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书
刘伯叹息着 才过了几天好日子,眼看着人圆润白嫩了些,才不过几日又削瘦了下去,躺在床上没了一丝生气 刘伯才给他喂过药,门被敲响,侍女带着一位医女进门 说是宫里来的 刘伯庆幸着,这几日的药还是他在街上普通郎中哪里配的,似乎没什么作用,想来这宫里的御医应该很厉害,公子应该很快就能好起来 看来公主殿下还是关心他的,不过是这几日正在气头上,心爱之人离世,伤心是在所难免的,这样看来公主似乎也是一个长情之人, 刘伯才接受了一点甜枣,瞬间就觉得公主变得善良了许多 林彦最开始喝不下药,御医替他扎了银针,刘伯眼看着那针扎几下之后人很快就软了,也不说什么胡话了,心里不禁感叹宫里的御医果然厉害 连忙接过御医的药方抓药去了 晚上林彦便可以正常喝喂药了,脸色看起来也好了些,以他的身体想来已经没什么大碍,估计明天就能醒了 刘伯才终于放下心,忙忙碌碌这么多天终于放心回去好好休息了一晚 第二天推开房门果然见他已经醒了,坐靠在床头,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配上他露出一半却苍白的脸显得格外勉强 “刘伯。” 他笑着,突然想起,其实关心他的人也还有,他怎么能够忘记呢,从前在林府里相互扶持的日子 刘伯把药递上 林彦安静的喝完,将碗递回 他以为他醒过来之后会哭会闹,会难受,毕竟从此,那张原本清俊的脸上那道疤痕似乎不会再消失,毕竟,他从此只剩下了一只眼睛 他不知道其实这几日林彦一直是清醒的,只是在意识在另外一个地方,早已经哭过痛过,只能接受现实 如今还能这样坦然的笑,他觉得面前这个自己带大的小孩似乎长大了 “替我拆掉吧。”他指了指脸上的布条 刘伯有些犹豫,怕他无法接受 他笑着说没关系 “好,” 他将碗放下,动手将白布一层层解下 看见那道疤时自己居然比林彦还先流下眼泪来,这可怜的孩子 而他却还能笑着安慰他,“没关系,就是丑了点,不影响生活啊,还能看见呢。” 刘伯擦了擦眼角的泪,从怀中掏出一个皮制的眼罩递过他 这是他这几日抽空做的,能刚好遮住伤疤,只是有些简单粗糙 林彦接过面罩却不带上 “等等” 他起身到梳妆台前,拿起铜镜,仔细的看了看那道伤疤 其实还好,只是现在有些红肿狰狞,像一只丑陋的蠕虫爬在脸上。左眼废了,再也睁不开,看起来有点像话本里说的恶鬼, 他木然的盯着那道伤疤,不知在想什么,只是静静的看了很久,刘伯也不敢开口打扰他只是在一旁默默看着 最后他还是将刘伯准备的面罩带上 虽然面罩有些简单,但黑色的皮革此刻配上他削瘦苍白的脸色,似乎显得有些病态脆弱的美感 他想,他还有需要去感谢的人 那人曾经说过,让他一定要多去看看他 韩如枫原本就是殿下的师傅,所以在这公主府也是有自己的简单的院子的,林彦去过,与他的院子隔得不远 只是韩如枫的院子依旧那样安静 他推开门见他依旧和上次一样趴在床上,只是这次的血腥味更加浓郁 “主君。” 虽然看起来伤得比上次重,不过似乎精神比上次好点 韩如枫勉强笑笑,“昨日御医来过。” 这他知道 “我这次来也是想多谢你几次救我,还有个问题想知道。” 林彦自顾自坐下,眼神将他的伤口仔细查看了一遍,似乎没有性命之忧,只是估计要卧床许久了 他来这里还有疑问,“你们在九尾山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拿到了什么,才让他们在京城也要殊死一搏。” “九尾山的山洞想必主君见过吧。” 他记得那个奇怪的山洞,古怪的圆盘和奇怪的恶臭 “第一次雪崩是我们触动了阵法,随后您找到我们将我们带了回去就昏迷了。您昏迷之后第二天我们返回山洞用你的血解除了封印,拿到了一个白色的像剑刃一样锋利的东西,就像只有剑刃没有剑柄那样的东西。” “那是什么东西?现在在哪里?” “我们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不过东西此刻在殿下手中。” 原来就是这个东西,是母亲要找的东西吗?用他的血可以解除封印,难怪他醒来之后手心有一块伤疤,难怪会睡那么久 他听说过,那些封印都是会吸人精血寿命的 韩如枫似乎有许多的话要说 “上次主君来也是这样的情景。” 韩如枫似乎想要起身,只是挪动了几下手臂想要撑起,却还是一痛又趴了下去 林彦连忙按住他,“你有什么事告诉我,我替你做。” “我想做的事主君帮不了我。”他面色冷然,“我想再见殿下一面。” 林彦叹气,最近他似乎都不敢出现在她面前,确实没有办法帮助他 “对不起,” 他觉得是因为韩如枫为了他反抗殿下,所以才造成他再次受伤,心中愧疚 他却突然开口,“有一件事主君能够帮我,” 他抬眼望向了床头的枕木,“那里面有一封家书,如果我死了,希望您能够帮我寄给家人。” “你不会死的,说这些话做什么” 林彦有些害怕急忙打断他,因为他似乎预感到了,面前这个人也会被他带来的厄运所侵蚀 他听韩言说过韩如枫家族获罪灭族,哪里有什么家人 面前的人明明比上次还要精神些,但依旧恳求到,“我不想这封信永远寄不出去。” “那我替你保管,等你好了再自己寄出去吧” 林彦拿起枕木仔细查看,似乎底部有一个小口,仔细扣开里面确实是空心的,有一封信。将信取出之后他看见里面似乎还刻着一朵五瓣梅花的暗纹。 韩如枫只是摇头,“获罪之人不能与亲族通信,只有这最后一封告书,只能死之后才能寄出告知亲族。” 所以这是一封死亡告书,他不可能自己亲自寄出,而他选择让林彦替他寄出 林彦神色有些难过 韩如枫开口,“没关系的,这很正常,虽然我的父母亲族被赐死,不过仍然有些远亲只是流放北地,不过殿下她不喜欢我与他们来往,所以只能请你替我保管了。” 林彦见他神色如常的安排着自己的告书,心中颇有些难受 觉得面前的人似乎与他有些同病相怜的味道,而韩如枫还更加麻木冷静 只能说一个好字,将那封信收好 他又再次叮嘱他,“殿下她不喜欢我与他们来往,所以请你千万不要让殿下知晓这件事。” “好” “还有,,殿下现在也不喜欢我,所以您以后就不要再来了。” “好” 离开韩如枫的院子,林彦有些不舍的回望,摸着袖口中那封告书觉得似乎无比沉重 他有些害怕,总觉得这或许是他们见过的最后一面,是他连累了韩如枫,如果那天晚上他没有去,没有救下他。 林彦回到自己院中,见刘伯还在缝补着手中的什么小玩意 走进了才看见他似乎是在缝制面罩 “第一次匆匆忙忙做得糙了些,我再给你做个新的” 林彦心中一暖,其实他还是有家人的有人关心他 身后却突然传来清冽的女声 “不用做新的了。” 他转身看见的正是公主殿下,他心中有些惶恐,赶忙跪下行礼“见过殿下” “不用了,你起来吧。” 她说着从身后侍女手中拿过一个木盒,他认得那是翠玉阁的盒子 “还不接着?” 见他愣住,李翎月靠近了几步将盒子递上 “是,” 他接过盒子,里面是一个银色丝线编织出的精美的面罩,上面似乎还零星点缀着几颗细小圆润的白色珍珠 这是,这算是礼物还是什么意思 李翎月见他愣住,伸手将盒子盖上,径直越过他进屋 “进屋戴上吧。” 他跟在她身后进屋,其他人都安静站在屋外,关上门只剩两人尴尬的面面相觑 林彦自然不会像从前那样肆意,心中还有些害怕,面对此刻温柔笑着的殿下,他觉得自己似乎面对的是两个不同的人 李翎月似乎有些不耐烦,伸手就要扯下他脸上那粗糙的黑色面罩 林彦本能的后退几步避开,却看见她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殿,殿下,伤口丑陋,殿下还是不要看了。” 他转过身,避开她的视线将面罩取下。 就在此刻她拿起盒中的银制面罩站在了他的面前、 清晰的看见了那道蜿蜒可怖的伤口 林彦连忙低头,抬手遮住伤口, 李翎月一言不发,只是脸色冷了下来,似乎有些恼怒,将他的手拿开,伸手抬起他的脸将面罩戴了上去, 靠近了些,伸手环住他,替他将系带绕到身后系好 除了最近的两次,他回想起来,其实殿下每次见到他受伤时对他都是很温柔的 刚才靠得那么近,他都能感受到她的呼吸,温热的气息扑在他脸上,还有那股熟悉的殿下常用的熏香 “好了,去看看吧。” 她收回手,将他推到镜子前 林彦看着镜中的脸上精美的面罩,想起了那支被修复过的簪子,似乎和它一样,比从前更添加了一分神秘和脆弱感,显得更加艳丽了些 他觉得这面罩是不是过于精美高调了些,有些不习惯 又看向铜镜中,站在他身后的人,今日穿的虽然是素白的衣裳,不过用银线绣着精美繁复的花纹,领口和袖缘还用淡金色的线绣了不同的样式,点缀了几颗珍珠 和他的面罩看起来格外的相配 他有些不明白,殿下这是要与他修好的意思吗 两人沉默的面对镜子站着,她开口问 “不喜欢?” “喜欢。” 随后又是一阵沉默 依旧是她先开口打破沉默 “以后让他们多准备几个。” “谢殿下。” 她到他面前站立,似乎也在欣赏着他脸上的面具,仔细瞧了瞧,又伸手轻轻摸了摸 “伤口可还疼?” 她会突然关心他,这是林彦没敢想象过的 他面上有些惊讶和欣喜,急忙回复,“不疼了。” “那就好,明日你与我一同进宫。” “进宫?”他有些错愕,原来是要进宫所以才给他准备的面具吗 “陛下听说你在火场受了伤还吓得昏迷了几日,要关心关心你。” 毕竟他现在还是公主的正夫,还是林相的儿子受了如此大的惊吓陛下召见安抚也是正常的 “是。” 他恭顺的回答 “不过这伤你可要好好向母皇解释清楚。” 林彦有些难堪,他刚刚怎么还在幻想殿下是想要与自己修好,不禁嘲笑自己异想天开, “火灾混乱,刺客误伤也是常事,奴幸得殿下庇护才没有伤及性命。” 他神色黯淡,低垂着眉眼 李翎月对他的回答很满意,抬手抚上他的脸颊,见他一副垂眸低顺的表情,点了点头 “你也不要怪本宫,以后好好待在公主府还和从前一样。” “我没有怪殿下,殿下愿意原谅我已经足够了。” 因为他甚至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殿下说和从前一样,能够原谅他,说明这件事她已经查明,后面就是他们这些权贵在朝廷之间的事了 他庆幸殿下并没有留宿,不然那封信他还没有来得及藏好,差点被发现。 第二日两人便坐上马车进宫了 这是他第二次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