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裂。
破裂。
空大的仓库,四面透风。 悬挂在头顶的灯泡接触不良,“滋滋”电流如数炸开,似碎裂在半空的烟花,连带着她的心也一并撕成碎片。 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安岚一人,她呆坐在烂沙发上,长时间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清晰的引擎声,宛如一道点燃黑夜的火焰,光速朝这边蔓延。 安岚回了点神,神思恍惚地起身,径直走向仓库大门。 肌肤的沁凉远不及被冰霜裹挟的心脏,每走一步,撕开的伤口都在往外淌血。 铁门的把手锈迹斑斑,她艰难往里拉开门,一束强光自屋外照进来,她下意识用手遮挡。 光影婆娑间,她看见一身黑衣的蒋逸风从车上下来,正如以往的很多次,他从地狱走来,整个人沐浴在光下,像是前来拯救她的英雄,解救她于水火之间。 不知为何,她眼眶忽然湿润了。 心脏的痛感变得强烈,有些喘不上气。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不间断地往胸口针扎,锋利的针尖戳破血rou,剥茧抽丝。 * 她伫立在原地,看着他一步步走近,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且不真实。 阿辉突然从蒋逸风身后窜出,一把抱住安岚。 “小祖宗,你吓死我了。” 阿辉壮实如黑熊,稍稍用力便勒得她呼吸困难,脸颊通红。 他沉浸在亲人失而复得的喜悦中,哽咽着碎碎念叨,“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半步,我就在你房间外头打地铺,谁要敢动你,先从我尸体上踩过去...” 此刻的安岚仿佛被藤蔓缠紧,胸腔严重缺氧,奋力拍打他壮实的胳膊。 小猫般的力气打在身上毫无痛感,阿辉越说越激动,嘴里念叨个没完。 “你抱够了没?” 身后倏然传来阴冷的男声,宛如惊天巨雷,炸得阿辉一秒清醒。 他立马放开安岚,乖乖退到一侧。 蒋逸风走到她跟前,视线扫过一圈,确定她毫发无损,压抑整晚的重石落下一半,终于可以正常呼吸。 他盯着她通红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问:“吓到了?” 安岚点头,再摇头,一滴眼泪滑出眼眶,顺着脸颊流到下巴。 他伸手接住那滴泪,温柔地抚上她的脸,抹平那道湿亮的泪痕。 “有哪里受伤吗?” 她没吱声,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汹涌的泪意完全不受控。 蒋逸风被她隐忍的哭声磨得心都碎了,倾身将她抱进怀里,吻了吻她头顶的发。 “对不起,绵绵,是我来晚了。” 安岚张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怀念此时的温暖,贪念他身上的味道。 她怕自己沉不住气想要质问,怕事实真如她所想,怕那颗破裂的心脏再也无法愈合。 “蒋叔叔...” 安岚猛地抱紧他,用尽全部力气,颤巍巍地哭腔,“我害怕。” “我在这里。” 他抚摸她的头,低头在她耳边说:“我一直在你身边。” 其实他有很多话想问她,想知道被劫走的这段时间她经历了什么,想知道李垚那张臭嘴有没有乱说话,更想知道自己拼命隐藏的秘密是否被她发现。 可此时的安岚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满眼皆是破碎的柔光,他不舍在这种时候刨根问底。 蒋逸风语调放软,温柔得不像他,“回家好不好?” 怀里的人儿全身一颤,低“嗯”了声。 泪水瞬间打湿他的胸口,guntang之余,冰冷沁到心底。 * 回去的路上她一言不发,窝在他怀里装睡。 搂住他脖子的手时而松动,时而缠紧。 她体内有无数个小人在打架,挣扎着徘徊着,就像一条脱水的鱼儿,竭尽全力朝水池的方向跃进。 它跳进水里,以为自己得救,殊不知水下全是细密的鱼钩,扎得遍体鳞伤。 蒋逸风低头看她微颤的睫毛,沉默片刻,低声问:“今晚发生的事,可以说给我听吗?” “我...我好累。” 安岚闭眼装睡,她脑子很乱,需要时间想清楚所有。 男人抿了抿唇,没再继续追问。 他不愿逼太紧,她能平安回来已是万幸,至于其他,他可以慢慢查清楚,一点一点全部清算。 * 快天亮时,他们终于回到庄园。 有过前车之鉴,蒋逸风不敢掉以轻心,迅速调来大量人马,从内至外严防死守,确保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安岚困极了,在车上睡了一路,下车时还不转醒,蒋逸风舍不得吵醒她,轻手轻脚抱她上楼。 介于她的房间一片狼藉,他直接把她带到主卧。 这是他的房间。 除他以外,她是第一个进来的人。 * 安岚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 断断续续地清醒,昏睡,清醒,不断重复。 她睡了很长时间,做了好多乱七八糟的梦,她在梦里又哭又笑。 她梦见死去的爸爸浑身是血地出现在她面前。 她梦见那个隐蔽的衣柜,她拉开柜门,十七岁的少女瑟缩着躲在角落,抹着眼泪嚎啕大哭。 “爸爸死了,爸爸被人用枪打死了。” 紧接着画面一转,她来到一片鲜花簇拥的山顶。 她看着年轻的爸爸牵着一个穿花裙子的小女孩满世界地跑,满眼宠溺地望着闺女,“我们家的小公主真好看。” 小丫头笑起来像一朵花,“爸爸抱我,爸爸抱我。” “好好好。” 男人弯腰抱起闺女,亲了亲她的脸,“只要是绵绵想要的,爸爸一定满足。” 听到这里,安岚的心一阵刺痛,泪水打湿整张脸。 她伸手擦擦眼泪,稍一闭眼,眼前的画面瞬间被黑暗吞噬。 陡峭的悬崖边缘,往下是翻滚如潮的红浆。 爸爸被人绑住手脚跪在地上,站在他身前的蒋逸风举起枪,他倏然回头冲她笑,嘴角渗出丝丝血迹,像一只邪恶至极的魔鬼。 “砰。” 子弹射穿男人的头,她胸腔麻痹,哭喊着跑向爸爸。 眼看越来越近,蒋逸风将枪下悬崖,抬脚将尸体踹下地狱。 “——不要。” 她惊叫着坐起,脸色煞白,汗珠混着泪水往下滴。 小沙发上闭目休息的蒋逸风闻声赶来。 “绵绵。” 她还沉浸在太过真实的画面里,脑子一片空白,完全听不见他的话。 直到男人的手停留在她额前,羽毛般轻轻拂过。 安岚侧头瞧见近在咫尺的脸,同梦里那个恶魔完美重叠,她条件反射地甩开他的手。 “你不要碰我。” 她满眼惊恐,身子往后缩,后背用力撞上床头,颤抖的心才稍稍平复一点。 两人之间相隔安全距离,蒋逸风平静地看着她,停在半空的手似被冰冻住,僵硬收回,眸底一晃而过的受伤,很快被骨子里的柔情所遮盖。 “做噩梦了吗?” 她怔怔盯着他的脸,伸手扯过被子包裹住自己,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收获一丝丝的安全感。 蒋逸风缓缓起身,故作淡定地扯了下唇。 “你再睡会儿,我让阿辉做点你爱吃的东西送来。” 他转身走向门口,不敢再去看她害怕的眼睛,深深刺痛他的心。 手摸上门把,床上的人叫住他。 “蒋逸风。” 他心头猛颤,没回头,“唔。” 回答他的是空气,是长时间的沉默。 直到她把头藏进被子里差点闷死,露出头小口呼吸。 她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笑着掉下眼泪。 “我想吃小馄饨。” 蒋逸风微笑回应,“好。” 停止的心脏开始跳动。 * 只要不是离开。 她要什么,他都答应。 ———— 那啥预警,你们懂。 怎么说,偷珠助个兴? 啾咪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