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社失火

    时至立秋，苏家与韩家的交锋不下数次，暂且未有分明。偏在此时，以韩元清为首的第三方趁机插了进来，以致局面三分，一时间令人哗然。

    众人都以为韩元清怎么都是姓韩的，大战当前，便是不与本家联手，也不会真的六亲不认，未想他倒是毫不手软。

    为此韩家一众人再度被韩元清气得跳脚，恨不能把刻在族谱的名字都给他扣下来，是万不肯认他是韩家子孙了。

    然而余下如何应对，韩家内部一时委决不下，一向主张猛攻快进的韩巍不耐再听各位叔伯吵嚷，一直在外面抽烟，这时候听到常远山找上门来，心中多有不耐。

    常远山是懂察言观色的，最近局势有变他也知道，当下悄悄跟韩巍献计：“大丈夫成事不拘小节，若想拿捏苏承三少爷不妨从他身边的人着手。”

    韩巍懂了他意思，却有些不屑，“一个女人？”

    “巍少爷可别小看一个女人，我手底下的管事跟南区的白家有几分亲戚关系，他的一条断腿便是因这个女人而起。”

    “哦？”韩巍一听跟白家有关，便多了几丝兴趣。

    常远山便将所知娓娓道来，韩巍听后不禁想起上次军工厂之事，苏承只身来东区救人，最后还不惜挡了一刀，由此想来倒是有几分意思。

    “想不到苏承也是个痴情种。”韩巍丢开烟头，眼底已有深意，“你说的那个谢钊铭跟白家是何关系？”

    常远山忙道：“是白家大太太的亲侄儿，自那次人被赶出平州，谢家可记恨得紧呢。”

    “我道是哪个谢家。”韩巍轻嗤一声，对于已经家道中落的角色并不放在眼中，觉得此等不良子弟败了家业也算倒霉。

    不过常远山说的事，倒叫他心中有了计较。如今战局胶着，他们是得从别处找寻漏洞才行。

    “明儿将人带过来我瞧瞧，再有你找些人去帮我办件事。”

    常远山一听有分派，忙不迭就凑了过去，点头哈腰只管答应。

    大禹桥作为连通东南的重要枢纽，自工厂工人罢工事件伊始便未及修缮，两日前两家再度开火，直接将桥轰了个稀巴烂，现在那一片几乎没有人烟。

    云裳也只在上午去趟报社，一过午后城中除了歌舞酒馆，几乎全部关门歇业，一片萧索之态。

    因她身份之便，报社的同事少不得问她些前线战况，可谓成了一面风向标。

    “有云裳在我才觉得心里踏实，外边一天一个变样，都不知道信谁的。”

    云裳闻言不禁笑道：“我是上了贼船没有退路了，你们这么信我就不怕湿了脚？”

    “二选一的事情，既然都是赌，下注总要下在熟悉处。”

    “现在可是三选一了，这平州的风向怕是又得变一回。”

    “还真是没想到韩家小爷居然自立门户，这仗可有的打了。”

    ……

    众人议论纷纷，云裳听着不觉走神，直到老总出来催促他们回去。

    云裳看了看外面还亮白的天色，不觉有些感慨。以往都是早起赶着上班，现在却赶着下班，这反常的日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好久没吃烧鹅了，不知道这会儿去了铺子还开不开。”

    “还烧鹅呢，回家安安分分烧红薯吧。”

    “左右都是打，凭什么事情也不能挡住我饱口福去。”同事说罢转过头询问云裳，“云裳，一起去么？”

    云裳想想反正一会要去苏承哪里，带点烧鹅给他加餐也不错，遂起身收拾东西。

    报社的人陆续离开，云裳和相约的同事走在最后，方一出门一个瓶子就砸在他们推开的门上，火焰轰一下燃起传来刺鼻的汽油味。

    云裳连忙拉着惊叫的同事躲到一边的桌子后，继而又听到噼里啪啦的打砸声，门上窜起的火苗霎时将屋内映照得通红。

    老总听到动静，出来见状亦是一惊，顺手拿起脸盆往门上泼水，云裳反应过来连忙将窗台上的暖壶水杯都扬了过去，已经出门的同事则两头分散，有帮忙扑火的，也有跑去报警署的。

    装汽油的瓶子砸在木质的门窗上，燃烧得极快，很快屋子里便被黑烟弥漫，刺鼻呛人。

    老总眼见扑不灭火，赶紧招呼云裳两人朝后门跑。只是他们刚一到庭院，墙头外面再度霹雳乓啷砸下来四五个瓶子，汽油从碎裂的瓶中淌得到处都是，一遇着火星便疯狂曼延起来。

    云裳的裙摆被沾着，霎时燎了几个洞，烧焦的布料黏成团甩在腿上，烫得她忍不住蹬脚。

    “快！把外套浸水跟我走，一会火势大了更出不去了！”

    云裳听到老总的话赶忙照做，身边的同事已经吓没了魂儿，站在原地手足无措。云裳只得把浸水的外套先给她披过去，推她跟在老总身后，随后去扯一旁的被单。

    凌空又砸下来几个瓶子，玻璃在脚边四溅，崩在腿上也觉得刺刺地疼。

    云裳跟前几乎没了下脚处，惶然躲避的时候不小心踩了一脚碎片，脚一崴摔了个结实，手掌堪堪压在碎玻璃上。

    云裳痛呼一声，知晓瓶子里装的是汽油，没敢耽搁连忙爬了起来，看着伤口上沾的沙子一时愣神。

    “云裳！快过来！”

    听到老总呼喊，云裳回过神赶紧迈开大步跑到门前，回身看院内火光通明，却燃得坑坑洼洼，倒不似难以抑制。

    其余同事都跑回来救火，不消片刻也便平息了。

    事发突然，众人尚是惊魂未定。

    有人猜测是最近报社的新闻惹了东区的权贵，做他们这行实话实说总要招来些不明的祸患。

    只是云裳暗自不解，要说是那边找茬也没必要，现在大禹桥一断两头几乎没有消息互通，这边新闻怎么写又哪里能妨碍到什么。何况仗都打起来了，还有什么表面工夫是需要维系的。

    老总看到院子里清理出来的沙子，亦是沉吟：“看来这些人还不想要我们的命。”

    “难不成是谁恶作剧？”

    “那也太恶劣了，这个节骨眼上来捣乱！”

    “咱们报社的消息源就那几家，范围跑不了。”

    云裳听着众人说话正当沉思，听到苏承过来，下意识调转身对着旁边的玻璃整了整凌乱的头发，而后背着手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