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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疗所的床到底还是照顾一些他们这样的特殊身份的。 向导确实没哨兵那么多事那么麻烦,但身为本身就比较稀少的存在,能安排给他们修养的病房,基础措施自然还是不错的。 床是比不上白路斜家里的舒适,好歹还算能凑合一下。 小问题倒是那对于一个人而言错错有余,甚至还有许多享受空间,在变成两个人时,尤其两个都是个子挺高的成年男性,多少就有些为难可怜的无辜病床了。 何律到底是有在努力将就他的,将更多的空间留给了白路斜,没真的变成真的“同床共枕”的这种诡异画面。 诡异,指其中一方是传说中的那位白路斜。 白路斜在来的时候就收到了无比丰富的情绪簇拥,即使在何律的病房里呆了这么久,他也能感觉到外界若有若无的窥视感,试图探查房间内所发生的事情。 而他们主要关注的对象,事件的核心主角,正大喇喇地躺在本属于病人的床上,这下,是真的比主人还主人了。一副真把这里当家的架势。 或许没那么夸张,不过是白路斜身上自带的气场让人不自觉这么认为罢了,但这副自然又放松的模样,着实让人难以联想,他身旁、同一张床上,还有另一个人。甚至还是个向导。 白路斜仰面朝上躺着,头枕着自己的手臂,微微偏头看向何律。 这个向导哪怕是靠坐着也显得端端正正,严肃认真。让出了不少空间供他发挥使得病房真正的主人只能占据很小的一部分区域,白路斜却享受得理所当然的。 虽说这样的视角类似于一种仰望的错觉,但白路斜从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倒也显得坦坦荡荡。半个身子躺到床上来,倒是还留了一点余地,没真的为难这张仅供一人的床和努力给他挪位置的向导。压着的被子都好像能够感觉到它的主人躺过的地方留下的属于这个人偏高的体温。 本该是很久之前的事情,再次回忆起来却依旧轻易。似乎还能想起对方的皮肤在自己身上的停留的感觉,与那源源不断的热源,如终日不灭的火,徐徐烧灼,蚕食一切。改变与习惯发生得如同造成这一切的人一般让人生不起防备之心,不知不觉间便如火如雨,无声地融入方方面面,难以察觉。 注意着对方的情绪,感受到那毫不遮掩的视线,回忆起对方刚才的话,何律想着,哪怕对方前一句确确实实表达了希望他闭嘴的意愿,而自己主观上也同意了他的要求,但若是白路斜此刻反悔,自己大概也是应该配合一下他才对的。 出尔反尔反复无常是白路斜的常态,却不是何律的。他早已习惯了循规蹈矩遵守规则,哪怕在一些情况下有所保留自己的想法,但现在并非那样的特殊时期,使得过分有责任感的向导陷入自己的纠结情绪当中。 他看着白路斜,也只看着对方,心里默数着,寻找一个能够说服自己毫无负担地开口的机会。 一时间,沉默的病房里,他眼里映出的白路斜,成为此方空间中唯一能够得到他的注意的存在。 仿佛独一无二,璀璨耀目。 让被注视的人宛若得到放在心上珍惜的错觉,直至此刻永恒。 那定然是不可能达成的事情,白路斜没有白日做梦的爱好,或者说将愿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事情上毫无意义,就像他不会请求何律给予他爱意一般。 他稍微允许自己欣赏了一会儿此刻何律表现出来的,似乎含着深情,慈悲得如同将要用爱感化他,心怀万物,大爱无疆,又好像只是一种朦朦胧胧的错觉,对方不过冷静而克制地俯瞰世间,一切入眼入心,亦不过昙花一现,朝露晚霞。 福至心灵,他好像感受到了何律正在等些什么。 像是需要主人允许才会进门的小狗,又或是过分紧惕的流浪猫,在得到确切的回应之前绝不会主动做出任何可能会引起反感的事情。谨慎到甚至可以被称之为胆小,偏又不会引人反感,让白路斜想到放学后等待家长领回家去的小孩,坐在路边的台阶,一丝不苟地穿着校服,背着小小的书包,跟被遗弃却留在原地执着地等有人带他回家的小动物一样。乖得不可思议。 何律这人其实和“小”字不太沾边,无论是他给人的感觉亦或是他真实的体型,比起任何一种或柔软或凶悍的小动物,他更像是一片海,一望无际的海。即使没有人领他回家,他也能找到自己的归处。 他并非真的脆弱,也不是需要借助别人力量达成自己的目标的人,他本身就值得被人信任与依靠,被他选中的猎物起到的也只是让事情能够更快更好地解决的作用罢了。如同他选择自己的每一次。白路斜十分清楚对方的真实目的与自己存在对对方的意义。 他不觉得何律是自己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对方又何尝不是如此觉得呢。 而此刻,仅仅是此时此刻,他们彼此凝望,相互依靠,好像是对方的唯一。 白路斜喜欢这样的感觉,却不是把控命脉的毒与瘾,不过算是一点的生活调剂罢了。他不会让任何存在成为自己的隐患,干涉自己的决定,倒是在那之外的范畴,他还是乐于享受的。 正如他会主动追逐危险与未知一般,何律不过是更特殊一点的存在罢了。 可能还要更危险更未知一些。 所以才会如此特别,如此有趣。 他勾了勾嘴角,眉目舒展,姿态自然,毫不防备,若不是两人之间始终存在着沟壑一般,或许会像比普通哨兵向导更亲密的伴侣。 他说:“说点什么,还是说,你要我给你讲睡前故事?” 语气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反倒是与话里的内容相辅相成,营造一种暧昧的错觉。 何律眨了一下眼睛,没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任何认真的情绪,和其他话语并无差别的信口而谈,但对于白路斜的事情,想来也不能按照常理推测。 好在他向来擅长应付白路斜的一时兴起,收起了自己的思绪,精神力同样更为柔和下来,终于给了对方回应来,问:“睡前故事想听什么?《第七版哨兵守则》怎么样?” 对于白路斜而言,应该挺助眠的。 白路斜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人竟然是在开玩笑,微微眯了眯眼。 “没想到你还会说这种话。” 何律轻轻笑笑,控制着语气与音量,真的试图营造一种助眠的氛围,说:“那是你还不够了解我,不过,你要是真的想听的话,我也可以念给你听。” “你一个向导这么清楚哨兵的东西?” 明知对方会给出怎样的回答,白路斜依旧问出了口。 对方的话同样不出他的预料,何律道:“正因为是向导,所以才更需要了解。” 所以你会来了解我吗? 这样的话语,白路斜到底没有说出口。 至于是只相信自己认定的答案,还是不想听到与他想法不同的回答,只有他自己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