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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他只是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场,便接得晚了一些,结果没接到,她又不打过来了。他没有回,他总觉得回了电话就如同向她低头,但—— 他难得生出几分悔意,甚至不敢说出当时的真实情况:“最近太忙了,我没接到那个电话。” 她定定地看着他,眼里浮起guntang的泪光。 他看着,心头微微一颤:“宁” 她哑着嗓子道:“离婚吧。” 他的瞳孔缩了一下,看她起身就要走,忍不住一把拉住她,按捺着怒气:“宁昭同,到底谁惯出你这么不知好歹的性子?从来听不见你认一句错,别人退了寸你还要进一尺。你以为我是在陪你过家家吗,你说结婚就结婚,你说离婚就离婚?我不知道你两辈子都活到哪里去了,你凭什么敢这么放肆,把所有人的脸都扔到地上踩?” “因为我什么东西都不缺,所以不用为了面子委屈里子,”宁昭同回得很快,也很轻,抽回自己的手,“沈平莛,我知道你年轻的时候是个混账,但没想到你能这么让我恶心。” 恶心。 他握紧了拳头,快步跟了上来。 她似乎并不介意他的存在,坦然地脱到光裸,又穿上外出的衣裤。他看她开始收拾包裹,终于明白她的意思,回头锁了门:“又想跑?” “你锁了门也没用,我可以从二楼跳下去,”宁昭同看他一眼,把证件全部塞进包里,“别拦我,大晚上的吵架扰民。想骂我随时给我打电话,我会接的。” 她从身边掠过,沈平莛用力把她拉回来。感觉到她下意识的挣扎,一点怒火上涌,干脆整个体重压上来,把她扑到床上。 宁昭同挣了两下没挣开,有点毛了,骂道:“神经病啊,想打架吗?” 他真的难得有这么火大的时候,气得都快硬了,按住她一口咬在她肩膀上:“我们婚姻关系存续,你应该尽到夫妻义务。” 肩膀其实不是很疼,但这个姿态实在有点丢人。她腰上用力一下子把他掀下来,膝盖抵在他的颈间:“你靠婚内强jian逼我尽夫妻义务?” 他急喘着盯着她:“我国法律没有婚内强jian这条罪名。” “所以你就有恃无恐?”她都气笑了,收回膝盖换做顶在他的腿间,“那你知道强jian男性也没办法定罪吧?” 他腰上微微一僵。 “面子都丢了,里子就不要太寒碜了,”她轻笑一声,有些讥嘲的意味,却低头下来在他唇上咬了一口,轻轻厮磨,“这个主动权我交给你,如果要离婚,给我打电话,我回来办手续。” 他盯着天花板,听着门锁被拧开,不多时,大门被开了又关上。 离婚。 他不想跟她离婚。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被推开,沈平莛蓦地坐起来,看见宁瓅散着头发站在门口。 “我叫宁瓅,斜玉旁一个繁体的音乐的乐,是珠玉之光的意思,”宁瓅很体贴,给沈平莛做了个自我介绍,又叹气,“你从来没跟mama吵过架。” 从来。 沈平莛开口,嗓子有点哑:“我不是他。” “婷婷,骗别人没事,别把自己也骗了,”宁瓅再次叹气,摇头回身,“你以后会后悔的。” 后悔。 沈平莛很轻地笑了一声。 以后后悔……还有什么以后。 呃。 沈平莛突然坐直了。 她竟然没把女儿带走? 28 第二天沈平莛起床,煮面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什么,而后多煮了一碗。 宁瓅很乖巧,听到招呼就起床洗漱过来吃饭,也没嫌弃不好吃:“婷婷,我需要一个手机。” 沈平莛看着她瘦得有点吓人的小脸,想着这也是他的孩子,心里略有些不是滋味:“好,我下班后给你带一个回来,苹果的可以吗?” “都可以,我对电子产品没有什么追求,能用就好,”宁瓅挑拣着那几根快煮碎了的青菜,“你中午不回来吗?” “嗯,一般不回来。” “那晚上要回来吃饭吧。” “如果不回来,我会让人给你带饭的。” “不用,我可以自己做,”宁瓅认真道,“你也可以回来吃饭,我的手艺是跟平平和静静学的,英英说我做得很好吃。” 平平,静静,英英。 沈平莛顿了顿:“这都是什么人?” 宁瓅一听,笑眯眯的:“英英是你的警卫队长。” 警卫队长? 意思是他能走到有警卫队的位置,沈平莛神色微缓:“怎么略过了平平和静静?” 宁瓅嘿嘿一笑,埋头吃面条,不说了。 沈平莛摸了摸她头发干枯的小脑袋,心说小姑娘倒比她mama讨喜得多。 29 连云港的事情发酵得很厉害,陈修华刚刚走马上任就接到了来自中央的电话。 当时正在开常委会,沈平莛暂代南京市委书记出席,陈修华看他在场,干脆外放出来让大家也听一听。中央的表态不可谓不严厉,众人带着各样心情看向沈平莛,而沈平莛神色淡淡的,好像一切都跟自己无关。 大家收回目光,心里犯着嘀咕,心说现在能装,等“代”字摘掉了就知道哭了。 当然,不是说他沈平莛正式就任南京市委书记,看现在这个样子,中央估计是要空降个人过来了。 沈平莛其实不是装的,他是真沉得住气。 水连生特地打了个电话过来安慰他,说他属于特殊时候异军突起上来的,本来就够扎眼了,现在有机会沉淀沉淀也好。沈平莛明白这个道理,枪打出头鸟,他的年轻是掩盖不住的,只能让自己显得平庸些。 倒也有些琢磨不明白,水连生到底为什么对自己青眼有加到这个地步。 苏北拐卖这块顽疾,历任省委书记碰都不敢碰,这回在自己手里爆了雷,水连生竟然还有保他的意思。 18年余下的日子不是太好过,冷眼暗箭防不胜防,但家里多了个处处妥帖的女儿,沈平莛也算无灾无难地挨了过去。 只是宁瓅身上那个女人的痕迹太明显,有时候他会突然感觉到一点冷清的刺痛,只是实在不敢承认想她。 她已经消失很久了,剩下的几集综艺拍完,就没有留下过任何痕迹。 他想跟她打电话,却又莫名其妙的有几分情怯。 直到大年夜,金陵城一场大雪,下白了整片天地。 宁瓅已经胖了很多了,稳稳地端着最后一个大盘子出来,仰起小脸:“过年了,婷婷,你不给mama打个电话吗?” 沈平莛收回目光,神情很柔和:“你给mama打了吗?” “一大早就给mama打了!”宁瓅洗完手坐上桌子,“婷婷,快来吃饭了。” 年夜饭丰盛,沈平莛拍了几张,想发一个朋友圈,最后却退出了编辑页面。 洗完碗,他捧起宁瓅为他泡的晚茶,看着里面茶叶在漂亮的茶汤里沉浮。片刻后,他轻轻酌了一口,放下茶盏,拿起手机。 点进已经许久没有动静的置顶,他发出几张图片,也没有说什么话,便把手机放在一边。 一分钟,两分钟。 十分钟。 提示音响了,他拿起来,领导群发的祝福短信。 他莫名有点恼怒,把手机开了静音,扔进沙发最里面,起身回房间。宁瓅听见动静,开门探头出来,小声问:“婷婷?” 沈平莛缓和了神色:“要看看春晚吗?” “不看,”宁瓅摇头,举了举手里的手机,“我在跟mama打电话。” “……” 沈平莛沉默了。 他刚刚在等什么? “你要跟mama聊两句吗?”宁瓅发出邀请,眼睛很大,“mama好辛苦,大年夜还在写论文。” “写论文?”沈平莛没明白。 “你跟mama聊吧,”宁瓅把手机塞过来,回头进了房间,“不许吵架哦。” 屏幕里的女人撑着脸望过来,沈平莛动作稍稍有点僵硬,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新年好。” “新年好,”宁昭同笑得眉眼弯弯,“好久不见。我看见瓅瓅发的照片了,看起来很不错啊。” 好久不见。 他心头微微软了一下,拿着手机坐到沙发上:“嗯,孩子手艺很好。” “我听说了,好多都是你做的,看起来真的很不错,好想吃啊……真好,你还有闺女陪着。” 他低眉:“明天回来吧,我给你做。” “明天不行。” 果然被拒绝了。 他不想表现出自己的失望,但多问了一句:“有什么事吗?” “明天要去薛预泽家里吃饭,后天才行,”宁昭同琢磨了一下,“后天也不行,后天得跟本科导师吃个饭,你哪天上班啊,大后天回来能碰上你吗?” 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我躲出去,不碍你的眼。” “你说什么呢,我要回来吃你做的饭,你跟我说你要躲出去,”宁昭同失笑,“怎么,还生气呢?” 沈平莛觉得新奇,反问:“不是你在跟我生气吗?” “你连个消息都不跟我发,莫非我要拿热脸贴你冷屁股?”她没什么好气,“感冒好透了吗?” 半个月前他生了场重感冒,一直都是闺女照顾的。 看来她一直关注着家里,而自己却一句都没问宁瓅她的情况。 他喉间微微发热:“嗯,都好了。”顿了顿,又道:“对不起,不该对你发脾气。” 宁昭同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天哪,你给我道歉了。” 那样的鲜活在屏幕里也毫不褪色,他没忍住,轻笑一声:“嗯,抱歉,早该跟你道歉的……我很想你。” 我很想你。 你离开的这三个月,我和我们的女儿朝夕相处,于是尤其想你。 他怎么可以那么蛮横薄情,她不顾自己安危亲自去救瓅瓅,反倒被自己指责不顾全大局。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他因此感到不安,想起了她那句“恶心”,不知道是不是又引起了她的反感。他想解释,却又纠结于从哪里开始解释,最后也跟着沉默下来,心底的无力放肆生长。 他想,他应该是做错了很多事。 他想弥补,但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时间不早了,”宁昭同突然开口,“早点休息。” “……好。” 他看着右上角的六点四十,垂下眼睛:“你也是,早点休息。” 30 初一凌晨的南京南站竟然也那么热闹。 宁昭同裹紧羽绒服,背着包顶着雪从广场跑过,随手招了个出租车,报了地址。夤夜出来拉客,司机谈兴很浓,瞥了她好几眼:“工作很忙吧,都快五点了哦。” 宁昭同面上带笑:“临时决定回来的,没跟家里人说。” “哦,惊喜哦。票难抢吧?” “站九个小时过来的,不过有票就不错了。” …… 年夜加价有点过火,但宁昭同懒得跟司机掰扯,付了钱就往家门口冲。手被冻得有点抖,密码输了两遍才通过,她跳着脚进了游廊,摘掉手套,将拇指按在了指纹锁上。 一进门,客厅昏黄的阅读灯下转过来一张惊讶的脸:“你……” 宁昭同一把按上门,脱了外套扑进沈平莛怀里,抱怨道:“快给我暖暖,冻死我了!” 31 宁瓅把手机递过来,小声对沈平莛道:“应该是这班七点半的,mama站了九个多小时回来的。” 沈平莛揉了揉她的脑袋,也小声道:“要去再睡一会儿吗?” “想跟mama一起睡,”宁瓅捧着脸,“但又不忍心抢婷婷的位置。” 沈平莛失笑,看着腿边熟睡的女人,又揉了揉宁瓅的脑袋。 “我去买菜好了,”宁瓅想了个主意,“mama肯定要睡很久,我去做晚饭。” “好,路上注意安全。” “就在旁边的超市,很安全,”宁瓅小心翼翼地下床穿鞋,“婷婷你坚持一下,我会给你送午饭的。” 送走闺女,沈平莛脱掉外套,慢慢地躺下来。 他昨晚心里放着事,一宿没睡,不然也不会让她撞见在客厅里看书,确实也有些困了。暖意烘着,他逐渐出神,伸出手抱住她。 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兀自睡得香甜,他看了片刻,凑上去,轻轻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他认命了,他根本离不开她。 见不到她的日子干瘪成一张枯叶,都不用风吹就被碾落成泥,没有一点时间在往前走的实感。心却老得很快,像是深秋的蔷薇花枝,再缺一点雨露就要枯死了。 他蓦地笑了一下,因为这样的柔肠百结实在不像他。他昔日是满腔豪情要将所有人都踩在脚下的,除却向往前方的好风景,甚至都不会往外掠一掠视线。 是她改变了他,但他欣喜这样让他害怕的改变。 他愿意去爱这样一个女人,去维护这样一个家,用耐心、用付出,用他所有的一切。 他明白,这才是他余生能留住的唯一的东西。 闺女和老公做的饭很好吃,但是宁昭同困。 闺女很可爱,漂亮乖巧,该夸,但是宁昭同困。 老公很听话,很柔顺很好看,该奖励,但是宁昭同困。 “我困,能不能明天再宣此yin猥之事?”宁昭同按住沈平莛脱裤子的手,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对着他的脸胡乱亲了一通,“亲亲亲亲,饶了我,明天再补偿你啊,我太困了……” 宣此yin猥之事。 沈平莛失笑,哄着她睡下,把裤子脱了,将腿塞进去贴着他。 他又没说什么,她自己在那脑补什么呢? 咳。 他压了一下自己的枪。 不要乱来。 她好香,好软,好暖。 啊。 更硬了。 初三,宁昭同容光焕发,缠着老公滚了一个白天,又抱着闺女亲了一个晚上。 宁瓅都让她亲不好意思了:“mama!瓅瓅大了,你不能这么亲瓅瓅!” “瓅瓅多大也是mama的宝贝儿!” 宁昭同再亲了闺女一口,抱住她不撒手,“宝贝跟mama说说,这几个月过得怎么样?” “婷婷送我去上学了。” “不太适应吧?” “除了幼儿园,我从来没上过公立学校,”宁瓅夸张地摇头,“mama,我不可能参加高考的,我会死的。” 宁昭同被逗笑了:“好,mama不会逼你参加高考的,那你准备怎么度过这辈子呢?” “要做一个人生计划吗?” “不,人生不需要计划,但mama希望你能过上幸福的日子。瓅瓅有想过吗?” 宁瓅笑弯了眼睛:“mama,我想嫁给英英,做家庭主妇照顾他一辈子!” “……” “……” 沈平莛都没想到这闺女会有这么离谱的志向,低声问宁昭同:“这个英英,究竟是什么人?” “你的警卫,后来的警卫队长,”宁昭同也有点恍惚,捏了一下闺女的脸,“宝贝,你——” 宁瓅眨眨眼:“我?” “……你为什么会喜欢封远英啊!”宁昭同受不了了,怒道,“他长得又不好看身材也一般,你在我身边养了那么多年,到头来怎么挑男人的眼光这么差?” 宁瓅才不怕呢,严肃了一张小脸:“mama,你不可以这么说英英。漂亮的外表如果不是稀缺资源,对魅力的加成就很小了,这是静静告诉我的,我觉得说得很对。我从小有羽羽和非非陪着长大,多好看的男人没见过,为什么一定要选一个好看的?” 沈平莛疑惑:“羽羽,非非?” 宁昭同不敢说话。 闺女啊,能不能别说了? 宁瓅继续道:“而且我觉得英英挺好看的啊,身材也挺好的。我跟mama不一样,不喜欢togal和静静那种一米九好几的,一米八五已经很高了。” 沈平莛疑惑:“togal,静静?”喜欢一米九好几的? 宁昭同噤若寒蝉。 闺女啊,你是不是想害死我。 宁瓅摇头叹气:“mama,我真的很喜欢英英,当时我上幼儿园,经常都是英英来接我去瀛台找婷婷的,这种从小的情分最难得了。后来英英也特别照顾我,甚至一直都没结婚……” 沈平莛:“……瀛台?” 你是说中南海里面那座不仅关过光绪,历代领导人还都住过的岛? 宁昭同瞅他一眼:“我都说了警卫队长了,我以为你心里有数。” “……” 警卫队长没问题啊,他能上正国七人的话,有个警卫队是应该的,但—— “哦,”宁昭同反应过来了,“警卫局一大队大队长,我应该这么介绍是吧?” 61889部队一大队,那是主席警卫队。 沈平莛猛地站起来,轻咳一声:“我去洗个澡。” “好,冷静一下,”宁昭同笑眯眯的,“别脚滑啊,摔出问题了梦就醒了,水开大一点,免得我们听到你的笑声。” 沈平莛没忍住,笑着轻轻拧她一下:“过分。” 目送他进了浴室,宁昭同转头过来:“瓅瓅。” 宁瓅缩了一下:“……mama。” “别怕,mama只是想跟你聊聊英英的事,”宁昭同微笑,“mama的意见只有一个,mama不同意你给他当家庭主妇——这件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