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黛玉可倾心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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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芝兰轩的正房里,对着庭院里那一弯翠竹的方向开着一扇透光的窗囱,恰好能看见屋外的景色,只见林黛玉坐在小桌前,一方绣着一半的手帕并着针线活儿随意地丢在面前,小丫头用手撑着下巴,对着窗外发呆,眼眶却是有些红红的。 身后紫娟望着自家姑娘神伤的模样,心里一揪,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姐明明心地善良,秀外慧中,怎么宝二爷这么鲁莽呢? 府里都说宝二爷爱惜女儿家,可哪有赖着让未出阁的清白姑娘给他做荷包的,这不是平白让人说闲话么?况且姑娘都知道史大姑娘和宝二爷走得近,又怎么会再和他多说话?是了,难怪宝二爷挑着史大姑娘不在的这会子过来,真真是…… 紫娟的眉毛都快蹙成一团了,小丫头心里已经勾勒出一幅史湘云气恼,林黛玉委屈不忿和贾宝玉低头羞愧的画面了,哎呀,不行,我一定要给姑娘拿主意,下次不能再让宝二爷这么闯进来了! 一主一仆正在屋里揪心难过的时候,有些懵懂无知的雪雁进来通报道: “姑娘,琏二爷过来了。” 两人一听,皆朝着门口望去,只见进来一个俊郎少年,鬓若刀裁,眉如墨画,身穿一件鹅黄色镶金边袍子,初一见只觉得丰姿奇秀,神韵独超。 贾琏看着两个小丫头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笑着打趣道:“怎么,是不是觉得贾相公今天打扮地分外好看,要不要让我给各位看官来上一段?” 贾琏明明生得好看,衣着华贵,却以戏子自喻,让几个小丫头都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只见林黛玉苍白的的脸色也多了些红润,她回笑道:“琏哥哥若是去登台做戏,meimei一定带着玉丫头她们去捧场,对了,还要叫上凤嫂子,咯咯……” 贾琏微微一笑,刚刚进门的时候,他迎面撞见了满脸通红的贾宝玉,进来再看到黛玉的脸色,便差不多猜到发生什么了。 贾宝玉原为神瑛侍者,与林黛玉的前身绛珠仙草有灌溉之恩,这一世林黛玉是要用一生的眼泪去还他,虽有了贾琏的插入导致他们没有培养出情愫,但冥冥之中两人仍是交错难解又矛盾不断。 贾琏朗声道:“林meimei还是要多笑一些的好,你的身子骨太弱了,不值得为太多事伤了身体。” 林黛玉冰雪聪明,瞬间明白了贾琏的意思,心下感动,眼眶却又是红了起来,刚刚积攒的泪水霎时间一串串地落了下来。 贾琏一阵惊慌心疼,轻轻地拍着林黛玉的肩膀,柔声安慰着:“好meimei,方才还说着的,怎么又哭起来了。” 紫娟自然明白姑娘哭得是什么,但自己却无能为力,看了眼贾琏,便拉着雪雁退了出去。 林黛玉抬起头,用手帕掩着泪,哽咽道:“我知道琏哥哥说的道理,可我心里高兴或难过,眼泪就止不住了。” 贾琏心疼地揽住女孩儿的肩膀,说道:“林meimei知道为什么每次你哭的时候,你说什么我都依你么?” 林黛玉听了贾琏的话果然被勾去了注意力,又发现对方正揽着自己,心里却没什么排斥感,脸上红了一红,道:“在扬州的时候,琏哥哥是怕我和母亲告状。” 贾琏笑着看了眼小姑娘:“这当然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黛玉红着脸,低头不语,她当然知道其它的原因是什么,但总不能对着他说,还因为琏哥哥你喜欢我,爱护我罢。 只听贾琏接着道:“儿时有一癞头和尚和我说,世间上有一种女儿家,一生的泪都是有定数的,泪尽了,魂就也跟着断了。” “所以每次见林meimei落泪,就觉得meimei的生机也跟着少了几分几厘,哥哥心里就和刀割一般。” 林黛玉泪尽人亡一说本就是她前世中的结局,贾琏这番话说得倒也是心诚实意。 林黛玉抬起俏脸,啐了一口,却是不再流泪了,她娇声道:“琏哥哥怎么就知道我就是你说的那一类女儿,我今儿才知还有泪尽人亡这一说。”说完小姑娘顿了顿,又想起了一事:“父亲说,我儿时也遇到过一癞头和尚,说我这一生坎坷多舛,命短福薄,除非不见外室,藏在深闺内宅里才能安稳此生。” 黛玉撇撇嘴,想来那和尚说得也不甚灵光,琏哥哥算是她见过的第一个外室男子了,但若没有琏哥哥,母亲的病情哪能好这么快,哪来的坎坷之说。 贾琏一笑,此事他也是知道到的,照原来的故事线里,林黛玉此时应该已经历过幼年丧母了,但是却被贾琏搅乱了。 “且不说那癞头和尚灵不灵,原来我和meimei的缘分真是早早敲定的,他同时来寻过我们,那女儿家必定是林meimei,那外宅男子只能是我了。” 黛玉白了眼贾琏,扭头不去看他,琏哥哥真是好不要脸,这么说话分明就是在调戏人家,可我心里怎么不恼他呢?可是,可是他已经娶了凤嫂子……要是……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林黛玉心里默念了一句,眼上的泪又是不自觉地落了下来。 贾琏这才真的有些懵了,本来谈话节奏都是按着他设想的那样进行,怎么小姑娘又哭了起来。贾琏心里终于响起前世无数红楼迷要说的话:“林meimei,你又哭个啥子呦?” 贾琏转到林黛玉身前,将小姑娘搂在怀里,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着她,佳人入怀,贾琏才感觉到林黛玉有多娇弱,身子真的单薄得如同棉絮般,让人心疼。 “好meimei,是我说错话了,你若气恼,打我骂我也使得,别哭了罢。” 林黛玉缩在贾琏怀里啜泣不止,并未说话。 贾琏心疼地抱了一阵,忽地暗骂一声愚蠢,这年代一个小女孩肯让一个男子抱着说话到现在,还有什么不明了的么? 贾琏原以为黛玉年岁还小,看不到许多事情,情爱在她们眼里还只是一件闻之羞涩,畏之如虎的事情,只是想着在黛玉年幼的时候多留下点印象。 没想到有心无意之下真让这个小女孩有了许多念头,难道那些自来的宫娥仙子的转世情感上都成熟得这么早么…… 相通关键之处,贾琏终于能对症下药了,他将林黛玉搂紧了些,几乎是贴着自己了,发现对方果然没有反抗: “林meimei,凤儿的婚事是老祖宗早早给我做了主的,我与她相处也算和睦,做不得变更。” 怀里的林黛玉听了这话,身子轻微地颤了一下,贾琏感觉她的泪水都快将自己的胸前的衣裳打湿了,连忙接着道:“但是我现在承着西府的爵位,日后也是要入朝为官的,将来必要取个侯位,届时我就又多了两个平妻的诰命,林meimei你……” 听到这里,小姑娘早就明白了贾琏的意思,只觉得浑身发烫,又发现自己整个人都猫在贾琏怀里,她急声道:“琏哥哥封了侯爵又怎得,娶什么平妻又和我没有干系。” 贾琏忍俊不禁,原书里,林黛玉素来口是心非,喜欢藏着心事让人去猜,不然也不会和贾宝玉牵扯了好几十回才互诉衷肠,小丫头没有挣开他的怀抱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贾琏呵呵一笑,道:“林meimei不笑话我求官只是为了多娶几个老婆就好。” 林黛玉莞尔,咯咯笑道:“这么说,琏哥哥怕是还要去谋异性王的,四个如夫人的位置可不够你袭人jiejie她们分的。” 古代三妻四妾,即一正妻两平妻四位如夫人,侍妾通房则不在此数,而大多的家生子和签了死契的丫头往往只能是主子的侍妾通房,主子们的姨娘多是一些别家的庶出女,所以赵姨娘能从一个家生子逆袭成贾政的如夫人,可谓是丫鬟界的楷模先锋。 而袭人签的便是死契,贾琏疼惜,所以要给她们一个姨娘位置,让其脱去奴籍。 贾琏笑笑不语,自然没有接这一茬话,又搂着黛玉说了会儿贴己话,小姑娘放开心怀后,又恢复了往日的心思玲珑, “照琏哥哥这么说,那和尚说的话自是不灵的,我见了外室的哥儿也没见得什么灾祸,我才不是流些泪就短了性命的女孩儿咧。” 提及性命之忧,林黛玉还是有些忌讳,她往日流的泪了不少,要是短了那么多寿数怎么办,这才刚明白了琏哥哥的心思,以后若是不能长久相伴倒不如不知晓的好,省得去了地下也不安宁,不知不觉间小姑娘的心思又敏感起来。 贾琏笑道:“其实那和尚还说了几个法子可补回那些落的泪,就是要meimei平日里多开心,多吃些饭,闲时动一动,把身子骨养好。” 黛玉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心里却是默默记下了,刚刚让贾宝玉闹得不开心此刻也都烟消云散了,同样是自己的亲表哥,琏哥哥就让人喜欢得多。 红楼里,林黛玉和薛宝钗爱情观最大的不同便是,黛玉更像个唯心主义者,求的只是心里爱着她疼着她的良人,不在乎贾宝玉是否纨绔无能,是否性子温良能有担当,从某种角度来说,黛玉的爱情甚至热烈地有些盲目。 现下,小姑娘也是简单的认为,琏哥哥待我好,我心里也印着他,我自是喜欢他的,其余都不消去管。 至此心结都解开了,再让贾琏抱了一会儿,林黛玉终于脸上挂不住了,红着脸将贾琏赶了出去,典型的“黛玉式”的“过河拆桥”。 紫娟再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一脸无奈着出去的琏二爷,和坐在那儿满面红光的林姑娘,心下有些好奇,二爷说了什么让姑娘这么高兴,怎地自己面上这么,这么委屈呢…… 小丫头没想太多,反正只要自家姑娘开心就是好事,至于琏二爷……紫娟又想起那日贾琏抓着她的手臂给她擦汗的事儿,哎呀,手帕又忘了还他。 …… 正如贾琏来时一样,一主一仆又在房里各怀心事的站着,让年幼的雪雁看见时有种错乱的幻觉。 …… 夜晚,荣国府里酒宴喧嚣,花灯延绵,贾宝玉一众人正聚在一起猜着灯谜,显然是晚宴已经到了尾声,小辈各自作乐去了。 贾母所在的主席上,依次坐着贾政,贾赦,贾琏几人,另一边则是贾敏,王夫人,刑夫人,王熙凤等人,众人对着花厅不远处的戏台观戏,贾母一脸的平淡祥和,半晌,老太太忽然叹道:“可惜,还差了个元春丫头啊,这一家人才是真正的团聚了。” 一旁的王夫人听了面色也是一哀,众人皆是开口安慰。 贾琏朝着天宫方向望了一眼,元春,只怕还要再等等…… 皇城里,天家宴席散去,凤藻宫尚书娘娘回了自己的寝宫,任人服侍着脱了那身华贵的礼服,换了身起居的里衣,曼妙的身姿包裹在轻薄的衣衫下,屋里自有上好的银霜碳烘着,不觉寒冷。 贾元春半卧在床上,拿起那本枕边的《尚书》,一页一页,静静地翻着,思绪中,见少男少女对答: 少女问:“琏哥哥,你看这句,‘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是何意思?” 少年答:“这是让人行事直指‘本心’,严守中正之道,meimei怎么这都不明白?” 女孩娇哼,似是不信:“我怎么觉得琏哥哥不是这般想的,莫不是在糊弄meimei?” 男孩儿回说道:“meimei多虑了,哥哥向来言由心生。” 翻着翻着,贾元春闭上了眼,回想着那日贾琏胸腔下有力的心跳声,眼角的泪无声地落了下来: 家里既然能送了这书来,应该是琏哥哥在管事了,只是,琏哥哥,你还要多久……元春等得好辛苦……