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同学会

    谢鹤辞醒来时身边空无一人，孟慈给他留了袋面包就回去了。

    他没有动，把东西放在冰箱里。

    群里面闹哄哄的，高考之后有半年没见同班同学，大家都很期待，谢鹤辞没有参与他们的聊天，找到班长发的定位截图，时间还早，他坐在客厅吃早饭。

    张管家给他端来一碗姜汤：“您昨晚淋雨回来，小姐知道了让我特意准备的，祛风散寒，可以预防感冒，里面放了红糖，不难喝。”

    应时序还真把他当小孩哄，谢鹤辞脸颊微红，捧着碗乖乖点头：“好的，谢谢您。”

    张管家满眼慈爱地看着他。

    他喝完姜汤后就上楼找出门的衣服穿，同学会不算正式场合，要是穿西装什么的肯定会被嘲笑的，但是有老师在也不好穿得太随便。他在衣柜里挑了件半高领打底衫，外搭烟灰色的羊毛大衣，对着镜子拍了几张发给应时序。

    应时序的电话很快就打过来，他将听筒靠近耳朵：“老板。”

    “嗯，出门要再戴一条围巾，热了可以脱。”电话那边传来敲击键盘的声音，显然对方是忙里抽闲，“有事给我发消息，少喝点酒，我会检查。”

    “好，知道了。”谢鹤辞舍不得挂断，还想和她多说几句话，可惜他不是健谈的人，憋了半天问了个傻瓜问题，“怎么检查啊？家里好像没有酒精测试仪。”

    对面忽的安静，过了会儿响起一阵低沉的笑声：“我尝尝就知道。”

    唰，谢鹤辞整张脸都在发烫，他强装镇定，实际舌头打结：“好……好吧，回来给你检查。”

    结束通话后他的脸还没降温，翻出卷子做了两道题才缓过来。

    坐上周昀的车时何双问他出门没有，谢鹤辞将下巴埋埋围巾里，打字：“可能要三十分钟，你已经到了吗？”

    【是啊，今天周一我还以为会堵车就提前出来了，结果路上连个红灯都没有，我现在在门口，看到几个讨厌鬼，懒得搭理他们。】

    【你来之后如果有人问你考上哪所学校，就说外地，反正他们也不可能真去查，别太老实了，知道不？】

    【我去附近找个奶茶店坐着，到了和我说一声。】

    谢鹤辞回道：“好。”

    他合上手机望向窗外的风景，一时有些恍惚。高中那段时间他一门心思只顾着学习，很少与人交流，也就何双这种大大咧咧的性格才能忍受他的沉闷，班上有几个男同学喜欢对他冷嘲热讽，有时是因为他考进年级前五，有时是因为他生病没去参加班级活动，说他装模作样假清高，惯会讨好老师，但他已经记不清那些人的脸了，应该是并不重要的人。

    叮——

    应时序打开微信匆匆看一眼。

    【小辞：老板，想你，可以给我发张照片吗？】

    不到三秒钟谢鹤辞就撤回了，可能是觉得自己太黏人会打扰到她工作，应时序都能想象他此刻窘迫的样子，假装没看到：“为什么撤回？发了什么？”

    【小辞：没有，是不小心按到了。】

    应时序让越书进来，她轻飘飘回道：“那照片还要吗？”

    十秒钟后。

    【小辞：要的。】

    应时序很少自拍，但她愿意满足伴侣的小小要求，将手机递给越书：“拍张照。”

    越书看向她的桌面：“拍什么？协议还是批示？”

    她淡淡道：“我。”

    越书：“……？”

    谢鹤辞在收到照片后迅速设为壁纸，然后再点开大图端详。

    画面中的主角坐在桌前凝视镜头，窗外暖阳照射进来，在薄薄的镜片上聚成一个光点，她双眸微眯，勾起唇角，凝着令人胆寒的锋凛锐利，等细细看去又似乎能窥见那抹漫不经心的笑意，美得极具攻击性。

    谢鹤辞盯着照片傻呵呵的乐，老板真好看，和她在一起简直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下车关门的时候周昀叫住他：“我就在附近，有事打电话。”

    他有些不好意思：“周先生，不用管我，您可以自己……”

    周昀抬手打断他：“如果您出了什么事，我只能收拾行李回家养老了。”

    谢鹤辞没想到正经人也会开玩笑。

    他在奶茶店找到角落里的何双，何双还在游戏里奋力厮杀，戴着耳机全神贯注搜寻地图中最后一个敌人的藏身之处。

    谢鹤辞好奇地望了望，没有打扰他。

    何双拿下冠军后长舒口气，他关上手机准备散散热，突然看到黑色的屏幕上印着个影子，吓了一大跳：“嚯！”

    他蹭的一下站起来：“你小子怎么不出声，到多久了？”

    “才到。”谢鹤辞提着两个礼品盒，围巾有些松散，毛茸茸的堆叠在领前，他呼出口白气，眉目温软，“我看很多人都进酒楼里了，我们过去吧。”

    这间酒楼的位置不好订，要提前好几个月预约，环境和菜品都数一流，很多有钱人喜欢在这儿吃饭。

    何双走出电梯和谢鹤辞咬耳朵：“听说班长他爸和酒楼经理认识，不知道这顿要花多少钱，A完这个月底又要吃泡面了。”

    谢鹤辞以为他说真的，思索片刻提议：“那你这个月就来我家吃饭吧，我和老板说一声，她会同意的。”

    “得了，我才不要专门去吃狗粮。”

    他提的东西不多，随手理了下谢鹤辞的围巾，然后对着标签咋舌。

    H.J的牌子，好家伙，他全身加起来都没一条围巾值钱。

    “哟，这不是我们的省状元和他的小跟班吗？”

    何双连头也没回就知道这句尖酸刻薄阴阳怪气的话是谁说的，立刻怼回去：“我当是那只狗在乱吠，原来是您啊，士别三日刮目相待，失敬失敬，乍一眼没认出来。”

    “你！”陈放脸色铁青，周围几个人想笑不敢笑，高中毕业后他的体重膨胀到了之前的两倍，脸上的rou把眼睛挤成一条缝，闪着怨毒的光。

    陈放冷笑：“来都来了，找个位子坐呗。”

    何双哼的一声，带着谢鹤辞坐到离他最远的那桌去。

    爱坐边上的人大多数性格内向不喜欢凑热闹，互相打了个招呼就埋着头继续玩手机，只有一个短发女生和他们搭话：“好久不见，你们俩关系还是这么好。”

    “那是，林淼，你好像考到外地去了吧？回来一趟还挺不容易。”

    林淼笑道：“嗯，我的分数不够，那所学校是离S大最近的本科。”

    何双用胳膊肘捅谢鹤辞的腰。

    谢鹤辞愣愣点头：“那边风景很好。”

    “……”何双抽抽嘴角站起来，“杨老师来了。”

    他推了推谢鹤辞的肩：“发什么呆，走，我们过去打招呼。”

    看出谢鹤辞的犹豫，他安抚道：“没事，当时那种情况，你是无可奈何，老师也知道，又不是你的错，他不会怪你的。”

    杨老师是个性格温和的中年男人，常年穿着格子衬衣和西装裤，高中三年从没见过他发脾气，还经常在晚自习的时候给他们放电影，班上同学都很喜欢他，就连眼睛长在头顶上的陈放也规规矩矩喊了声：“老师。”

    谢鹤辞站在人群外静静注视。

    不知道谁喊了声：“杨老师，别找了，我们班的省状元在这儿！”

    众人齐刷刷回头，或是惊讶或是恍然，谢鹤辞浑身僵硬，下意识想要躲起来。

    “鹤辞。”杨老师笑眯眯地看着他，“你来了。”

    他朝谢鹤辞招手：“来，坐在我旁边。”

    其他人没有意见，吵吵闹闹和熟悉的人挨在一起坐。

    “什么时候上菜啊，我都饿了。”

    “你去非洲读大学了吧，晒得这么黑。”

    “那是谢鹤辞？我怎么记得他以前不长这样。”

    “他当时头发比较长，变化确实挺大的，想追他？等会儿我帮你要个联系方式？”

    “算了吧，我又和他不熟，我喜欢话多的，而且他应该有女朋友了。”

    “你怎么知道？”

    “第六感……”

    何双靠着谢鹤辞的关系厚着脸皮待在主桌，他把礼物递给杨老师，大大方方道：“不知道您喜欢什么，随便买的。”

    陈放紧跟其后：“老师，这是我的。”

    他送的是瓶罗曼尼康帝，年份虽然不久，但是价格最低也得二三十万了，比起何双从商场买的钢笔，不在同个档次。

    何双不觉得有什么丢脸的，他又不是富二代，没必要和这种人怄气。

    陈放把葡萄酒放在桌上，居高临下：“我们省状元不会是两手空空来的吧？”

    杨老师皱眉：“谢谢你们的心意，老师不能收这么贵重的礼物。”

    陈放才不会放过机会讥嘲这两个穷光蛋，他虚情假意地笑笑：“您就收下吧，这也不值几个钱。”

    杨老师还要拒绝，坐在身旁的谢鹤辞站起来，他早在进来的时候就摘下了围巾，露出一张干净隽秀的脸：“老师，这是我给您带的东西。”

    陈放定睛一看，差点笑出声。

    杨老师看到是按摩仪，眉头舒展：“鹤辞，人来了就好，不用带礼物。”

    谢鹤辞不敢和他对视，又提起另一件礼盒，他的皮肤很白，染上其他颜色就特别明显，抿了抿唇小声道：“这个，是我恋人给您准备的，她今天没有时间过来，让我代她向您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