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醉
花神醉
孟女酒肆门前清冷,只在门口摆放了几张长凳供客人休息,来打酒的人不多。 辛宝珞一点儿也不急,她并不靠零散几位酒客挣钱。让她肥了荷包的是每年春秋的特供酒品。 入了秋,花神醉也该上市了。 这花神醉比普通烈酒多一丝桂花的芳香, 要说这酒有多特别,也不见得,其他家未必就做不出来,辛宝珞抬价的底气在于沈怀洲。 让沈怀洲在宴客时开一坛孟女酒肆的花神醉,再找一个托儿捧哏,这花神醉的名声就传开了。 再者,物以稀为贵,花神醉只在入秋头十日售卖,日子一过,有客出高价也不卖。 辛宝珞去见了往年一入秋必定亲自来订酒的大客,连人的面都未见到,被管家拦住了,耗了小半日也得不到什么消息。欲转身离去,却忽然见有一小厮穿过大堂,腰间挂着一葫芦,那小厮不小心和辛宝珞面对面撞上,葫芦在他腰间一翻身,盖子掉了,里边装着的酒也跟着倾洒出来。 辛宝珞鼻子灵,一闻便觉得熟悉,小厮才“呀”了一声,她眼疾手快将那葫芦从他腰间扯下来,往鼻子下一闻,倒在手背上尝了两滴,发觉味道同她家的花神醉有九分相似。 管家从身后冲过来,已来不及阻止她的质问。 原来这花神醉的配方并不是什么独家秘诀,其他酒家也能琢磨出个味道八九分相似的出来。 这酒也非什么难得一见的宫廷玉液酒,价格被炒高全然是因为有沈怀洲给她背书。 今年不知怎的,忽然有酒家也做了一模一样的花神醉来抢她的市场,做的人多了,这酒便不算什么稀物,价格也下去了。 江州府又不止她一家卖酒,也未有任何人来窃配方,辛宝珞心中明白花神醉不是真正的稀品,这抬价的法子只能管一时不能管一世。 辛宝珞想着,自顾自从大客家走过蕃坊,只见一家包子铺里边转出一个人来将她一碰,口中再三致歉并连连作揖。 她将帷帽摘下,认得这是之前搭过一程的蕃人阿兰,惊喜道:“阿兰!是你!” 阿兰裙子边都是干涸的黄泥斑点,裙子下露出一双青黑布鞋,穿着一件蓝夹袍,背上是女儿,退出两步才颔首回应。 辛宝珞拉着她嘘寒问暖了一阵,才明白阿兰如今处境艰难。 丈夫远在京城未回,她不敢回婆家,怕他们又下毒手,蕃坊的房子因哥哥失踪一年未缴租金,租金也被收走了,她只能带着女儿在这包子铺帮忙,包子铺老板也是蕃人,可怜她母女二人,许她一个容身的后院茅屋。 辛宝珞无法漠然视之,有了主意,笑着道:“我正缺个人手,你若愿意,可以随我到江阳县孟女酒肆去,我拨你间屋子住,平日你就和我娘一块儿酿酒并打理铺子,如何?” 阿兰站在门口,顺眼回头去望包子铺,头点了一点,面上的神情却十分纠结。 辛宝珞再道:“你想好了就到江阳县来找我。” 好意已递了出去,她就不再向下说,天色渐晚,给孟岩送去衣食后还要赶回江阳县,便同阿兰道别。 辛宝珞回程路上一直琢磨着卖酒的事,灵机一动,想到一味香料,可普通人却是买不到,思来想去还是得托沈怀洲。 去信给沈怀洲后又过十日,这日夜将深,孟女酒肆闭店后,辛宝珞先是到娘亲屋子里伺候她睡下才回屋。 和孟母相处二年有余,她已将孟母当作娘亲来侍奉。在辛宝珞的记忆里,亲娘早早没了,父亲常年戍边,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将军府,外祖家疼她,辛将军一走就将宝珞接到裴府照顾,可她心里仍缺着那么一块儿。 辛宝珞抽了一本话本,靠在床头看,床边有一斗柜,第一层匣子里装的全是沈怀洲带给她的没用玩意,还有摆列得整整齐齐的账单和来往书信。 偶一瞥那柜子,没有合拢,露着一条缝,她拉开来看,里边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不及细想,门边就传来动静,辛宝珞问道:“谁?” 外面那人不答,又传来三下有节律的叩门声。 辛宝珞眼珠一转,视线从门边移回书上,再懒得去看,只应一声:“死相,快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