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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佣,咎安,亮懿瑜,信白]小甜饼

    “据悉,考古学家从一艘18世纪的鲸骨船上发现了一封尘封的情书,一支点燃的蜡烛压在其上。”

    成箱的东海珍珠串,精巧的博古摆件,华贵的金银首饰,被一箱箱用厚重的木条箱装好,最后再扣上一把铜质的锁头,水手们两两一组,将其抬上甲板,成摞的叠起。外围再用大量新鲜的鱼做遮掩,任谁都会以为这是一艘格鲁克家族来往贸易的商船,哪里看得出披着贸易外皮的宝物。

    范无咎站在码头的甲板踏步上,看着水手们清点货物登记,他从怀中取出一块儿淘回来的洋东西。洋人都叫它“怀表”。小巧便携,不依靠太阳的投影,仅用发条扭动就可以看时间。盖子打开,金属指针在阳光照射下反射出一块小小的亮斑。

    十点,起航刚刚好。船锚随铰链转动被收起,绣着格鲁克家徽的白色船帆缓缓升起,迎着海风将柔软身姿展开,像船头前幸福女神雕塑翻飞的衣摆,来自德国的船只缓缓驶离这座东方大国的温柔港湾。

    一周前,两个中年男人站在俯瞰这片海岸的阁楼上,粉墙黛瓦和漱玉娟红辉映出四月春光,为这片古老大地添上几分色彩。正对着窗户向外推开,框出外面明媚景色,室内阳光透进斑驳的一缕落在两人身后掺杂了金线的苏绣上,像王宫宝殿装饰在内侧的层层金纱。

    五官深邃的洋人带着蹩脚口音的中文,先开了口:“张先生,这次合作很愉快,不过我这次着急,无法和货物一同离开,还想请您找个靠谱的船长运送,那片海域太凶险了。”

    一个瘦如竹竿的男人用枯柴一样的手捏着手串,市侩地堆着笑。“当然当然,感谢格鲁克先生的订购。”

    “东方真是太好了。”

    “竹竿”没再接话,身上袍子精细的绣工无言地向人展示着这次订单收获颇丰,让他赚足了钱。

    于是就有了范无咎作为船长驾驶“幸福女神”号,运输这批宝贵货物的旅程,以及一群彼此语言交流不是很通畅的大副和船员,好在大家经验老道,与异国朋友遨游于海上比比划划地让交流也不是什么难事。

    范无咎掏出罗盘和指南针,又在甲板上铺平地图,开始测算里程和方向,以及沿途必备的补给点和燃料。

    海面在阳光照耀下闪着细碎的光点,像星光打碎在波涛中,融化在拍击在船上的白色泡沫。碧蓝的海水像手饰上装点的珐琅,而船只则是漂浮在其中的白色蚌壳,将财宝如珍珠藏在壳类动物的软rou里。

    一个晒得黝黑的水手走上前,蹲在他身边,好奇地看着他用东方独有的方式测算方位。

    “下一步往哪个方向?”流利的德语从发紫的嘴唇间吐出,无人回答,只有计算时笔尖摩擦的沙沙声,水手歪了歪头,见他没有反应。以为他没听懂,就艰难地张大嘴,模仿他在港口见识到的东方人说话的口型,挤出两个怪异的音节,模模糊糊地听出两个字:“方向。”

    范无咎抬头看了他一眼,手上动作不停,用至少错了两处语法的德语回答他:“安静,让我算完,沃勒汉德。”

    “您知道我的名字?”那个水手年轻的脸庞上浮现出光泽,但又意识到自己多嘴,“您先忙,船长。”随即用一双经历风吹日晒也未被磨去光泽的眼睛,仔细观察着范无咎的每一个动作。

    “向西北方向继续行驶。”范无咎给出方向,小心地把地图收好。

    “你叫沃勒汉德。现在替我掌舵的大副叫埃福格。我在上船之前看过你们留在格鲁克家族的个人档案,认得你们,我叫范无咎。”

    沃勒汉德缓慢地模仿他的发音。“放……木……油……?”

    “是范无咎。”

    “范母牛?”

    “……”

    “你叫我范就好。”

    说罢,重新拽过纸,书写下“范”这个字。笔力苍劲,力透纸背,好像破开夜幕深沉的一道流星。

    “范,能教我用这个吗?”他伸出布满茧子的手,指了指范无咎正在拨弄的罗盘和正在校准的指南针。

    “这个?这个叫罗盘和指南针,先看这个地方,再……”在范无咎用不是很正确的德语把他们以中文的方式拼到一起之后,果不其然,沃勒汉德露出了很疑惑的表情,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怎么连母语也听不懂了。

    “呃……范……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这个你没懂?我再说一遍。”

    “不,不,范,我是……呃……你……”

    比比划划的同时绞尽脑汁地搜刮着词语让范无咎明白自己的意思。两个人用自创的手语互相比划着,谁也没看懂谁的意思,直至代理掌舵的大副受不了了,用带着浓重口音的中文向范无咎大声问道:“船长,下一步哪个方向?”范无咎才反应过来,“向西北方向继续行驶。”,船上有人会中文,能当翻译这件事儿。

    “先看这个……”

    几个会中文的船员靠过来,听他们的船长讲解使用方法,带着东方独有韵味的方块字传颂在人群中,嘴唇的开开合合,盛着炎黄子孙的气息吐露出来,像老庭院里盘虬结错的树根,深深扎根在这片黄皮肤的土壤上,令远乡的游子千里蹀躞,万里可归。

    海上航行的日子枯燥无味,初时觉得大海一望无际,令人气定神闲,看的日子多了,面对无尽头的海洋和永远追逐不到的天际线,只生出几分恐慌乏味来。

    入夜,大家围坐一圈,端着木头酒杯,舀了满满一整杯的澄黄色啤酒。酒液粗糙,未经复杂的加工,刮过嗓子,使其反上喉腔的辛辣外,还有一点谷物的醇香。酒精的催化下,船员们起着哄,让这里身份最特殊的船长讲讲他的家乡。

    还未等范无咎开口,奥姆就红着脸笑起来大声说:“范,讲讲,我们都对那里好奇呢。”

    烟草和酒叶的气息混在一起,他手中的酒杯晃晃悠悠地随主人迈着碎步,淡黄色的液体几次从杯沿跃出,摔落到甲板上,在船上烛火的照耀下,碎成一地星光。

    范无咎缓缓开了口,大家的目光立刻追随他而去。想听听传闻中古国境内的样子。

    “我的家乡在北方,没有很北。”听不懂中文的人示意朋友的转述,但聆听者哪里还顾得上,他们都翘首以盼地等待这幅画卷徐徐展开。

    “春天很温暖,各色的花会娇软的压弯枝头,冬天有点冷,但树上会凝结冰霜,把整个树都染白……”

    “我以前还做过陆地的押运,去过很多地方,永春的江南,雄伟的山川,清透的湖泊,古老的文明,这些都存在于这片大地上,美的惊心动魄。”

    奥姆听得呆了,不由得接话到:“中国真的很神奇,我以前运货的时候,曾见过那些阔佬儿门订的货物。拳头大的玉球里雕刻了好多层,根本数不清,还都能动!”他夸张的大喊起来。

    “那个应该是鬼工球。”

    “鬼工球?”

    “魔鬼雕刻的?”

    “天啊,你们居然能驱使魔鬼!”

    “范,我再也不招惹你了,别让魔鬼杀我!”

    范无咎哭笑不得地向他们解释,他们才安静下来。短短这一杯酒喝完,他们就彻底被神秘的东方文化和美人迷住,纷纷要求他再讲一段。范无咎存心想吓唬这些洋人,又讲起了那些民间口口相传用于骗小孩子的志怪故事。

    “这么小的陶罐里装进去一个小孩,只留在脑袋在外面……”他绘声绘色地学着幼时师傅吓唬自己的语调,用手指圈出一个圈,表示出大小给他们看。

    “真的能活吗?”

    “怎么做到的?”

    诸如此类的讨论声扩散在人群中,他满意地继续向下推进故事,“人们会把……”

    一场喧闹的酒会变成了恐怖故事大会。大家都争着讲述家乡的故事,从吃人的杰克到索命的小丑,再到影子小孩,一个讲得比一个卖力,都希望从对方脸上看到恐惧的神色。然而,这些故事他们大多从小到大,早就免疫了。于是,他们把目光转向这里从未听过的中国人。范无咎觉得无聊,打了个哈欠。

    “讲完了吗?”

    无奈的嘘声回响在人群中,“那你们讲讲海上的故事吧,说不定我会被吓到。”

    一听这个,船员们酒都醒了大半,纷纷摩拳擦掌准备大展拳脚的讲述那些自己印象中的海怪,吓吓这个看起来瘦弱的中国男人。

    第一个站起来的是被大家戏称为酒鬼的卡斯特罗斯。

    他讲述的是一个巨型章鱼怪,声称自己小时候见过,不过看起来吹牛的可能性更大。

    第二个站起来的是沃勒汉德。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说起洋人人尽皆知的故事——海上一种半人半鱼的生日,陆上的人们叫他们“人鱼”,而他们这些海上行驶的人则更喜欢称他们为“海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