觉，直接跟了上去。 他语言天赋不错，一路上学了些常用语，“阿娘”一词是听得懂的。 师妹的女儿…… 看起来，外甥女她爹的基因倒不会很差。 觅觅毕竟年纪还小，大哭了一顿，抱着宁昭同的手臂就睡过去了。 宁昭同慢慢地把手臂撤出来，亲了亲女儿泪痕犹在的脸，心口有些说不明的酸涩意味。 起身，正对上韩璟的眼睛，沉沉的，一片浓重的黑。 她缓了缓心神，坐到觅觅的床边，指了指地上：“跪下。” 韩璟利落地跪好，近乎清脆的一声。 傅东君本来还说想照顾照顾外甥女，这一看心头猛地一跳，试探着问：“师妹，那个，我回避一下？” 她下巴一抬：“出去吧。” 傅东君如蒙大赦地出去关上门，心中还不免嘀咕，师妹这家法立得还真挺不错，让跪就跪，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宁昭同看着那张发须横乱的俊脸：“你为什么会在蜀地？” 他近乎贪恋地看着她的脸，知道自己目光不敬，却移不开：“游历至此。” “镇北将军，游历到蜀地，”她压抑情绪，还笑了一下，“还带着觅觅一起。” 韩璟低声：“是臣肆意妄为，考虑不周。” 她神色一冷：“别搪塞我，究竟什么事？无诏离戍，你真当我不敢杀你。” 她竟这样不留情面。 韩璟心中微有些酸涩，想起她身旁那些陌生的面孔，却知道不是该胡思乱想的时候：“去冬北境军饷出入甚巨，臣上陈内阁，太师命我返都……” “军饷出入甚巨？”宁昭同眉目一凝，更添了几分严厉神色，“谁做的？” “太师没有明言，只是告诉臣，朝中会有决议。” “如今处理了吗？” “……尚未。” 粮草有误的大事，韩非却按下来，连韩璟这个受害者都不明言。 韩非想干什么？ “你便是因此没有返回北境，还带着觅觅游历来了蜀地？” 韩璟低声：“臣与太师言语龃龉，于是任性不肯返戍，都是臣的罪过……然北境布防事关天下黎民，臣不敢轻忽，已善加托付副手，还请陛下放心、啊。” 她握住他的下巴，逼着他抬起头来：“你跟韩非吵架了。” 韩璟垂眸：“臣该死。” 她压住心中的暴躁，放开手：“朝中现在是什么情况，有新君吗？” “公子监国，太师摄政，另设内阁，与太师共议朝事……”韩璟深吸了一口气，“陛下失踪的消息，太师不曾广告朝野，只说重病。故而……朝中没有新君。” “公子监国，”她重复了一遍，“那，女公子呢？” 韩璟沉默。 “看着我。” 他颔首，对上她的目光。 “我是女君，所以没有默认念念这个嫡长子就是我的继承人，他还不是太子呢，”她有些失望地看着他，“玠光，你都没有为觅觅争一争。” 蜀地一处县城里小小的客栈里，聊的竟是事关国柄的大事，韩璟呼吸有些不稳：“陛下——觅觅还太小了。” “觅觅是太小了，你便替她做了决定？” “臣不敢……”他闭上眼，“只是，臣看得出来，觅觅不喜欢。” 他们的女儿不喜欢丹陛之上百官叩拜，她是自由的鸟儿，合该在草原上洒脱奔驰。 宫廷关不住她。 宁昭同心头微微一酸，咬了一下牙。 “玠光，我没有给觅觅划好路，”她声音也有点低，“等她成年了，我会无条件接受她最后的决定，但你不能先把她带出赛道。她受万民供养，她有她要负的责任。” “……臣明白。” “你不明白，玠光。你学会了当一个好父亲，作为臣子，你却什么都没明白，”她按捺住失望，自觉这些话不该说，却依然出了口，“玠光，你手中握紧三十万北境良军，觅觅才有选择的权力。” 韩璟闭上眼。 他明白，他真的明白，他明白他是觅觅的后盾，只有他镇着北面的来敌，觅觅才有走到那个位置的权力—— 可他不愿意走上这种既定的命运啊，为何他一定要在北疆守着不能接近她？如果不是太师召回，他甚至都不知道她失踪的消息…… “玠光，你是镇北将军啊……”她语调近乎叹息，手指抚着他下巴上横乱的胡须，“你如此” 他突然抬手，放肆地握住她的手掌。 宁昭同看着他，见到一双闪烁的眼。 “阿绮，”他唤了一个意味着僭越的名字，却没有收回的意思，“我要当多久的镇北将军，才能回到你身边？” 他向他的君主询问，也向他的妻子询问。 她像被灼烫了一下，收回手，看着他的眼睛：“阿璟……” “阿绮，我没有镇守天下百姓的宏图大愿，”他似乎哽咽了一下，强行忍住，“我只想守在你和觅觅身边，守着你平安，守着觅觅健康长大……” 她心绪有些复杂：“玠光，这不冲突啊。你在北境驻守，我和觅觅” “你根本没打算调我回都，”他打断她，迎上她的眼睛，“我回咸阳的时候，觅觅都不认识我。” 他根本不在乎那些封疆大员虚无缥缈的名声，他只想获得一个世俗男人的幸福，守着他的妻子和孩子，保护她们平安健康。 她长久地沉默。 许久，她轻声道：“起来吧。” 他不动，看着她，眼里有些倔强神色。 “怎么，想胁君啊？”她无奈地看他一眼，“再不起来，我罚你守一辈子北疆。” 韩璟听出端倪，连忙跳起来：“阿绮！你的意思是——” “坐旁边来。” 他忐忑地挨着她坐下。 宁昭同轻轻揽住他，把额头抵在他肩上：“阿璟，我一直想把你调回咸阳。我之前就一直在考虑这个事，但还没等到合适的时机，意外就先发生了。别动！听我说。” 他有些躁动，被她一把按下。 “如今秦地四境，北疆是最重要的，除了你，我还没有足够信任的人。你推举的那位副将，即便才能出众，但根基太浅，会受欺负的。” 他喉间起伏两次，似乎是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她轻轻闭上眼：“阿璟，我一直盼着你回来，再给我们母女当禁卫将军。” 他开口，嗓音有些哑：“何时？” “最多三年，这是我的承诺，”她睁开眼，抬手抚过这位北地柱石英挺的眉眼，声音很轻，“我会升你为镇北王，九州第一位王，一人之下，荣宠无双……然后，功高震主，褫夺王位，贬入都中为质——” 说到这里，她轻笑一下：“这样的结局，不知道将军会不会嫌太惨淡了。” 他压住喉间哽咽，吻上她的发顶：“阿璟所愿。” “荣幸至极。” 门被关上，宁昭同盯着窗户透出的天光，蓦地笑了一声。 他年轻时候竟然一心想要回都，他竟然想过回都—— 眼泪涌出来，瞬间就流了满脸。 她还有机会。 她还有把一切说清楚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